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遠川如常直播到下午六點, 直播了四個小時。


    今日的人流比以往更多, 有聞風而來的——遠川大□□氣在電競圈子裏很響,雖然不是職業選手, 但對普通玩家來說, 像她這種業餘玩家能在遊戲排位中和職業玩家打得有來有回, 偶爾還能將其吊起來打的路人王, 更有親切感。大部份玩家,都聽過她的名號,隻是因為各種因素對她不感興趣,沒看過她的直播,如今聽見居然是個女的,紛紛前來圍觀熱鬧。


    高端玩家不稀奇,高端女玩家卻是個稀罕物。


    在日後《英雄聯盟》徹底大火後,萌生出的副業陪玩, 男陪玩起碼得是王者大師段位, 女陪玩的技術要求卻降低許多,稍微真有實力而又長得不錯的, 去當女子選手隊, 漂漂亮亮地打網吧賽, 賺的錢要比男高玩輕鬆許多。


    硬要說是性別歧視, 還是優待女性,真說不清。


    男的覺得你們女人真好賺錢, 不像他們要技術特別好才有客戶。


    女的覺得我真有實力卻整天被人懷疑是靠臉吃飯, 國服吊癌玩家素質低。


    [嗚哇遠川大神是女的?]


    [胸這麽平也是女人?]


    [聽聲音是女聲啊, 人妖吧]


    [關掉變聲器反而更像開了變聲器]


    [主播我想草你可以嗎?]


    右方顯示彈幕的小軟件,文字像飛一樣的掠過。


    卓遠川的動態視力很好,在不用操作角色的時候,瞥一眼就知道觀眾發的彈幕。


    其實不必看,她都知道他們在說什麽。


    在大部份時候,熱門主播裏的彈幕總是不堪入目,這不是很稀奇的事情,去才藝美女區看一眼,比這些更難聽的,一抓一大把,隻不過以女性身份受攻擊,還真是頭一回,既新鮮又難受。


    像不停咽下冰碴子,如果看到熟悉的用戶名,那塊冰碴子就特別梗喉,一句句話將她的喉嚨刮得鮮血淋漓,落到胃裏的時候冷極了,委實不好受。


    越冷,她手上的操作就越穩當。


    這是每一個主播乃至網紅要經曆的事,就像微博大v……都不用百萬千萬級了,十萬粉以上博主,評論和私信經常有抬杠或者來尋博主開心的人出現。在這方麵,知名人士是沒有人權的,為此發怒追究不值得,也懟不過來,太多太多了。


    之前鍾嵐問過她,既然之前做娛樂視頻時,錄的是兩人一起打遊戲的趣事,那需不需要她偶爾參與到直播來。


    當時,卓遠川斷然拒絕了這個提議,不需要,絕對不要,就是因為不想鍾嵐受到來自彈幕觀眾的傷害。


    她自己是無所謂的。


    ……


    好吧,也許有一點點的在乎。


    隨著時間流逝,這冰碴子,卓遠川也咽習慣了,疼得很麻木。


    彈幕觀眾來了又走,有奔著高端女主播來,發現壓根沒有美色可言,比男主播還賞心悅目的。有女粉絲一開始不能接受,看著看著又忍不住‘原諒’了她——遊戲區,漂亮女主播易得,帥氣男主播難求,何況是打遊戲厲害的,談笑風生間敵人就灰飛煙滅了,帥得她們肝顫。偶爾不說話垂著眼睫憂鬱的模樣更動人,撩得她們在彈幕裏跟噴髒的遊客對罵起來,渾然忘記自己一開始也接受不了主播是個女的。


    “我沒看一會,怎麽又吵起來了?”


    一場團戰過後,卓遠川掃了一眼彈幕區,抬眸看向鏡頭:“別為我生氣啊,不值得,有你們陪我一起打遊戲,我就很高興了。”


    停頓片刻,像是在苦惱說辭,千言萬語在舌尖糾結著,終是覺得都不恰當,化為唇畔無奈的笑。


    “乖。”


    不知不覺間,卓遠川的女粉絲以幾何級數暴漲。


    另一邊廂,年會。


    鍾嵐正要站起來離座,便聽見身邊城軻輕咳一聲,微微低頭囑咐:“你別走遠,跟在我們身邊。”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沒看出什麽來。


    在年會裏,大部份時候他都沒表情,看似專注地凝望台上,但她這個距離,能清晰地發現……根本是在走神了。


    城軻長得很恰如其份,甚至不能說是英俊的長相,卻笑與不笑都充滿了故事,往同齡男人中一站,更出類拔萃了起來。畢竟外表講究了,旁人才能發現心靈美。


    這副外表,說他是純文學作家,中文係教授,都很可信。


    “城軻,你高中畢業了嗎?”她突然想起這件事。


    “我學音樂的,n大,”隨著人流魚貫走出會堂,城軻彎了彎唇:“我大學的時候還組過樂隊,想不到吧。”


    “民謠嗎?”


