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星的光輝落幕以後,火焰沙漠上的氣溫迅速下降,禮堂廣場上方升起無數彩球,隱隱綽綽的亮起光暈。在這個被無數學員期待的舞會之夜,天空非常作美的飄起了飛絮一樣的輕雪,在彩球的光暈中如同調皮的精靈一樣跳著漫無邊際的舞步落下。


    從各個建築物裏朝大禮堂匯集的人們都紛紛停下腳步,帶著笑容仰頭注視著它們,任由它們落在黑色製服大衣上,落在微笑的臉上和發絲上,像是情人間呢喃的耳語一般悄然融化,帶著一絲絲的冰意,熏然入心間。


    冬日如果沒有這樣一場美妙的雪,那麽一年以來的疲倦要如何化解?


    隻有這樣的雪,讓人迫切的渴望著一個石砌的大壁爐,坐在搖椅中蓋上毯子,和家人朋友絮絮的聊著天…兌上甜滋滋的冰糖水,來一杯苦艾酒,在清爽難言的滋味裏回味夏日,似乎是一種奇特的傳統。沒有工作,沒有麻煩,隻有團聚帶來的喜悅,大概這才是嘉萊萬斯人如此熱愛冬季的原因。


    就像倦鳥歸巢一樣。


    “冬季舞會就要有雪才像樣啊…”穆菱輕輕呼出一口白氣,滿足的歎息。


    李維將冰冷的雙手插入製服大衣的口袋,微微一笑。


    他還知道冬日讓人更加歡欣的一種方式,但那是很久遠的事情了…即便是他還沒有來這個世界時,也很久沒有感受到。家家戶戶都用豐盛的雞鴨魚肉來犒勞親朋好友,門外連綿不斷的鞭炮聲炸響了一年的盛節,無論是城市還是鄉村,富裕還是貧窮,每一扇門上都貼著福字,所有人的心裏都懷揣著希望…在他小的時候,也曾有過那樣溫暖的記憶,和小夥伴擠擠攘攘挨家挨戶的亂竄…


    然而現在也不錯。


    “你找到舞伴了嗎?”他和穆菱朝大禮堂的方向走去,隨口問道。


    “當然,”穆菱帶點得意的瞥了李維一眼:“我可是很受歡迎的。”


    李維輕咳一聲掩飾噴笑的衝動。前段時間某位姑娘在機械步兵專業的訓練營裏拿槍頂著某位少男,強逼人家和自己交往,學校裏哪個人不知道她的偉大事跡?他下課回去還和雙胞胎感慨半天,沒想到穆菱轉去了土匪專業以後,連行為也跟著野蠻了…


    “嗯…你和那什麽…”穆菱不自在的抹鼻子哼唧:“就是那個紅毛,現在怎麽樣了?”


    李維真要笑了,他怎麽以前沒看出來穆菱是個這麽別扭的姑娘?


    “還行。”他聳肩:“不過那個紅毛可是你的學長?”穆菱以前可是喊雅各都叫學長的,而且和很多一年級生一樣,對於傳聞中的“紅發學長”都還懷有一種敬畏的心理,這才過了多久。


    穆菱輕哼一聲沒有回應。


    她還能說什麽呢,要是輸給任何一個女生,她都會不甘心,可是輸給一個那樣的男人…她一直忘不了報道那一天仰視那架火焰一樣的戰機橫掠天空,當然也忘不了李維和雅各學長在自己麵前接吻的那一幕。她在心底歎息一聲,默默的和李維走在禮堂廣場上,他們頭頂飄著唯美的雪花,厚底的靴子上沾著一些碎雪,但是很快就化去…像這樣和喜歡的人走在一起,就仿佛今晚要和她一起跳舞的人是…


    氣氛變得有些尷尬起來。李維看見身旁的女孩一臉煩躁的搖著頭,像是要把什麽東西從頭上甩掉,心裏就不由有些矯情的歉意。不過他什麽也沒說,小女孩的心意他無法回應,那麽最好的辦法就是不去打擾,不過話又說回來…亞伯雅各也算是小…小男孩吧…為什麽他就是看對眼了呢?


