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南南可不管張翠琴心裏痛不痛快。許根生這次效率這麽高的給她安排了工作,雖然是看在那袋奶粉的份上,她還是挺感激許根生的。


    倒是許根生覺得有些不自在,總覺得自己這是拿了人家東西。所以一路上,許根生都沒和許南南說點什麽,到了養殖場之後,給許南南安排了工作,就直接走了。不過走了幾步又回頭來和許南南囑咐了兩句,“南南,這裏事情不多,比在地裏自在。你要是幹完了,自己也能歇著。就是有一點要記住,別和挑糞的那人接觸,他成分不好。”


    許南南了然的點頭。


    現在雖然還沒到後來那十年,但是打土豪分田地之後,曾經的某些地主和富農,也被定義為成分不好的一類人。


    在十年運動之前,這些人的地位也是不高的。


    許根生見許南南點頭了,也就放心了。南南這孩子膽子小,肯定不會惹事的。


    許根生覺得自己算是對得起那袋奶粉了,也能給自己媳婦交差了,立馬轉身就走了。


    看著許根生那樣子,許南南暗道幸虧桂花嬸讓她去找根生嬸子,要不然這事情肯定成不了的。說起來找機會還得好好感謝一下桂花嬸呢。


    養殖場的事情不多,而且也沒啥人盯著。許南南自覺的背著背簍去附近打豬草。等弄好了之後,終於就將豬草倒進豬圈裏。


    忙活了一會兒,許南南就覺得累了,擦著汗坐在一邊歇息。


    這裏就有這點好,沒人盯著,幹完了能稍微歇一會兒。而且不用忍受張翠琴那個炮竹在旁邊打擾,自在多了。


    當然,唯一一點讓她鬱悶的是,養殖場好臭,連吹的風都帶著一股臭味。


    看來下次得帶個口罩了。


    許南南正坐在石頭上麵吹風,一個男人跳著扁擔過來了。


    那男人五六十歲的樣子,身材佝僂,低著頭往豬圈這邊走。看到許南南了,似乎還有些詫異。


    許南南猜測,這估計就是根生叔說的那個壞分子。


    別看都是在養殖場工作。許南南隻是去弄豬草喂豬,平時輕鬆著呢。可這位就不一樣了,除了挑豬糞之外,還得打掃養殖場。而且豬糞是要挑到地裏去做肥料的,那麽多地,夠他忙活的。


    許南南也不知道,這人到底成分有多壞,竟然分了這麽一份工作。


    不過她也入鄉隨俗,並不打算和這人接觸。畢竟這個年代特殊,她自己處境也不咋樣,還要照顧小滿,可不能再節外生枝了。


    兩人都很有默契的不打招呼。那人就在那埋頭幹活。


    豬糞被挑動了,味道更臭了。許南南有些想吐,捂著鼻子躲到休息室裏麵去。


    說是休息室,其實就搭的一個簡易的茅草棚,遮風擋雨用的。許南南懷疑,要真是下大雨了,這茅草屋估計不頂事。


    唉,看來這工作也不是想象中的那麽好啊。


    也是,在村裏不管怎麽樣都逃脫不了體力活的。還是得離開村裏啊,她可不想一輩子真的在這地方待著了。


    “咦,這是什麽書?”許南南正琢磨以後的事情,突然發現桌上放著一本書,封麵很陳舊,應該有些年頭了。許南南仔細一看,發現竟然是一本外文書。


    這時候的村裏竟然還有人認識外文。顯然這本書是外麵那位‘壞分子’的。


    隻是這時候老百姓能看外文書嗎?許南南有些奇怪,她以前看過這個年代的電視,似乎建國初那些年,國內一直很敏感,說是連在海外有親戚的都要省查,就擔心是敵特份子。


    許南南好奇歸好奇,還是沒碰觸那本書的。隻是對外那位的身份有些好奇了。


    還沒等許南南出去,外麵那位就進來了。似乎是緊張桌上的書,進門後看都沒看許南南一眼,就直接將桌上的書給包好了,放到了自己懷裏揣著。


    許南南頓時有些尷尬,“我沒動你的書。沒經人允許,我不會動的。”不管咋樣,她也不能讓人懷疑她的品質啊。


    “我知道你沒動。”這人總算說話了,“你也最好別動,要不然會有麻煩。”這人用的還是普通話。許南南就更驚訝了。


    而且她聽出他話裏的自嘲,顯然他也知道,自己也是躲避他的人群中的一員。


    許南南覺得有些尷尬。雖然是入鄉隨俗,可她內心深處,對什麽成分不成分的,還真是沒那種覺悟。


    所以她忍不住道,“大叔,我怎麽稱呼您?”用的也是普通話。


    興許是因為這個,這人回頭看著她,帶著幾分打量,“和我接觸,不擔心被人定義為壞分子”


