喀什一瞬間失去了意識,但是劇痛又讓他很快清醒過來,渾身巨顫。他看著眼前猙獰的怪物,奇異地沒有感到任何恐懼,也許是疼痛讓他麻木,也許是死亡已經臨近……愛蜜莉亞的笑容出現在了他的眼前,他露出了微笑。


    就在戰局將定的絕望時刻,天空突然被烏雲遮蓋,鋪天蓋地的昏暗下來。


    “戾——————”


    尖銳的嘶鳴響徹高空,如同利箭一般穿透了所有異種怪物的耳膜,尾音就像點燃了火焰,近乎於獸類的咆哮!整個星球似乎都被震蕩!這聲波令怪物們全部停止了動作,不約而同地抬起頭看向天空。


    萊亞感到一種暈眩似的嗡鳴,隨後世界仿佛突然安靜下來,什麽聲音也沒有了,她驚恐地發現自己無法控製地抬起頭,脖子就好像要掙斷一樣朝著上方伸直,但是這根本就不是她自己的意願!她抓住控製台,在陰霾覆蓋的天空上看見了應該如同宇宙垃圾一樣消失不見的艦隊,它們化身成為複仇的幽靈,遮蓋住了護衛六的上空!然而最令人恐懼的卻不是這些幽靈——


    她從未見過這種生物。


    海岸線的上空確實地被火焰所籠罩,赤紅色的巨大翼龍張開布滿利齒的下頷向她所在的母艦俯衝而來,左右將近三十米寬的赤紅鋼翼撕裂低壓的烏雲,留下兩道火焰燃燒殆盡的灰痕,碩大的血紅龍瞳凶狠充滿戾氣,而這樣的巨物竟然有四頭!


    “不——不不————”萊亞拚命想要挪開自己的眼睛,然而卻無法辦到,她眼睜睜地看著翼龍離她越來越近,近到她似乎都感受到了空氣中的灼熱和窒息——


    “轟——————”


    翼龍噴出的火焰融化了金屬,以勢不可擋之勢從艦橋的地方直衝而下,將整個艦身對穿,兩頭巨大無比的翼龍後麵還跟著體型更小的翼龍,四頭翼龍扇動鋼翼,從天空呼嘯而下,三四百艘幽靈戰艦緊隨其後,朝地麵的異種怪物們發出密集的進攻。


    戰局幾乎在一瞬間扭轉了過來。


    喀什睜開眼,就看見眼前一片火紅疾掠而去,他抬起頭,機甲跟著也做出動作,然後就見那銀色怪物像小蟲子一樣被叼在一頭紅翼龍嘴裏,驚人的咬合力隻那麽輕輕一合,藍色的血肉四濺!他忽然感覺自己一陣輕鬆,慢慢站了起來,環視一圈,他發現周圍到處都是燃燒的火焰以及四散的怪物的屍體!天空中有四頭翼龍來回巡視,在朝陽之下顯得身姿瑰麗,威嚴異常,它們時而仰頭戾鳴,時而俯衝捕捉怪物,時而配合著戰艦將那些怪物驅趕到一起,噴出火焰燃燒出衝天的嚎叫……


    他滿臉不可思議。


    ‘雅各?亞伯?’他這麽想到。


    那麽,那些突然出現的戰艦難道是——


    李維和愛蜜莉亞在偵查艦上指揮作戰,很快他們就發現自己沒什麽事情可做了,大部分的怪物在變異紅翼龍的戾鳴之下動也不能動,戰艦就像清理蝗蟲一樣清理地麵,唯一頭疼的隻不過是需要避開仍在地麵上的同伴。


    愛蜜莉亞雙手撐在控製台上一動不動地看著光屏上掠過的畫麵,每出現機甲的身影,特別是倒在地上的機甲,她的胸口就會猛烈地跳動,不過那些機甲上的數字又讓她很快放鬆下來,直到又看到下一架機甲。


    不是,不是喀什,這個也不是。


    “我們必須確定傷亡人員,聯係到賽斯他們,”李維覺得這樣去找不是辦法,便問站在一旁的凱撒,“你有辦法控製護衛六的光腦嗎?這樣我們就能通過光腦定位所有的人了。”


    4級智腦凱撒的雙眼反複閃爍兩下,表示肯定:[可以嚐試,係統連接中。]


    一秒鍾後,凱撒的雙眼突然由綠光變成預警的紅光,並且快速閃爍。


    [係統遭到入侵,對方等級過高,默認啟動自毀程序——]


    “什麽?”李維和愛蜜莉亞嚇了一跳。


    又過去幾秒鍾,凱撒突然安靜下來,再次開口時,突然由刻板的機械音,變成了一個清澈的少年音。


    [你好,李維,我是帕帕,請問你有什麽需要?]


    李維的眼瞳猛地收縮,腦袋裏瞬間閃過很多片段。


    帕帕?帕帕!


    他壓低聲音問道:“你曾經是服役於中央議會的最高智腦,對不對?”