    他的心情又變得愉悅,腳步也輕快起來。


    “拉瓦爾學長說,你們快要訂婚了。”穆菱撇撇嘴,將大衣帽子拽了拽,遮住精心打理過的黑色卷發。


    李維差點被口水噎到,轉頭瞪著穆菱。


    穆菱無辜的回望他:“難道不是嗎?我們上大劍課的時候,好多女生都在問你們的…日常生活,拉瓦爾學長說那是你們的*,不過他告訴大家你們快要訂婚了。”


    賽斯那個家夥!!李維嘴角抽搐。


    “那是他瞎扯的,”他無語的大步朝前走:“你們這些女生…真是!”這大概就是嘉萊萬斯的腐女吧,還好賽斯還有點分寸,要是換做喀什,說不準連雅各他們半夜翻窗和自己約會的事情都會說出來,太可怕了!


    穆菱卻心情大好,跟上去笑眯眯的追問:“為什麽?反正你們感情都這麽好了,訂婚也是遲早的事情吧?”她家雖然隻是小貴族,不過貴族圈裏的事情還是很清楚的,斯帕爾家族隻剩李維一個人了,那麽和貴族或是和平民結婚,他自己就應該能決定,何況雅各學長那麽優秀,出人頭地也是遲早的事啊。


    這樣一想,又覺得心理平衡不少。如果不論她自己的心情,李維和雅各學長確實很配啊,朋友們說的都沒錯。


    李維自然是被穆菱戳中了痛處,但也沒有表現出來。要是能訂婚,他早就拐著肥龍回斯帕爾家去了…不過人應該學會惜福,現在大環境總體還算和平,他和亞伯雅各三人也還能夠在一起,這已經是最好的狀況了,至於未來會怎樣,隻能交給老天。


    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堅持在任何時候都不放棄他們,雖然這也許才是最為困難的。


    到了大禮堂門口,李維和穆菱互相看了一眼,各自分開走進禮堂大門。站在門口的女孩看過他的請柬,莫名其妙的對他笑半天。


    大禮堂給李維的印象每一次都在變,這一次也不例外。他隨著人流進入禮堂,差點被撲麵而來的玫瑰花香嗆到,裏麵整個一個粉色的世界,從穹頂到周圍的大理石立柱,到處都垂掛著粉色的白色的帷幔和蕾絲,中間還點綴著各色的玫瑰花,乍一看活像是婚禮現場。他不知道其他的男士們怎麽想,反正他自己是不太感冒…不過從周圍時不時興奮尖叫的女孩兒們的反應來看,她們很滿意。


    大禮堂中間的空地神奇的變成了圓形舞池,地麵則如同冰麵一樣,漂浮著淡淡的幹冰,而在舞池周邊分布著長形的自助餐桌,和由普陀藤蔓隔開的一個個私密空間,一張張小巧的白色圓桌,和各自配套的兩把白色高背椅。李維忍不住腹誹,這簡直就是歧視,他們可是有三個人!


    整個巨大的空間裏充斥著一種亢奮的、曖昧的情緒,那是由周圍無數人的氣場凝聚而成,他們都已經戴上自己的麵具,或矜持或大膽,隱隱綽綽的,到處都是兩兩成對的影子。


    李維反應過來,從空間扭裏掏出自己那麵瑩綠色的半臉麵具戴上,這是他兩輩子頭一次戴這種麵具,雖然眼廓的地方足夠大,還是給他相當奇特的感覺,仿佛隔著麵具看世界,周遭都有了一種神秘的色彩。


    手腕傳來細微的震動,他低頭看向通訊器。


    「老婆,來找我們。」


    戴著綠色麵具的少年微微垂頭,露出光潤幹淨的下頷線條美好,淡粉的薄唇勾起輕暖的弧度。他抬起頭,開始在熙攘的人群裏尋找自己的熟悉的身影…修長的靈活的…肩膀寬闊腰身緊窄的…有著濃麗的紅色短發的…他的男孩們。


    禮堂盡頭的穹頂上降下圓形的小舞台,身穿純白長裙的女孩坐在鋼琴前麵,閉著眼神情陶醉的演奏一曲流傳久遠美麗動人的情歌,曲子回蕩在整個禮堂內,大家都默契的結伴步入舞池,相擁著在舞池內輕柔的旋轉。


    李維的心裏湧上一股焦慮,他穿過人群,嘴裏無意識的說著抱歉,眼神卻已經越過他們,不斷的搜尋著心底的身影…可是他找不到,這裏的人實在太多了,身旁的人紛紛回頭看他,然而這些人戴著麵具看起來都差不多——沒有誰和那兩個家夥有相似之處?