    “搖滾。”


    ……這是真沒想到。


    終點安排的晚宴,將作者們分成一桌桌的坐,每一桌都有一個編輯,吃吃喝喝抽抽獎。


    按分組安排,程宇航負責的這一組,大神就隻有鍾嵐了,由於她鮮少在編輯的作者群裏露麵,分組名單也全是不認識的作者。


    劇本,應該是這樣的。


    隻不過,臨場卻出現了一點變動。


    “不是,有誰可以跟我解釋一下,為什麽你們會在這裏?”


    落坐後,鍾嵐環顧著坐著自己這一桌的四個熟人,腦子一時轉不過來。


    “既然是犒勞作者的晚宴,當然是以作者的意願為重,”城軻勾著嘴角笑,端的是一副人模人樣:“我跟他們說了一聲,這桌有熟人,就換了下位置,他們也挺樂意的。”


    城軻大神出手,能不願意嗎?


    憤怒貓朝她攤了下手:“我們是一塊的。”


    封輕歌洋洋得意:“你們就會威脅小屁孩,我可是名碼實價用一個硬盤的資源換過來的。”


    越刀嗜血斂眸不語,似乎不太想跟他們交代自己是怎麽弄到這個位置的。


    瞧著這一桌子熟人,鍾嵐哭笑不得,都是衝著自己來的,木已成舟,也沒有苛責的必要,太矯情了:“也挺好,大家認識,說話方便,不過城軻你堂堂至高神,會不會被人笑話是連公司聚會都要跟朋友粘在一起的小學生?”


    小學生大神,她被自己的設想逗笑了。


    城軻掃她一眼,沒所謂得很光棍:“我是小學生,待會大家一起手牽手上廁所吧。”


    靠,還變成小學女生了。


    這一桌人裏,最尷尬的就是程宇航了。


    四位大神要坐他的台,雖說是沾了小鍾的光,在外人眼中,也是給他長臉了。褲袋裏的手機在瘋狂顫動,可以預見迷豆的暴跳如雷——跟封輕歌發怒沒用,也沒有立場跟他發怒,更何況是其他大神。


    對了,越刀嗜血是甜糕的作者,那家夥看上去很不擅長跟女生堅持立場……


    他摸出手機。


    終點四組-宇航:甜糕,你怎麽放越刀嗜血過來了?


    終點三組-甜糕:別說了


    終點三組-甜糕:他一副要哭的樣子看著我……我能怎麽辦我也很絕望啊!


    ……


    程宇航瞥了一眼越刀少年,後者一臉不高興,卻正襟危坐如同出席畢業典禮的小學生,非常守規矩,委實無法想象他‘一副要哭的樣子’到底是什麽樣的,越想越驚悚,避免待會吃不下飯,他停止了想象。


    “怎麽之前不告訴我一聲?”鍾嵐奇怪。


    “我不知道他倆,我是臨時想到的,跟越刀說了一嘴,他就默默跟來了,這小子是不是很狗?”


    “你才狗,”越刀嗜血精準地抓住了機會:“我是怕他搗亂,所以才跟著來的。”


    “哈?看來你今天是不想站著回房了,來來來,滿上。”


    他的抬杠,將封輕歌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說到底,他隻是怕寂寞,想跟好朋友廝混,恰巧跟她最熟,就拋棄編輯粘過來了,沒想過在這場合下趁機跟漂亮可愛的小姐姐打好關係,越刀嗜血也是他的好朋友,誰接話,就跟誰鬧騰。


    聽著兩人一來一回的鬥嘴,鍾嵐連喝飲料都要很小心,生怕下一句就要出現驚人之語。


    “你是不是很好奇為什麽我要過來?”城軻開口。


    “還行吧。”


    鍾嵐抬頭便撞進了他比平常還要亮的眼眸,藏著鏡片後,明明深不見底,表麵卻泛著動人的光,深具欺騙性。


    下一秒,她就反應了過來:“嗚哇,你好幼稚。”


    形容得很迷人浪漫,其實就是大神很想她追問下去。


    “我很幼稚的,”


    他舉起酒杯,慢條斯理地淺酌一口,乍看過去,從聲線到發尾都成熟透了,跟幼稚這個詞扯不上一毛錢的關係:“你再不問,我就要鬧了。”


    也許每個男人心底都藏著個小孩,處理不當,任其打滾撒潑,就成了大齡熊孩子,招人厭煩。要是將它藏好,偶爾探頭出來,可憐巴巴地撒嬌,拉住你的衣角要鬧了,卻成了萌點,對女性有極具殺傷力,妙不可言。


    大神要鬧了,聽上去好可怕啊,太有威懾力了。


    鍾嵐屈服:“你為什麽要過來?我太特麽好奇了,你快告訴我吧。”


    指尖將滑落的眼鏡推回它應該呆的位置,薄唇漫開矜持中帶有得色的笑——莫名地,鍾嵐覺得這斯文敗類的一笑,頗有封輕歌的影子,可見雖然大神外表看著人模人樣,能成為好兄弟,還真是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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