嶂陰山, 是十二娘不太想回想起來的一個地方。忽然從他人口中聽到這個地方,她立刻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忍不住斂神細聽起來。


    “聽說了, 各位仙友覺得這事,可不可信?”


    “我覺得像真的, 你們沒見就這幾日,都有不少修士往嶂陰山上去了?”一位穿著男裝的女修把玩著腰間長刀, 興致勃勃的說。


    “說起來,今年與瀛洲仙山有關的大事還真多,先是執庭上仙宣布要辦壽誕, 引得大小仙門爭先恐後的準備禮物, 為了爭奪上仙山朝見的名額大打出手, 然後是昭樂仙子刺殺大師兄執庭上仙後逃逸, 沸沸揚揚追殺了一陣,才消停, 現在又來了個微行疑似複活出現在嶂陰山的事。”一個執扇的男修一樣樣數道。


    另一個抱著胸的高瘦黑衣男修則說:“當年兮微上仙死後不久,那微行就也死了,不僅他自己死了, 連同那整座嶂陰山上原本作惡的數千號惡匪都死了。那時候去過嶂陰山的人都說, 嶂陰山整座山上都是屍骨和血,連草木動物都死絕了, 場景如同煉獄一般……你們說那微行是不是五十年前在那布下了什麽邪陣,所以現在才會複活?如此複活了,豈不是邪魔歪道?”


    執扇男修搖搖頭, “我卻不敢多言,微行複活終究隻是傳言,說到底我們也沒有親眼見過,況且,人死複活,哪裏是那麽容易的事,若是能複活,兮微上仙豈不是更該複活?”


    這幾個人顯然有些年紀了,談起‘兮微上仙’‘執庭上仙’等,語氣都比較熟稔尋常,顯然經曆過一些事,年紀至少同昭樂相仿。修士壽數比普通凡人要長,五十年並不足以讓他們遺忘一些事,比起外麵那些似懂非懂的凡人,他們大多親身經曆過,所以難免對這些事更加清楚。


    不過,這船上也不全都是有些年紀的修士,更年輕些的修士,就不知道他們口中的微行、嶂陰山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了。那群人中看上去最年輕的青衣圓臉修士就好奇問道:“微行?似乎沒聽過?”


    “這都不知曉?兮微上仙知道嗎?”那位男裝女修熱心的準備給他解釋。


    “這自然是知曉的,兮微上仙是瀛洲仙山的上任山主,當今瀛洲仙山山主執庭上仙的師父,岱輿仙山臨巳上仙的未婚妻,當年的修仙界第一美人。隻可惜我年歲太小,沒能親眼得見兮微上仙的仙姿仙容。”青衣年輕修士滿臉的神往,臉頰微紅。


    就在他們不遠處,十二娘毫無形象的架著腿坐在甲板上,歪頭聽他們說話。


    問話那男裝女修見青衣修士這樣,也沒笑話他,畢竟往前數五十年,不知有多少修士提起兮微上仙,都是這幅無限神往的樣子。她解釋道:“兮微上仙曾收了五位弟子,這微行就是第四位。”


    “這……我倒是不知曉,從未聽說過,我隻聽說過瀛洲仙山的執庭上仙,還有則容上人,昭樂仙子。咦,這麽說,微行乃是四徒弟,還有個三徒弟我似乎也未曾聽說過?”


    “兮微上仙的三徒弟名為則存,是與則容上人同胞的兄弟,當年也是聞名於修仙界的才俊,不知惹來多少女修的青睞,可惜也是自兮微上仙死後,他就再也沒有出過瀛洲仙山了,因此也就慢慢沉寂下來,現在一些年輕些的修士不知道他也很正常,真是許久沒聽說他的事了。”男裝女修喟歎,“想當年,我也曾親眼見過則容則存兩位前輩,不愧是兮微上仙之徒,一如冷月,一似朝陽,各有千秋。”


    “方才不是聽你們說微行嗎?那微行又如何?”青衣修士繼續問。


    男裝女修從回憶中回神,說:“這微行,是兮微上仙幾位弟子中最不出色的一人,從兮微上仙還在時,就隱沒於幾位師兄的光芒之下,莫說瀛洲仙山的弟子,就是我們這些外人也知曉,他是兮微上仙幾個徒弟中最不受寵的一個。”


    十二娘垂下眼,看著自己的手。


    身邊不遠處的聲音還在繼續說:“他死時,兮微上仙剛死不久,整個修仙界都亂了,瀛洲仙山更是麻煩眾多,若不是執庭上仙在關鍵時候突破,成就仙身穩定了大局,如今的瀛洲仙山還不知是何等境況呢。這種時候,自然也就顧不上追究微行之死。”


    頓了頓,男裝女修道:“而且,據說他死的並不光彩,乃是為了絞殺那一山惡匪而死,那一山惡匪修為並不高,堂堂兮微上仙之徒卻死在他們手中,說出去著實不好聽,所以瀛洲仙山隻是派人看守住嶂陰山之後,這事就不了了之了。”


    旁邊一個戴著鬥笠看不清樣貌的修士一直沒說話,這時候他忽然出聲道:“五十年前,有兮微上仙的死在前,微行的死確實沒能引起多少注意。不過這次又不同,光是人死複活就能引起不少人的興趣了,更何況現在還有不知哪裏來的傳言,更是引來源源不斷的人去往嶂陰山。”


    立刻就有人感興趣的追問:“什麽傳言?”


    鬥笠修士道:“有人說,兮微上仙並沒有死,如今出現在嶂陰山的,正是她。”


    那先前還算平靜的執扇男修臉上現出一抹難掩的激動,失聲問道:“這……這是真的?!”


