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找……”唐心悅張了張嘴,半天沒吐出一個人名,在對方好笑的注視下,訕訕閉嘴。她平日倒是和周圍幾個嬸子熟識,可遠沒到能夠把自己放心托付一晚的地步。


    下意識地撫摸著左手中指上,那裏再沒有之前陸成宇送給她的指環。


    唐心悅的心也跟著空落落的,眼角酸澀,自嘲今晚的自己真是脆弱,動不動就想哭。


    陸成宇低聲道,“要是你有能夠求助的人,剛才就不會找我了。我知道,要不是萬不得已,你絕對不會主動找我的。”語氣自嘲。


    唐心悅想辯解不是,然而這謊實在撒不下去。她也心知肚明,如果不是今晚的事,她大概也會和之前一樣,忍耐著不會再與對方糾纏不休。


    看她臉上現出一抹失落,陸成宇緩和了語氣,“別想太多,其實在危難關頭你能想得起我,我真的挺高興的。”


    “……謝謝。”唐心悅呐呐道。


    “睡吧。”陸成宇把牆角的兩把椅子拚在一起,從櫃子裏取了床薄被鋪在上麵,往椅子上一坐,就打算和衣而睡。


    正是發育期的十五六歲少年,個子已經有了175,而兩把椅子拚在一起他也隻能維持著坐姿,背部靠著椅背,雙腿擱在另一把椅子上,半蜷著腿都打不直。


    唐心悅看著他那樣的姿勢都難受,想叫他到床上睡,嘴巴張了張還是沒喊出來。


    他們兩個現在算什麽呢。


    看對方沒了動靜,唐心悅想想掙紮個什麽勁兒呢,她本來就沒有其他去處。這才縮回腿,躺到被子裏。


    一瞬間,陌生男性的味道充斥鼻翼間,將她嚴嚴實實的包裹著。


    陸成宇挺愛幹淨的,被子也沒什麽其他怪味,唐心悅感受到久違的他的氣息,不知為什麽睡不著,翻來覆去,看見燈沒關,猶豫道,“……燈沒關。”


    陸成宇睜開眼望過來,“你要關了才睡得著嗎?那你關吧,我無所謂。”


    唐心悅這才反應過來對方特意留著燈給她,想必是怕她怕黑睡不著。


    心裏一股暖流熨帖到全身,唐心悅縮了縮脖子埋在被窩裏,隻露出上半張臉在外頭,“我不想關。”


    她想多看看他。


    “嗯。”陸成宇應了聲,合上眼睛。


    唐心悅定定地注視著他,眼中流露悲傷。


    昏暗的燈光下,可見角落的少年隱匿在黑暗中的模糊輪廓,他抿著唇,眉梢眼角流露一絲倦意。


    無形的目光輕柔地一寸寸撫摸過他青澀的麵容,她的眼神繾綣溫柔。


    忽然,少年羽睫顫動似要醒來,唐心悅立刻閉上眼裝睡。


    一室靜謐中,隻聞少女均勻綿長的呼吸。


    一雙如墨黑瞳這才悄然張開,深深凝望床上熟睡的少女。


    她睡的安靜,臉頰帶著紅暈,肌膚白如玉瓷,紅潤的嘴巴微微嘟起散發著光澤,唇形美好誘人。


    她就躺在他的被窩裏,枕著他慣常用的枕頭,蓋著充滿著他的氣息的被子……


    那是連夢中亦未見到過的場景。


    那雙眼睛久久的,近乎貪婪地、一眨不眨地凝視著少女的恬靜美好的睡顏,舍不得移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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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漸漸深了,春天本就是多雨的時候,到了下半夜開始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


    猛然一陣風刮過,沒有關緊的窗戶發出砰的聲響。唐心悅從夢中驚醒,條件反射跳下床就要逃跑。


    “唐心悅!”


    在窗子關上的時候陸成宇也醒了--不,與其說醒了,不如說根本就沒睡。


    他睜開眼就看到唐心悅驚恐地跳下床往外麵跑,連忙幾步上去把人拉住,“沒事、你別怕!”


    “什麽?!”唐心悅驚懼回頭,看到麵前少年擔憂的臉,睡的模糊的意識慢慢清醒過來,胸口劇烈地一起一伏,還有些怔忪茫然,“怎麽了?剛才的聲音……”


    她還以為是李原又闖進來了、或者陳飛派人來綁架她。


    陸成宇看她青白的臉色,額上都嚇出了汗,攙著她把人扶回床上,安撫道,“是風把窗戶關上了,沒人進來,你放心。我守在這裏的。”


    重新躺回溫暖的被窩,唐心悅發現自己搞了烏龍,“抱歉、打擾你了。”


