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撒下電梯,在一樓看見坐在候客廳沙發上的薛洋。


    幹淨清爽的短發,十七八少年特有的纖細明亮,一張素淨的臉還帶著些孩子氣。


    看見凱撒走過來,薛洋站了起來。


    “季先生。”


    凱撒目光落在薛洋白色t恤領口半露的鎖骨上,聲音淡淡的:


    “走吧,去車上,我給你半個小時的時間。”


    說完,凱撒邁開長腿往外走去,薛洋趕緊跟了過去。


    服務生把凱撒的車開過來,凱撒示意薛洋坐到副駕駛座位上,發動車子,朝沐雪家開。


    車外熱火驕陽,凱撒瞟了一眼薛洋單薄的身體,把車內的空調調高兩三度。


    “你有什麽對我說的?”


    薛洋側頭看著身邊一副高不可攀的凱撒,猶豫了一下,開口說:


    “季先生,聽說您把沙音文化集團買下來了。”


    “嗯。”


    凱撒關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握著方向盤,點點頭。


    “季先生,哦,不,老板……”得到肯定回答,薛洋馬上改口,放在腿上的雙手不安的攪在一起。


    凱撒看見了,說:“你還是叫我季先生吧!”


    “好的,季先生。”薛洋乖乖的喊了一句,麵露為難。


    凱撒看見他薄薄的耳朵泛紅,等了兩分鍾都沒聽到他在說話,就說:


    “買下沙音也不過一個月,對沙音藝人的發展方向我要重新規劃。這一個月沒安排你行程和工作,並不是對你有什麽意見,你別太擔心。對於在南亞發生的那件事,你別有什麽負擔。”


    薛洋搖搖頭,心裏卻對凱撒這個解釋有些疑惑,集團公司的藝人那麽多,隻給他一個人放假,大家都在傳他在南亞得罪了新來的老板,要雪藏他了。


    又是一陣沉默。


    凱撒看了看導航,見到沐雪家的路程不到幾分鍾,便開口說:


    “好了,我快到了,等會兒打電話讓你助理來接你。”


    薛洋深呼一口氣,終於大著膽子說:


    “季先生,我…。我就是想問一下,如果我和沙音解約,需要承擔多少解約費?”


    凱撒突然一個點刹,引得薛洋驚呼一聲。


    “你為什麽有想解約?”


    凱撒已經把車停到沐雪小區門口,沒有下車,轉頭盯著薛洋的臉。


    薛洋有些局促,靦腆為難,眼神躲閃。


    凱撒的聲音沉了沉:“你是不是以為我因為南亞那件事,在針對你?”


    “不,不,不是的。”


    “季先生,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


    “嗯?”凱撒湛藍深邃的雙眼,緊緊鎖著麵前這個長相幹淨清秀的少年,看他耳根發紅,心裏有些生氣,有些躁動。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在南亞,這個少年誤打誤撞闖入他的世界,就讓他有些感興趣了。


    或許是因為這個少年這雙眼睛生的太漂亮了,幹淨純淨的就如一汪清泉。


    “季先生,我馬上就要高考了,我想好好念書,考個好大學。”


    凱撒看著薛洋不說話,薛洋被他看的心裏有些發慌,急急解釋說:


    “當藝人時間繃得太緊了,我也不是特別聰明,甚至有些笨,所以,我想……”


    “我不是已經給你放假了嗎?”


    “啊?”


    薛洋有些懵的看著凱撒。


    凱撒淡淡的說:“公司現在已經沒有給你安排行程了,你完全有時間學習。”


    “可…。可是,季先生,合約上給公司的盈利數額我達不到啊!”


    薛洋結結巴巴的說:“我…。我可能大半年都不能參加活動,我……我…。我還是解約吧!”


    達不到合約的要求,一樣是違約,還不如解約,肉痛一次來的痛快。


    “你現在人氣剛剛累起來,隻能說在新人中小有名氣,難道你不想紅?不想當超級大明星?”