    難道他們還沒有來嗎?


    舞曲漸漸轉入□,仿佛熾熱的男女已經無法掩飾對彼此的愛意,緊緊的摟抱在一起瘋狂旋轉,他們的燕尾和裙角交纏在一起隨著淩亂的舞步飛揚——


    “亞伯…”李維低喃,視線茫然四顧:“雅各?”


    突然,眼角瞥到一抹耀眼的紅色,隻有小小的一點,卻突然在一瞬間刺入他的心中,連呼吸都停止了。


    紅寶石耳釘…?


    李維鬆了口氣,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身體卻好似不受自己控製的朝著那個方向追了過去,不知道粗魯的擠過了幾對情侶,惹來多少驚呼,然而剛才的驚鴻一眼就像是一場錯覺,他追到了禮堂的角落,那裏隻有黑暗的角落和落地的帷幔。


    他蹙眉輕喘著左右看,幾乎所有人都在舞池跳舞,這裏該死的隻有他一個人…可是他能感覺到有火熱的視線投諸在自己身上,一定是那兩隻該死的肥肥!!


    “不出來?”李維冷笑一聲,麵無表情的轉身大步走進舞池。這時上支曲子剛歇,一個穿著粉藍色禮服短裙的女孩踩著高跟鞋撞到他身上,驚慌的轉身朝他致歉,隻遮住眼睛的小巧的臉蛋像蘋果一樣紅通通的。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抬頭看著麵前戴著麵具溫文爾雅的少年,臉蛋更紅了幾分。


    李維勾起一抹笑,朝她伸出手:“沒關係,不過能允許我邀請這位美麗的小姐共舞嗎?”


    “想都不要想!”一隻修長的手猛地橫插在兩人之間,這隻手臂的主人狠狠摟住他的腰往後一帶,“老婆,你怎麽敢背著我亂搞?!”


    李維踉蹌的撞入一個結實的懷抱,臉上不由露出得意的笑容,對麵的女孩張大嘴巴驚愕的望向他們。


    他來不及向這個女孩表達歉意,就身不由已的被拽到舞池中間去了。


    麵前的人如果不看個頭,幾乎有著所有女孩迷戀的要素,黑色的麵具隻露出線條明快的下頷和薄薄的嘴唇,深蜜色的肌膚光潔緊繃,火紅的頭發整齊梳向腦後,耳垂上紅寶石的耳釘熠熠閃光,和少年一身黑色的西裝禮服形成鮮明奪目的對比,他的肩膀平直寬闊,後背挺拔,雙腿修長結實,抿著嘴站在色彩鮮豔的人群裏,就像是某些雜誌的硬照一樣,讓人目不轉睛。


    亞伯惡狠狠的隔著麵具瞪了李維好幾眼,然後雙手一摟,將戀人完全抱在懷裏慢慢轉圈,側頭咬住對方柔軟的耳垂。


    “舞會結束再收拾你。”他悶聲道。


    李維被迫將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憋笑半天終於還是忍不住大笑起來,捧著亞伯的臉吻了上去。這是讓他倍感幸福的一刻,有時候他不知道冥冥之中到底是誰在操縱他的命運,從一個時空到另外一個時空…可是他一直是感激的,因為他有家人,有朋友,現在還有戀人+1…他的戀人對他占有欲強烈,這可是件美妙的事。


    亞伯也笑了起來,兩人頭抵著頭搖搖晃晃的轉著圈,快樂的笑聲止不住的從他們親密相觸的唇間瀉出,似乎整個舞池就隻有彼此兩人一樣。


    李維隻覺得自己好久沒有這樣肆意的大笑了,簡直全身心的放鬆,所以當身後另一個熟悉的氣息接近時,他輕輕吻了一下亞伯,鬆開他轉過身去,同樣一身黑色禮服的雅各微笑著站在他們身後,一隻手朝他伸著靜靜等候。


    “我的…”


    雅各緊緊握住李維遞過來的手,單手把他抱進懷裏輕旋著匯入跳舞的人群,另一隻手扶住他的後頸,聲音前所未有的低沉:“寶貝。”