    “咱這在一塊工作,總要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不能連稱呼都不知道吧。再說了,誰也不能因為一句稱呼就把我定義成別的份子了。”


    這人看了看許南南,似乎是覺得挺新鮮的,臉上笑了一下,“小姑娘,我叫賀秋生。”


    “賀大叔,我叫許南南。南邊的南。”


    賀秋生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還是不要和這小姑娘多接觸了,要不然以後給人添麻煩。這年頭好人太少了,不能禍害好人。


    許南南沒有再主動叫住賀秋生,在她看來,知道對方怎麽稱呼,隻是一種禮貌習慣而已。至於更多的,她也不敢了。


    一上午的工作很快就過去了。


    許南南覺得,這份工作臭是臭了一點兒,但是相對來說,確實輕鬆不少,連時間都過的快了一些。她把淘寶店的貨物盤店了幾遍,就到了下工的時間了。


    許南南趕緊回去吃午飯。


    一回到家裏,許南南就覺得整個家的氣氛不大好。


    全家人都下工回來了,沒像往常一樣在院子裏聊天,而是都跑堂屋裏坐著了。老太太坐在堂屋正上方,臉色發青的看著大門口。見到許南南進屋了,手裏的棍子狠狠的敲打了一下地麵,“你個敗家玩意兒,還不趕緊把自己做的事情交代清楚。賠錢貨,不給家裏掙錢,還讓家裏倒貼,你膽子啥時候這麽大了?”


    許南南壓根就沒想到會有這麽一遭。明明昨天許建生走了之後,到今天早上,老太太還是挺平靜的啊,這又是抽風了?


    一出一出的,老太太累不累啊。


    “咋了,我又咋了,奶你要是不滿意,直接說,別打啞謎。”許南南不耐煩道。


    見她這個態度,老太太氣的鼻孔都要冒煙了,“你還敢頂嘴呢,你這個敗家玩意,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肯定給許根生家裏好處了,要不然人家能給你換個工,說,你爸給你多少好東西了,今天不說明白,我非得打死你這個死丫頭。”


    老太太說著,心裏一邊肉疼啊。今天要不是老三媳婦回來和她說了二丫這死丫頭換工的事情,她都不知道老大竟然給了好東西給這丫頭。


    真是千防萬防家賊難防啊。家裏啥光景啊,自家吃都不夠的,還給人家送好東西。這不是禍害全家嗎。


    “我爸能給我啥子好東西,我爸不是把東西都給奶了嗎。家裏的情況奶是最清楚的,我爸哪兒還有多餘的東西給我。再說了,根生叔給我安排工作,那是人家看我可憐,年紀太小,不想讓我跟著大人一起幹活。要是奶不信,就去問根生叔和我爸爸去。”


    反正許根生是不會承認這事兒的,至於許建生,嗬嗬嗬,那是真的沒給東西她。


    老太太被她這麽一說,心裏也有些不確定了。


    老大身上的錢,確實是被她掏幹淨了。


    可這沒好處,許根生能這麽照顧著死丫頭?


    張翠琴見老太太沒說話,眼珠子轉了轉,“媽,咱這村子這麽大,誰家不可憐,咋許根生就沒給被人安排工作,就給二丫安排了。這也太奇怪了。”


    許建海聽自己媳婦又添油加醋的,恨不得一巴掌扇過去。倒不是心疼許南南這個侄女,隻是覺得自己媳婦這樣衝在前麵,以後招人恨。沒看人家劉巧回來隻是在媽麵前不經意的提了一嘴,後麵就啥事也不管了嗎。以後二丫就是恨,也不是恨劉巧,而是恨老太太了。


    要是二丫在外麵瞎說,自己媳婦這名聲還要不要了。


    張翠琴可不知道許建海心裏的想法,隻要是能讓許南南不好過的事情,她就樂意做。誰讓她是李靜的女兒的,哼!