    “我…。”


    凱撒問的那麽認真正經,薛洋有些靦腆的低著頭,不好意思的說:“季先生,我其實並不想當大明星,我隻想當個平凡人。”


    “那你當初為什麽要簽約沙音?”


    “啊?”


    薛洋抬頭,眼神無辜,開口要解釋,凱撒突然冷冷的打斷他:


    “好了,解約的事你先別想,既然你想先考大學,明天就從公司的宿舍搬出去吧,我給你另外租一個房子,你就好好念書,一切等你考上大學再說。”


    “這樣,可以嗎?”


    薛洋更加懵。


    看他傻愣愣的望著自己,凱撒反問:“有什麽問題嗎?”


    “沒…。沒什麽問題。”薛洋反應過來,趕緊搖頭。


    “隻是,季先生,那我接下來半年都不能為公司賺錢了。”


    “嗯,我知道。”


    凱撒說:“讓你助理給你準備一下,明天就搬出來。”


    “搬…。搬到哪裏去啊?”


    “明天會有人去接你們。”


    不知為什麽,薛洋總感覺這件事有些怪怪,卻又說不出上來哪裏怪,這個傳說中高冷的混血老板,是不是對自己太好了一些啊?


    “那個,季先生,我們學校有宿舍,不用麻煩您了,我直接去學校住就行。”


    凱撒盯著薛洋的臉,停頓了一分鍾,沒說話,盯著他看,看得薛洋恐慌不已。


    “薛洋,別忘了,我是你的老板,你還是我旗下的藝人。你的衣食住行都得聽我的安排。”


    這話沒什麽毛病,公司的藝人,連每頓飯吃什麽都不能自己做主,可是薛洋就是覺得有些奇怪。


    “好了,打電話給你助理,讓他開車過來接你。”


    薛洋反應過來,趕緊解開安全帶:


    “季先生,我不耽誤你正事了,我先下車了。”


    凱撒伸手按住準備下車的薛洋,一手握住他的手腕,薛洋回頭疑惑的看著他:“季先生?”


    凱撒感覺到手下柔軟滑嫩的肌膚,心裏有一絲異樣的感覺,這個少年,真是怎麽看怎麽順眼。


    好不容易控製住想要把他拉過來抱一抱的衝動,凱撒送了手:“路上注意安全。”


    “那季先生,我先下車了。”


    凱撒看著薛洋開了車門,往對麵的馬路走去,站在樹陰下開始打電話。


    就那麽在車裏看了他好一會兒,凱撒才把車開進沐雪的小區,照著手機上的地址,進了電梯。


    房間裏,薑淩楓和穆楚寒兩個坐在沙發上大眼瞪小眼。


    薑淩楓敲門,穆楚寒起身一開門,看見站在門口滿臉興奮夾雜著怒氣的薑淩楓,穆楚寒當即就愣住了。


    反而是薑淩楓,嘴裏罵罵咧咧的自顧自進了門。


    “寒,你就住在這種地方啊?”


    薑淩楓飛快的掃了一眼沐雪的客廳,除了個小沙發,一張小桌子,什麽都沒有,眼神和語氣都是嫌棄:


    “這也太簡陋了吧?是人住的地方嗎?你說是你堂堂夜家二少爺,就住在這種破地方啊?傳出去不被人笑話?”


    穆楚寒回頭,看薑淩楓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眉眼飛揚的看著他:


    “寒,你也真夠意思,是不是不把我當兄弟,一聲不吭跑出去,又一聲不吭跑回來,我操,也是我自己犯賤,還巴巴的跑來找你!”


    薑淩楓抱著手臂,氣呼呼的瞪著穆楚寒。


    穆楚寒筆直的站在他麵前,狹長冰冷的黑眸,死死的盯著坐在沙發上不斷抱怨的薑淩楓,薄唇緊緊抿著,一言不發。


    薑淩楓罵了一陣,始終不見穆楚寒答話,抬頭對上他深不見底的黑眸,心一緊,突然就閉了嘴。


    “寒?”