    “真真假假,誰知道呢。”鬥笠修士說了這一句,又沉默下來。


    執扇男子收起扇子,表情複雜的歎道:“如此,也難怪最近看到了不少久未見過的上人散修出現,靠近嶂陰那個仙坊人也多了不少,原來是這樣。”


    “豈止,幾十年前隱匿的一些邪修也出來了。這些人哪裏是為微行來的,肯定是為兮微上仙來的。看來,這修仙界,又要亂了。”高瘦的黑衣男修也道。


    見執扇男修的表情,黑衣男修問道:“怎麽?瞧你這樣,也想去嶂陰看看?奉勸你還是不要,那裏現在可不安全。你可別為了見那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兮微上仙,把自己的小命給丟了。”


    執扇男子聞言,隻能苦笑,“也罷,確實不是我等能淌的渾水,說說便罷,還是莫要靠近了。”顯然,他也是一位戀慕兮微上仙之人。


    這幾個修士不再提起這事,又開始說起了瀛洲仙山和岱輿仙山弟子的不對付起來。


    金寶聽得津津有味,聽完轉頭想跟十二娘說說這事,就撞上她的眼神。那眼神可怕極了,金寶第一次被她嚇住,縮在原地大氣不敢喘。


    十二娘聽著這些話,覺得葛陰和駱陽,很有可能就是因為這種流言才出山的。可是,這流言究竟是從什麽地方傳出來的?誰傳出來的?更重要的是,十二娘也想知道,嶂陰山上,究竟發生了什麽變故。


    沒人比她更清楚微行的情況,他分明在五十年前就在嶂陰山上魂飛魄散了,可是現在卻又傳出這種流言,惹得她也不確定起來了。除了她臉上用一魄定下的命咒,原本微行的其他魂魄該消散了才是,可她在冥府又帶回來了微行的一魂。本該消散的魂魄,為什麽會在冥府?還是說,他當年並沒有魂飛魄散?


    五十年前微行在嶂陰山上做的事,十二娘心底始終抱有一絲疑惑,因為這事從頭到尾,都透著一股異樣,一定有什麽是她所不知道的。她從前並不想追究,可是現在看來,很多事並不是她逃避就能避開,時候到了,千方百計都會送上門來,避無可避。


    十二娘嗅到了危險的氣息,這事恐怕不簡單。


    她一路都反常的不發一言,金寶也不敢吵她,自己習慣了一會兒就開始扒著船舷往下看。靈舟飛起來之後,周圍都是雲海,這奇特的景色完全抓住了金寶的目光,他一路上都沉浸在驚歎中,不可自拔。直到靈舟飛下雲層,收起巨大的船槳和翅膀,停在了一座石台上,船上的人陸陸續續走下去,金寶還覺得意猶未盡。


    十二娘扯著他的後脖子把他拉下了靈舟,望著前方五十年未變的巍峨山嶺仙坊,十二娘終於恢複了往常的樣子,偷偷看著她的金寶也終於放鬆下來。


    “十二娘?”


    “幹嘛。”


    “你剛才可嚇人了。”


    “出門在外,身邊有很多人的時候,難免就要表現的嚇人一點。”


    “是這樣嗎?”


    “是。”十二娘一本正經的說。


    十二娘又騙小孩了。金寶心裏想,也沒拆穿,亦步亦趨的跟著她往石台下麵走。石台建造在一個廣場上,一走出去,金寶就覺得自己被撲麵而來的熱鬧給糊了一臉。


    這真是個熱鬧的地方,街道寬闊房屋高聳,人走在其間,就像走在森林中一樣。


    “這……這就是巍峨山嶺仙坊?”金寶不太敢相信的問。


    “是。”十二娘給了他肯定的答案。


    巍峨山嶺並不是指的山嶺,而是一片很早之前建造的古堡,高低錯落,雄偉奇壯,橫亙在一片地脈中間,遠遠望去就像是一片巍峨的山嶺,因此得名巍峨山嶺。在這片古堡下方有宛如人間梯田一般的陸地,那是千百年來形成的坊市,十二娘與金寶現在所在的,就是這片仙坊的最底層了。


    兩人進入仙坊,就如同一滴水進入了大海,很快消失不見。


    與巍峨山嶺仙坊相隔不遠的嶂陰山周圍,此刻全都是身穿瀛洲仙山弟子服飾的弟子,整座嶂陰山被靈光層層包圍。明麵上如此,暗中也有無數靈力波動,顯然周圍隱藏著不少修士。


    瀛洲仙山,濯雲峰


    則容麵色陰沉,怒道:“嶂陰山的傳言怎會變成如今這樣?”


    “我們的人確實隻傳出了微行複活,兮微上仙複活這種傳言,我們的人沒有說過。雖然我們有意控製,但是有人插手,導致這流言越傳越廣。”


    則容的怒氣隻是一瞬,他坐下之後,表情已經再度恢複了冰冷,“查出另一個消息來自何處了嗎?”


    回話的人遲疑道,“似乎,是出自員嶠仙山。”


    則容冷笑一聲,“員嶠?恐怕是岱輿那邊的授意。商臨巳出手了,嗅到腥味的野狼果然難纏,即使受了傷,也不容小覷。”


    “那,公子,這事……?”


    “商臨巳已經插手,那這次就絕對不許有失,她不能落在商臨巳手中,否則對我們極為不利……若到時候情況危急……我會親自出手。”則容沉沉道。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支持!挨個親親!</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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