    “睡吧。”陸成宇想走,才發現衣角不知道什麽時候被唐心悅攥著,她好像沒有察覺,隻是睜大眼睛地望著他,眼裏還帶著揮之不去的驚懼。


    仿佛心髒被牽扯住一樣,身體比理智更快地做出反應,輕輕覆蓋住少女柔軟的手指,抓緊在掌心。


    唐心悅直到手上傳來一抹冰冷才注意到,手指動了動想抽走,對方握的牢牢的。


    “你睡吧。”陸成宇坐在床邊,俯瞰著她。


    因他逆著光看不清表情,可那雙灼灼凝視的眼睛,看的人身體發燙。


    唐心悅別過臉,把頭往被子裏縮了縮。手上掙紮不開,也就隨他去了。


    室內重新恢複一片靜謐。


    唐心悅半夢半醒間,覺得手上傳來異樣的觸感。


    有一點涼意在指尖徘徊流連……


    她抗爭著睡意,眼睛勉強睜開一絲縫,看到男生俯身,輕柔的、小心翼翼地親吻著她擱在被子外麵的手指。


    啄了一下又一下,從拇指到食指,一直吻到小指,他幹燥起皮的嘴唇帶給她手指異樣的觸覺,他還不時用手摩挲著她的指尖,或是十指交扣,或是愛憐地啄吻。像是小孩子拿到渴望已久、心愛的玩具,愛不釋手。


    床頭一盞燈散發著幽若的光芒,映的他的臉半明半暗,如墨長睫在眼窩投下一小片陰影,他低垂的眼裏,是毫不掩飾深深的情愫。


    唐心悅的心髒也為之傳來悸動。


    露在被子外的手,因為男生火熱寬厚的手一直覆蓋著,並不冷,甚至手心微微出了汗。


    唐心悅閉眼,幾乎使出全身的毅力逼著自己不撲入對方懷中,可手指仍有輕微的顫抖。


    陸成宇以為她要醒了,連忙鬆手回去椅子上了。


    唐心悅側身蜷縮在被窩裏,攥緊手指,羽睫輕顫。


    第二天清早,天剛蒙蒙亮,唐心悅就醒來了。陸成宇一晚上幾乎沒睡著,見她醒來就去給她打水洗漱。


    唐心悅身上披著他的外套,袖子有點長,陸成宇給她挽了幾轉上去,本來還想替她擰毛巾,唐心悅非要自己來。


    氤氳著熱氣的水盆,略微燙手的水,唐心悅擰了毛巾覆在臉上,舒服的毛孔都張開了。


    取了毛巾下來,餘光瞥到陸成宇在旁邊刷牙,而她在旁邊洗臉,這副熟悉的場景一下讓她想到兩人同居時候的日常,又是甜蜜又是失落。


    她這邊刷牙,陸成宇手腳麻利的收拾完,已經燒上了灶,蒸上了昨天剩下的包子,又煮了粥,盛了兩人邊吃,陸成宇說,“吃完我陪你回去。”


    唐心悅點頭,“謝謝你了。”


    她本就想讓陸成宇陪她過去,好歹身邊有男生可以壯壯聲勢,更何況昨天才經曆了那種事,她內心難免有點怵再遇到李原。


    不料她還沒開口對方就主動提出,心下更是熨帖。


    陸成宇從來就是這樣,很多事她就算不說,他也體貼細致。


    吃了飯,天已經亮了,菜市場熱鬧起來,兩個人朝著裁縫店走去,路人看到唐心悅披著寬大的男人的外套,腳上套著不合腳的男生的鞋,一身奇怪的裝束,忍不住投來好奇的視線。


    早春還有幾分涼意,唐心悅低頭拉緊外衣,陸成宇側了側身,半擋在她身前。


    遠遠看到馮淑德正在開鋪子,李原並沒有來。唐心悅提著的心稍微放下了點,徑直走過去,“馮嬸。”


    馮淑德回頭看到她,上下打量了下,淡淡道,“喲,你晚上不是守鋪子嗎,怎麽這個樣子早上才回來。”


    她嗓門很大,周圍店鋪相熟的都不禁望過來,看到唐心悅這副模樣,旁邊還站著個男人,頓時心領神會,不約而同投來微妙的視線。


    唐心悅臉色微沉,她本來還是是不是馮淑德並不知道這件事,是李原偷拿了鑰匙想來欺負她。不過看馮淑德譏誚怨憤的口氣,想必這件事她是參與其中,還埋怨兒子沒得手。


    唐心悅懶得再和她廢話,對陸成宇叮囑一句,“門口等我一下。”


    直接進鋪子裏,馮淑德緊隨其後,譏笑,“怎麽了唐心悅,我給你吃給你住,你居然甩臉子給我看?”


    唐心悅充耳不聞當她在犬吠,拿了自己的衣服到廁所換上,然後麻利地收拾東西。


    她也就幾件衣服,一些日用品,全部收在她的書包裏,幾分鍾就搞定了。


    馮淑德見狀斥罵的更起勁了,“你什麽意思!說好了明年才準給我走,你現在別想跑!”