    穆楚寒的眼神比他熟悉的夜子寒陰鷲,被他的目光鎖定,一寸寸就如被冰凍,薑淩楓的身體僵了僵。


    “操,寒,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麽?怪他媽嚇人的。”


    穆楚寒薑淩楓走近兩步,薑淩楓不自覺的緊張起來,整個人都緊繃起來,把翹起來的腳放下來,整個身體往沙發裏縮了縮。


    “寒,你到底怎麽了?”


    穆楚寒把薑淩楓的臉從眉毛、鼻子、嘴巴都反複看了幾遍,的確是他記憶中那個少年。


    隻是記憶中的那個天之驕子,溫潤如美玉,哪裏是如此飛揚跋扈的人。


    “子潤?”穆楚寒開口。


    “啊?”薑淩楓滿臉疑惑。


    “子潤,是你嗎?”


    薑淩楓看穆楚寒走過來,突然從沙發上跳起來,幾步逃到一邊去,警惕的看著穆楚寒。


    “寒,你搞什麽名堂?子潤又是誰?你可別告訴我你失憶了,連我都不認識了啊?”


    “不過,我給你打了那麽多個電話你都不接,寒,你可別嚇我啊!”


    薑淩楓瞬間腦補了很多,又見穆楚寒看他的眼神這樣奇怪,立馬就想當然的炸毛了:


    “我靠,寒,是不是夜家那個小癟三對你做了什麽?我就知道他不是個好貨!媽的,老子非得給你報仇不可。”


    兩個人雞同鴨講了半天,穆楚寒看麵前和子潤長得一模一樣的薑淩楓,心裏一時感慨萬千。


    對於他和百裏破風來說,子潤當年在正陽宮的死,一直都是心裏一根刺,拔不掉,每每想起來就痛得流血。


    可是子潤,一向是皇子們的表率,帶人溫和有禮,飽讀詩書,才華橫溢,哪裏是麵前這個粗魯的紈絝可比的。


    “哎,寒,你看看我,我是楓啊,薑淩楓,你還認不認識我?”


    薑淩楓這個從小被家裏慣壞了的紈絝,腦洞一向大,已經認定穆楚寒在德國遭了夜子潭的暗算,緊張的跑過去拉著穆楚寒,指著自己的臉問:


    “你看看我,我可是能陪著你殺人放火的好兄弟,薑淩楓啊,你不會把我給忘了吧!”


    “我們是兄弟?”


    “對啊,對啊!”薑淩楓點頭如小雞啄米。


    “但好像我們不同姓!”


    薑淩楓有些抓狂:


    “哎呦,我的寒少,不同姓又怎麽了?難道我還比不上夜子潭那個癟三?”


    “來來來,寒,我來給你說說我們的故事。”


    薑淩楓強把穆楚寒往沙發上拉,穆楚寒沒有拂開他的手,卻坐在了他對麵。


    薑淩楓早就忘了一開始來的目的,口沫橫飛和穆楚寒說起了他們的過往,從四五歲第一次在美國的酒會上見麵,再到後來隨著兩個家族之間關係的加密,夜子寒有一段時間跟著他媽媽被送回中國生活,兩人成了鄰居,自然而然熟悉起來。


    薑淩楓一直說,穆楚寒也由著他誤會,間或問幾句,從他嘴裏得知了許多關於這具身體的信息,包括夜家的一些往事。


    等到門鈴響起,薑淩楓頭一個反應過來,跳起來去開門。


    “肯定是凱撒來了。”


    打開門,凱撒一隻手插在褲兜裏,望著來開門的薑淩楓,奇怪怎麽是他來開門。


    薑淩楓朝凱撒擠眉弄眼,神秘兮兮的說:


    “凱撒,你來的正好,我告訴你啊,這次可玩大了,寒給夜家人弄傻了,哦,呸,不是,是寒好像失憶了,都不記得我了。”


    凱撒揚揚眉,目光越過薑淩楓看向坐在沙發上的穆楚寒,正好穆楚寒也看過來。


    四目相對,跨越了幾千年。


    穆楚寒還是驚訝了,一雙狹長的桃花眼,感情波動,盯著凱撒湛藍的如玻璃的眸子。


    竟然是百裏。


    這個世界,不僅有子潤,連百裏也在?


    凱撒卻一瞬間心如過電,有種很是奇妙的感覺。


    “寒。”


    凱撒朝穆楚寒走去。


    來到他身邊坐在。


    穆楚寒盯著他,沒有答話。


    薑淩楓擠過來,拉了拉凱撒,在他耳邊小聲說:“凱撒你看看,寒連你都不認識了,嘖嘖。”


    “寒?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凱撒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性,穆楚寒看他的眼神太過陌生了,人還是那個人,但整個人鋒芒更甚,真的不一樣了。


    就是麵對夜家家主的時候,凱撒都沒感覺到這樣沉重的威壓。


    “你是?”


    “他是凱撒啊!”薑淩楓伸手抓了抓頭發:“完了,完了,凱撒,你看看寒,他真的把我們給忘了。”


    凱撒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向麵前氣質變得強悍的穆楚寒:


    “寒,李沐雪你還認識吧?聽說她懷了你的孩子,你是認真的嗎?”


    薑淩楓焦急的插嘴:“凱撒,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問那個女人幹什麽?還是先弄清楚,寒在夜家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吧!”


    穆楚寒聽見沐雪的名字,一直冷峻的俊臉動容了:


    “你說她怎麽了?”


    薑淩楓更加懵逼了,轉頭看著穆楚寒,口氣充滿關心:“寒,你沒事吧,你不是和她同居了嗎?怎麽了?”


    “你剛剛說的什麽?”穆楚寒的目光瞬間變得如冷箭,射向凱撒。


    凱撒眼露疑惑:“你自己的女人你不清楚?”


    難道是那個女人耍了什麽手段?


    可是她看起來不像是有心計的人。


    凱撒和薑淩楓一時間不明白穆楚寒問的是什麽意思。


    “你說她懷孕了?”


    這句話從穆楚寒的薄唇吐出,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薑淩楓在他身邊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寒…。你不會不知道吧,約翰還特意打了電話說讓她去我們醫院……。”


    薑淩楓越說聲音越小,因為他發現穆楚寒的臉已經難看到要殺人的地步了。


    凱撒盯著穆楚寒的臉,突然說:“難道說你還不知道這件事?”


    “不應該啊,約翰都知道啊!”薑淩楓馬上反駁。


    “那,孩子不是你的?”


    凱撒這句話一說出來,空氣瞬間凝固了,屋裏瞬間安靜得掉一根針都能聽到。


    薑淩楓張大了嘴巴,不可思議的看著穆楚寒。


    那個叫什麽雪的女人狗膽那麽大的嗎?敢給夜家二少戴綠帽子?


    穆楚寒現在有些痛恨自己現在這具身體了,他心裏那種不好的預感終於成真了。


    “你們說她懷了我的孩子?是聽誰說的?”


    良久之後,穆楚寒地獄般的聲音傳來,薑淩楓偷偷看了看他漆黑的臉色,嚇得趕緊把目光收回來。


    凱撒不說話,側臉看著薑淩楓。


    穆楚寒也看著薑淩楓。


    “哎,你們別看我啊,我也是聽約翰說的啊!”


    穆楚寒站起來,朝臥室走去。


    薑淩楓見他的身影消失在臥室門口,趕緊鬆了口氣,問凱撒:


    “這是什麽情況啊?我怎麽有種非常不好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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