    老太太本來覺得沒證據,被張翠琴這麽一說,也覺得肯定是送東西了,隻是沒給她發現而已。


    這個家裏跟外人送禮了,她這個一家之主竟然不知道,這簡直是無視她的權威。


    “你這個死丫頭,我就看你今天嘴到底多硬。”老太太起身就要打。


    許南南可不犯傻,直接往外跑。


    還不忘了喊,“你打,你敢打,我就敢鬧。咱還像上次那樣鬧,讓村裏看看,你這做奶的人天天磋磨孫女。”


    老太太一聽,一口氣頓時憋著,不上不下的。


    “好,你翅膀硬了,敢和我叫板了。你這麽硬氣,以後就一口飯都別吃,小滿也不許吃!”


    許南南冷笑了一下,吃不吃那就由不得老太太說了算了。


    經過幾次交鋒,許南南也發現老太太其實也沒啥厲害的地方。她所作為底氣的無疑就是曾經幫助過紅軍,在村裏的威望,已經作為許家老太太的輩分。


    而這兩點,在許南南眼裏,啥都不是。


    幫助紅軍的人多著了,別的不說,許建生還參軍打過仗呢。你幫紅軍,人家紅軍那時候就不是在為了老百姓打仗?用得著拿出來炫耀,甚至作威作福?


    至於輩分高,為老不尊,也沒什麽值得別人尊敬的。


    畢竟長輩和老人還是有區別的。


    長輩是值得尊敬的長者。老人隻是純粹人變老了罷了。


    老太太這顯然是後者。


    對老太太的威脅充耳不聞,許南南又去房間裏交許小滿寫字,期間還趁著許小滿沒注意,從櫃子裏‘拿’出了鹵雞蛋和蛋糕,和許小滿吃的津津有味的。


    等老太太做好了飯菜之後,她就跑出去趁著老太太沒注意,在鍋裏弄了一大碗糊糊,拿了兩個窩窩頭就跑房間裏關門了。


    吃了蛋糕和鹵蛋,許小滿已經飽了。許南南自己喝掉了糊糊,把窩窩頭和許小滿一人一個。


    “待會下午餓了再吃。”這是她幹活應得的,可不會便宜那些人。


    老太太很快就發現了許南南的行為,在外麵發火,還氣的使勁的敲打小屋的門。


    這屋子以前是放柴火的屋子,土培的,破破爛爛的,小門更是搖搖欲墜,被老太太這麽一敲打,像是隨時都要倒了一樣。


    許小滿嚇得直哭。


    許南南抱著她,心裏想著,一定要離開,離開這裏!


    老太太到底沒舍得把自家的門給敲壞了,發泄了一下之後,就回堂屋吃飯。


    不過因為許南南這一遭,老太太心情一直很不好。張翠琴道,“媽,這還是得讓大哥來管,大哥是她老子,打死了也不礙事。要不找個機會,讓大哥帶著孩子們回來一趟?”


    張翠琴這是想孩子了。這個月許建生回家,沒帶孩子回來,她心裏有些不得勁。一直惦記著呢,正好趁著這機會讓許建生再回來一次。


    老太太是個明白人,沒好氣道,“回來一趟,路上不花錢呢,你給掏錢啊!”


    張翠琴連忙低著頭不敢吭聲。


    屋裏靜悄悄的,隻有吃飯的聲音,和老太太生氣的哼哼聲。


    這死丫頭,是得好好治治了。


    許南南不知道老太太心裏的想法,隻是奇怪,幾天下來,家裏竟然很平靜,似乎對她換工作的事情也沒有再追究了。


    許南南覺得奇怪,但是也找不出哪裏不對勁。


    不過日子能這麽平靜也是一件好事,特別是她現在在山上養殖場這邊工作,平時比較自由,幹完活之後,還能在山裏轉悠。偶爾也會和賀秋生聊聊天。


    雖然賀秋生避免和她接觸,不過通過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許南南發現,賀秋生竟然很博學。


    她懷疑賀秋生在挑大糞之前,應該是從事教育類的工作。而且應該是教外文的。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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