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蔚然,環宇集團少東家,未來的接班人。


    唐心悅前世和他隻打過三次交道。


    一次是她考上大學後,前去徐宅想拜訪資助了她讀書,並和她保持通信多年鼓勵她的老人。在那裏,她第一次見到徐蔚然。


    之後則是徐蔚然主動到學校找她,說是替爺爺兌現當年的承諾,資助她上大學的學費。被唐心悅拒絕。


    最後一次則是母親病重,唐心悅無助之際,找上徐蔚然打算借錢,對方不僅借錢解決她燃眉之急,還幫她找了份工作。


    哦,不僅是三次。她忽然想起來,那次去監獄探監陸成宇之後,出來的時候接了徐蔚然關切詢問的電話。


    而這一世,她一開始就把信全部燒毀了,之後也沒再寫過。自己賺錢後,便攢了錢按照原來的地址給寄回去,言明感激老人的心情,以及償還讀書的費用。


    她以為從此之後就和對方沒有交集,沒想到陰差陽錯,自己竟然還是在徐蔚然的手底下工作。


    “……因此,我認為,我們今天的市場占有率要在原來的份額上進一步提升……唐設計師有什麽問題嗎?一直盯著我發呆?”


    耳邊凱凱而談的優雅嗓音忽然中斷,身旁有人用手肘推了推她,唐心悅一下回過神來,發現徐蔚然正含笑盯著她。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唐心悅身上,她的臉上浮起一絲窘迫,腦海中飛快地想著對策,鎮定下來,急中生智,“抱歉,是看到總裁玉樹臨風翩翩君子的樣子,忍不住在腦海中勾勒適合總裁的服裝。”


    所有人:“……”這個馬屁拍的太有水準了!


    徐蔚然丟下筆,輕笑,“是嗎,我很好奇。讓我們唐大設計師想的忘我的服裝會是怎麽樣的。”


    唐心悅一噎,騎虎難下了,分明覺得他笑中帶著幾分考量的味道。


    還好剛才急中生智的時候就想到了對策。


    唐心悅冷靜道,“是中山裝和唐裝結合的改良版。”她解釋道,“我查看了大量的時尚雜誌,發現這幾年流行複古風。八十年代流行於世的服裝,這兩年在我們國家又複蘇起來。因此我想著,極具民族特色的服裝,比如旗袍、中山裝,如果加以改良,一定也能掀起複古潮流。”


    幾句說完,她歉意道,“抱歉總裁,打擾了您的講話。”


    “改良中山裝?”徐蔚然手撐著下頷沉思了下,“不錯,回頭把設計圖交給我。好了,回到我們的正題。我接著說今年的目標……”


    唐心悅暗暗鬆了口氣,徐蔚然真不是好相與的,要不是剛才想出了對策,對方絕對在心中要記她一筆。


    她不敢再東想西想,認認真真地聽起會來。


    兩個小時的會總算結束了。


    唐心悅看著筆記本上記錄的滿滿的會議要點,心中滿是佩服。


    當初第一眼見到徐蔚然的時候,她就生出了雲泥之別的感歎。


    那個時候,她和他並沒有共事的機會。


    而現在,他也用出眾的能力證明了,即使是環宇集團旗下的一家普通公司,少東家也有能力發揚光大,繼承家族事業。


    市場的占有率和發展情況、今後的目標……


    所有的一切,他都掌控於心。


    想想還在工廠流水線上做著體力勞動的同齡人,唐心悅覺得自己也是很努力的了,但也深深地感受到了人與人之間的差距。


    “唐設計師,董事長請你留一下。”唐心悅正準備出會議室,秘書小姐忽然過來小聲叫住了她,唐心悅頓了頓,對方已經跟著其他人走出了會議室,還體貼地關上了門。


    唐心悅以為是秋後算賬,麵上保持微笑,“boss,您找我?”


    徐蔚然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小口,笑了笑,“唐心悅,我之前聽說過你的事跡。從絲綢廠普通繡娘,到力挽狂瀾救工廠與水火之中,又半路出家當設計師。久仰大名。”


    唐心悅連忙謙遜道,“不敢當。”


    徐蔚然看著她,臉上笑容真誠了幾分,“說來也許是巧合,我認識的一個人和你同名同姓,也來自蜀地。”


    唐心悅心一跳,“是嗎,那是挺巧的。”


    徐蔚然補充道,“廣榮市遠山鎮大躍村。”


    唐心悅垂在身側的手攥緊,麵上故作訝異道,“還是我們村裏的人嗎?可我們村就我一個叫做唐心悅啊。您認識我?”


    “我們年齡差不多,就不要用尊稱了,”徐蔚然笑了笑,“環宇集團給你們當地修建了所希望小學,你和捐助人通了幾年的信,你還記得嗎。”


    唐心悅真真正正詫異了,她沒想徐蔚然會主動提這件事,“當然,我很感激那位董事長爺爺。雖然後來我因為家庭原因沒繼續讀下去,但弟弟妹妹都受到了環宇資金的捐助。我十分感激。你怎麽會知道,難道--”


    徐蔚然點頭,“那個捐助人就是我的爺爺。”


    唐心悅佯作震驚,“真的?好巧啊。對了,那這樣說,你就是董事長爺爺信中提到的代他寫信的孫子?”