    李維有點不好意思,但確實又喜滋滋的。就是,忒肉麻了…


    “…怎麽染了黑色?”他掩飾的埋首在雅各的肩膀上,鼻端嗅到淡淡的染發劑的味道。


    雅各在他潔白的耳垂上小心吻了吻:“為了能同時出現在這裏啊。”


    他為了和亞伯區別,頭發染成了黑色,戴了紅色麵具和貓眼石的耳釘。


    “有一天,我們不用戴麵具也可以一起跳舞。”他慢慢帶著李維跳著嘉萊萬斯傳統舞步,聲音沉沉的說:“到那時你不用在意任何目光,也不必總是為我們的安危擔心。”


    李維放鬆了肩膀,將大半重量倚在雅各的懷裏,渾身都暖洋洋的。


    “我也會努力。”


    未來確實有太多事情,層層重擔…亞伯和雅各不比他,他們都是真正十幾歲的少年,但是他們比當初的自己有骨氣有擔當。雖然這麽說有點丟臉,但李維真的從小戀人們身上得到了足夠的勇氣。


    磨磨蹭蹭和兩人跳了幾個小時的舞,零點的鍾聲在穹頂響起時,雪花從上方飄落,禮堂裏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驚歎聲,李維緊緊握著兩人的手仰頭看去,突然覺得這一幕有點像是婚禮什麽的…


    “走吧,帶你去個地方。”亞伯扯扯他,和雅各使了個眼色。


    “現在?”李維驚訝的看看他們,還是順從的任由兩人拉著他,跟著散場的人群走出禮堂。


    室內外的溫差到了半夜已經相當大,所有人都忍不住抖了幾抖,因為內裏都穿著薄薄的禮服,製服大衣也擋不住寒意。


    亞伯和雅各不約而同的把大衣搭在李維的身上,後者黑線的看著地上自己的影子,披著三件厚厚的大衣,簡直臃腫到龐大。


    因為相當一部分學員都住在東區,直到深夜仍然有一班班的城內公車等待他們。雙胞胎帶著李維乘上其中一輛,周圍倒也並不寂靜,大家都還沉浸在美妙的舞會裏,大都興奮的小聲議論,倒把沒有暖氣的公車裏熏得熱氣沸騰的。這倒是和李維印象裏那些西洋節日一樣,和本國節日最大的不同,就是節日氣氛更加浪漫,即便並沒有相依相偎的情人,走在布置一新的大街上,再下個雪,心裏也總是有幾分淡淡的奇特感觸。


    到了東邊,學員都各自朝自己學院的宿舍區走去,隻有李維三人朝東大門走去。


    “已經宵禁了,學員都不能外出。”李維小聲說。


    “我已經打好招呼了,放心。”亞伯不以為意,回頭看了一眼雙生弟弟。雅各快走幾步上前,在守城門的士兵端著脈衝槍走過來的時候掏出什麽湊上去低語。


    沒幾秒,幾名士兵就點了點頭,謹慎的掃視了他們三人一眼,打開小門讓他們通過。


    城門外一百米遠的地方,停著一艘沙漠三棲快艇。


    作者有話要說:下午六點多剛到家,上個禮拜和老媽回清溪參加親戚的婚禮去了,原本老媽答應我當天回來,啥也沒帶,結果被親戚奶奶留下,老媽又去了什麽三十周年同學會,丟我一個人。。。。那地兒底下鄉鎮,就我一個什麽哥哥家有兩台電腦,四個小鬼搶著玩遊戲,沒我的份兒。好容易想要請個假,得,電腦跟前一溜兒老中青幼,瞪著大眼等著看“大作家”的作品——他們都以為我寫的是武俠小說,郭靖黃蓉之類的。。。。= =


    “這看著花花綠綠的。。。”某爺爺。


    “......”我。


    我是沒法告訴他們我寫的啥。。。。


    債台高築,今晚這一更,下一章我已經再碼了,不過放明天,今天實在太累了,陪著幾個小鬼蹦躂了幾天,我是真沒勁兒了。


    下一章預告:求婚,但是不要想肉,肉還在後頭。再下一章,就是走情節了,肉也不遠了,大概在兩三章之內。過了這道坎,肉就會多一些。


    謝謝桐和herosly11給我投的地雷,這段時間不像話,得努力回到上個月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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