    [可以這麽說。]


    帕帕的聲音從凱撒圓滾滾的老舊身體裏傳出,顯得十分冷靜,甚至漠不關心。


    李維震驚不已,布莉吉妲明明說過,帕帕在格雷德上台的那一年就突然消失了,沒人能找到他的下落,包括嘉萊萬斯的幾大智腦,包括她自己。正是因為帕帕消失不見,布莉吉妲才不得不同時管理議會和軍部係統。


    現在帕帕竟然出現了,並且還在距離嘉萊萬斯主星那樣遙遠的護衛六上。


    李維勉強讓自己鎮定下來,此刻不是深究原因的時候。他開口問道:“帕帕,請你幫我聯係賽斯拉瓦爾。”


    [好的。]


    很快他麵前的光屏上就出現了賽斯的身影,對方看起來比他還要震驚,而且整個人狼狽不堪,下一秒就要昏倒似的。


    李維喊道:“賽斯,你還好嗎?你在哪裏?!”


    賽斯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手臂上的通訊器突然跳出來一個光屏,許久沒有出聲音的帕帕則告訴他,李維正在申請通話。


    “李維,是你嗎?”他聲音嘶啞,隱約還帶著哽咽:“我……我很好,但是這是怎麽回事?那些龍——怪物真的——”


    他這會兒正站在一個岩洞外麵,杵著大劍,渾身浸血,麵前有三具異種怪物的屍體,而身後則躺著一個生死不知的尼克勒斯。就在剛才他還被怪物追擊,拚命殺掉了其中一隻,卻無力抵抗其他,然而那些巨龍從天而降,直接噴火燒死了怪物。他突然意識到岩石的另一側定然發生了什麽巨大的變化,但卻已經沒有力氣再繞過去一探究竟了。


    李維看著賽斯在光屏裏晃動的臉龐,蒼白的臉和藍色的血跡形成鮮明對比,還有眼睛裏的恍惚和絕望,他被一種難言的愧疚所擊中,喃喃開口:“對不起,我們來晚了……”


    愛蜜莉亞緊緊地握住他的手,想要開口問喀什,卻發不出聲音。


    實際上,這時候他們能回來已經是命運之神的眷顧了,完全出於一係列的巧合。如果亞伯雅各沒有準備前往護衛六尋找李維,如果大毛小毛沒有偷跑,他們不到礦星,李維一行人根本沒辦法回到護衛六,就算他們找到了正確坐標,那時候護衛六估計都沒有活口了。從亞伯兄弟駕駛偵查艦找到礦星開始,連續三天所有人都沒有睡覺,日夜不停地檢修戰艦補充能源,確定坐標,直至安排好所有人員,竭盡所能。


    賽斯扶著大劍跪在了地上,隻感到自己好像再也站不起來了。


    他苦笑道:“對不起?要說這句話的應該是我……我沒能保護好大家。”


    “不,這不是我們任何一個人的錯!”李維狠狠咬牙,對帕帕說,“請通過頻道召集所有學員到山穀訓練場集合。”他朝愛蜜莉亞看了一眼,後者麵無血色,仍然冷靜地通知所有戰艦:“十分鍾內清掃戰場,然後到山穀訓練場集合。”


    她眼神恍惚地看著控製台上大大小小數個光屏,下一刻驀然固定在了其中一個光屏上,大喊一聲,眼淚嘩啦一下淌了下來。


    “喀什!是喀什!”


    光屏上,有一架機甲搖搖晃晃地站立起來,然後又單膝跪了下去,一動不動。這架機甲的旁邊,到處都是怪物和戰士的殘骸,紅的紅,藍的藍,簡直形成了血泊。


    愛蜜莉亞根本不記得自己是怎麽下的偵查艦,怎麽越過那些堆成山一樣的屍體,也不記得自己的腳踩到些什麽,身上濺濕的又是什麽。她隻是不停地朝那一架機甲奔跑,不停地跑,用盡她所有的力氣——


    短發的少女跑到高大的機甲旁邊,一下子抱住了機甲低垂的頭顱,如果不是對方是跪下的姿勢,她根本碰觸不到這個位置,但是這卻隻讓她感到心慌。


    喀什怎麽了?為什麽跪下?為什麽不動?


    她拍打著機甲的金屬外殼,拚命喊叫,又用雙手去掰機甲的座艙入口,那裏嚴絲合縫,折騰半天,也隻留下雜亂的帶血的手印。


    “喀什!你出來?!喀什你跟我說話?!”愛蜜莉亞的喜悅全部變成了恐慌,她尖叫到聲音完全嘶啞破音,頭發散亂像個瘋子。


    喀什根本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了過去,他睡了長長一覺,原本輕鬆甜蜜的夢境,卻總也無法徹底安穩,好像有事情隱隱困擾著他,但是又想不起來到底是什麽事。漸漸地,他聽到了特別的聲音在呼喚自己,不好聽,不過讓他聽了很想哭……


    他掙紮著,慢慢睜開眼睛,感覺到有一個柔軟嬌小的身體趴在他的身上,而且還在嚎啕大哭。他下意識地伸出右手想要去安慰這個人,可是用力半天,右手沒有任何反應。


    喀什突然徹底清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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