    徐蔚然凝視著唐心悅,眼裏閃過一絲歉意,“實際上,除了第一封信確實是我代寫的以外,之後的--”


    他頓了頓,“都是我寫的。”


    有那麽一刻,唐心悅沒反應過來,耳畔回蕩著對方著重的幾個字“代寫”和“寫”的區別,腦子裏一片空白。


    過了會兒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不可置信驚叫道,“怎麽會!?”


    她從來不知道,後麵的信居然是徐蔚然寫的!


    她一直以為是老人!所以對老人感激又敬重,在親自上門道謝而對方連麵都不願意見的時候,才格外感到難過。


    但沒想到,一直和她通信的人居然是徐蔚然!


    唐心悅強自鎮定,語聲帶著一絲顫抖,“可信裏的語氣口吻,分明就是長輩的!”


    環宇小學是88年建立的,她當時剛好讀二年級,就此開始了通信。算下來徐蔚然就比她大兩三歲,彼時不過五六年級,怎麽可能模仿長輩的口吻惟妙惟肖?


    徐蔚然解釋,“家裏長輩比較多,我隻是把他們對我說話的語氣寫到新裏。”


    唐心悅咬著唇,是了,他們這樣的家族企業,必然親戚眾多,而徐蔚然是家中小輩,自然備受長輩關愛。他本身聰慧,模仿老人的口吻還不是信手拈來,她那麽傻,當然不會懷疑。


    徐蔚然道,語氣關切,“那個時候你的信忽然就中斷了,我還擔心過你是不是出事。”


    對徐蔚然來說,他們不過隻通信了幾年就斷了音信。


    唐心悅抿了抿唇,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可第一世,一無所知的自己和對方通信直到上大學前,整整十年,她那時單純,不僅在信中寫了鄉村生活,還寫了家裏的情況,心中的煩惱……


    簡直把對方當做筆友一樣,盡情地傾述。


    而每一次,對方的回信如同年長的老者,用成熟穩重的口吻安撫著她。她心中把對方當做爺爺一樣尊敬愛戴。


    ……而今天,徐蔚然居然說所有的信都是他寫的!


    唐心悅簡直窘迫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過去。


    對了,第一世兩人見了兩三次麵,明明有機會他為什麽那時沒有明說?是故意瞞著,覺得她好戲弄?


    唐心悅心裏忍不住生出懷疑和怨忿,又不得不生生壓製下去。畢竟這一世沒幾次通信她就故意中斷了,也沒有講什麽對方不能知道的東西。


    可心中怎麽都覺得不痛快,唐心悅勉強道,“那個時候我的冒昧來信打擾你了。”


    徐蔚然看她不愉的臉色,歉意道,“抱歉,我並不是故意瞞你。我爺爺資助了那麽多學生,而你是第一個也是唯一給我爺爺寫信感激他的。你寄過來的風幹的野雞很好吃,寫的信也很樸實,爺爺沒有時間寫信看信,我想著你肯定在期盼著回信,就自作主張以爺爺的名義開始和你通信了。”


    他真摯而滿含歉意的神情,逐漸讓唐心悅心中的怒氣平息下來。


    徐蔚然又問,“對了,中途怎麽信忽然斷了?”


    唐心悅解釋,“那個時候家裏困難,為了弟弟妹妹,我必須輟學打工,覺得對不起爺爺-你的一番鼓勵,所以不好意思再寫了。”


    “是這樣啊,”徐蔚然點頭表示理解,關切問道,“那你輟學後呢?”


    “我去了一戶人家當保姆,然後和同鄉帶著出來進了工廠……”唐心悅簡單地概括了下這幾年的經曆。


    徐蔚然聽完後,肅然起敬,“你真是不容易。全靠自己的努力走到今天走一步。”


    唐心悅回想一下,也覺得這一世比起前麵,已經好上太多了。


    “接下來也要繼續加油了。”徐蔚然給她鼓勁。


    “我會的,謝謝boss。”唐心悅告辭。


    離開會議室,她混亂的腦子已經徹底冷靜下來了。從剛開始知道信是徐蔚然寫的憤怒和窘迫,到現在想想,一年好幾封信,整整十年的時間,徐蔚然是顧忌著她少女的自尊而默默扮演著長者的角色吧。


    也不得不說,在前世最辛苦幾乎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她就一遍遍看著信,仿佛看到耄耋之年的老人諄諄教導她不要放棄,要遵守約定一定要考上大學。


    “簡直沒想到竟然是他……”唐心悅冷靜下來,其實剛開始對方說出真相的時,她有一瞬間差點想辭職換工作。可現在,想想前世對方為她寫的那一封封充滿鼓勵的信,她心中充滿著感激。


    沒隔幾天,她接到了在廣州的室友的電話,“林紅?好久沒聯係了,最近怎麽樣啊?是有事找我嗎?”


    她到了北京才買了時下流行的小靈通,號碼並沒有給廣州那邊的人說過。林紅這個電話是打到總公司,轉接了好幾次才到她手裏。


    和她的選擇不同,土生土長的廣州人的林紅選擇了繼續留在原廠。


    “你最近怎麽樣啊?”林紅先是詢問了番她的近況,接著神神秘秘的,語氣滿是八卦,“你猜,你走之後,唯一一個來問我你的聯係方式的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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