    伸手要去抓唐心悅,手才伸到一半就動彈不得,哎喲哎喲叫喚起來,“你個兔崽子,給我放手!”


    陸成宇手牢牢抓住她的手臂,壓抑著怒氣,轉頭問唐心悅,“你沒事吧?”


    他聽到馮淑德越發大聲的叫罵,擔心會對唐心悅不利,連忙進到鋪子裏,正好看到馮淑德想動手,頓時怒向兩邊生。


    “沒事,”唐心悅走到陸成宇身邊,陸成宇才放開馮淑德,馮淑德氣的指著唐心悅直罵,“你這個到處勾引男人的賤貨!”


    唐心悅盯著她,勾唇冷笑,“馮嬸,你是長輩,我客氣叫你一聲嬸,不過你也摸著你自己的良心,問問你配不配?”


    “我在這裏兩年多,幫你做了多少衣服,設計多少新穎的款式,要不是我,你這家裁縫店能夠在鎮裏小有名氣?能給你賺錢蓋房子?”


    隨著她的質問,馮淑德臉色青白變換,她當然知道唐心悅幹的多好,表麵說她是學徒,實際可以說店裏衣服款式都是她新設計的,對他們一家來說都是搖錢樹。


    也正因如此,加上兒子本就喜歡唐心悅,她才想了下作的手段,無論如何想留下對方。


    唐心悅看對方閃爍的眼神,心中怒意更勝,“可你看看,你就是這樣回報我,半夜讓你兒子來欺負我?”


    她指著馮淑德厲聲喝道,“我告訴你,我還沒成年,你兒子的行為的犯法的!我要告了他,他絕對進監獄坐牢!”


    馮淑德辯駁,“他不過是半夜來看看鋪子,他對你做什麽了!你有證據?別冤枉人!明明就是你在外麵和別的男人鬼混,還要嫁禍我們家李原!”


    唐心悅嗤笑,“我每天晚上守鋪子,他會不知道?需要他來看鋪子?還大半夜的,我一個女生獨自在這裏,他什麽心思誰不知道!”


    “說我鬼混,你要不要看看通氣窗上我為了逃出去留下的血跡?要不是李原對我圖謀不軌,我會半夜鑽窗戶逃離?我是找了老鄉求助,要不然就被李原那混蛋糟蹋了!”


    馮淑德氣急,“我兒子才不混蛋!他怎麽配不上你了!你這麽嫌棄他!”在母親看來,自家兒子就是稍微懶了點,但長相撐頭(順眼),身強力壯的,哪點不好?


    她原本極力想撮合兩人,想著唐心悅能夠給她家的裁縫鋪子賺錢,明年就生個大胖小子,一家人和和美美的。


    哪知唐心悅這麽不知臉!


    唐心悅冷笑,“我就是嫌棄他啊,癩□□想吃天鵝肉,呸!做白日夢去吧!”


    馮淑德不過是仗著她家裏人不在鎮上,沒人給她撐腰,就以為自己能左右她的人生了,真是可恨可笑。


    “還有半個月的工錢我也不要了,就當送給你和你兒子買棺材了,人在做天在看,你們做出這種天打雷劈的事一定會招報應的!祝你們早死早投胎!”


    唐心悅一向不喜歡和人逞口舌之快,現在也是氣的狠了,說話毫不客氣。


    她轉身就走,馮淑德快氣瘋了,追出來到鋪子外指著她叫罵,“死丫頭!你再說一次?我弄死你!”當地人迷信,這種咒人全家的話誰都忍不了。


    “怎麽了這是?”圍觀的人很多,竊竊私語。


    “聽說是馮嬸家的學徒鬧著要走。”


    見馮淑德不依不撓地追出來,陸成宇第一時間把唐心悅護在身後,不得不說,有他在身邊,唐心悅仿佛有了倚靠,安心很多。


    她本來是有些生氣,可記憶深處忽然湧現類似的畫麵,曾經陸成宇打傷了王屠夫,而她幫他說話的場麵。


    忍俊不禁,真是風水輪流轉,現在是他護著她了。


    她演技上線,望著馮淑德表情一下變得哀傷,“馮嬸,你聽我一句勸吧,你做裁縫的,卻總是想盡辦法盤算著在顧客身上多弄點布料下來,”她眼尖望見圍觀眾人裏有一個常在店裏做衣服的女人,提高了嗓音,“人家李虹姐也是我們的老顧客了,你回回給人家說做衣服布料不夠,明明足夠還有多的,你卻裁下來做鞋子做其他賣錢,我勸你你還罵我……這錢我實在賺的良心不安,我呆不下去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李虹最是斤斤計較的人,一聽立刻炸了,從人堆裏衝出來抓住馮淑德的手臂急問,“你真的克扣了我的衣料?好哇,枉費我這幾年照顧你生意,你就這樣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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