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說,王妃在漠北王的酒菜裏下了毒?”


    哐當,帳內一個丫鬟不小心撞翻了奶茶壺子,濃鬱芬芳的酥奶流了一桌,她慌裏慌張的趕緊拿了帕子來擦。


    氣氛一下緊張起來,王妃咬著牙不說話,塔木抬頭看了看她越發煞白的臉,心中猛一跳,開口:


    “母妃,你不會真的給那木愽酒裏下毒了吧?”


    青崖的臉色鐵青,一雙黑眸銳利無比,盯著王妃,如利箭,滿是殺機。


    見王妃不否認,塔木心裏一下急了,甩開她的手,對青崖說:


    “走,我們快去那木愽帳篷裏。”


    “塔木!你回來!”王妃在身後大喊一聲。


    塔木回頭看了一眼立在原處的王妃,眼神複雜,咬了咬唇,欲言又止,還是什麽都沒說,掉頭急急掀開帳簾,衝了出去。


    青崖冷冰冰的看了一眼王妃,如同看一個死人,也跟著出去了。


    冷仁愽大帳內。


    穆非卿突然就不說話了,也不說喝酒了,懶懶的無骨頭一般斜靠在冷仁愽身上,漂亮的大眼睛冷冰冰的,時不時轉動一下,盯著帳篷外麵。


    冷仁愽習慣了他的喜樂無常,不知道他怎麽又不開心了,也不多問,仔細挑了盤子裏的嫩羊肉,夾了喂給他吃。


    等他吃了幾口,又親自倒了杯酥奶茶喂到他嘴邊,穆非卿啜了一口,聞到一股特別的香氣,也沒拒絕,順著冷仁愽的手喝了半杯。便搖頭不喝了。


    感覺穆非卿吃的差不多了,冷仁愽才開始自己夾菜吃。


    穆非卿腦袋靠在冷仁愽左肩上,目光落在桌上那壺西王妃送來的毒酒上。


    心道:青崖去了有些時候了,還沒將塔木帶回來,看來這酒裏的毒是西王妃下的無疑,不可能是半道上他人借了西王妃的手下的。


    隻是這個西王妃那麽明目張膽的送毒酒來,是不是太猖獗了些?難道還有後招等著?


    看來她想要置冷仁愽於死地的決心很大啊!


    這般想著,穆非卿抬眼看著冷仁愽的線條硬朗優美的下顎,懶懶開口問:


    “小愽愽,你和你四叔的關係好嗎?”


    冷仁愽將嘴裏的牛肉嚼爛咽下:“四叔對我都挺好的。”


    “是嗎?”


    穆非卿挑了挑眉:“既然這樣,他為何不信任你,要拿你祭天?”


    冷仁愽歎了口氣:“非卿,我四叔畢竟是族裏的王爺,要安撫整個族人,他也沒得選擇。”


    穆非卿沉默了一下,又問:“那西王妃對你好嗎?”


    冷仁愽轉頭,奇怪的看向穆非卿:“為何這樣問?我母親在世的時候,就和西王妃最為要好,我和塔木相差幾個月,一起長大,西王妃也把我當兒子一樣對待。”


    “此次回來,你瞧,吃穿用度,都是她安排的。和塔木並沒有差別。”


    穆非卿深深的看了一眼冷仁愽,直起身子,臉色嚴肅起來。


    “非卿,你怎麽了?”


    穆非卿看著眼前爹娘全死,連個親人都沒有的冷仁愽,有些心疼。他能看出來冷仁愽對塔木的不同,但西王妃做這一出,他和塔木的兄弟情分怕是盡了。


    穆非卿絕對不允許這個對冷仁愽下手的女人活著,這樣,塔木定然會怨恨冷仁愽吧。自己回盛京之後,冷仁愽身邊一個親近的人都沒有,豈不是很孤獨?


    冷仁愽察覺出穆非卿的不對勁來,追問道:“非卿,你是不是有什麽話要對我說?”


    穆非卿張嘴,話還沒說出來,塔木就一陣風似的闖了進來。


    “那木愽!”


    塔木滿臉緊張的跑進來,一下撲倒在桌子旁,看桌子上倒著兩碗滿滿的酒,伸手把酒碗打翻,又搶過桌子上的酒壺扔到地上。


    冷仁愽站起來,拉住塔木:“塔木,你發什麽瘋?”


    他實在想讓塔木在穆非卿眼中留個好印象。


    塔木驚慌失措,抓住冷仁愽的胳膊,喘著粗氣急急問:“那木愽,我母妃送來的酒你喝了嗎?”


    “塔木,你怎麽了,太子殿下在這兒,來,你先見過殿下。”


    “那木愽!”


    塔木急得眼睛都紅了,大喊一聲:“你到底有沒有喝那酒?”


    “酒?酒怎麽了?”冷仁愽疑惑。


    塔木哆嗦著嘴唇,又羞愧又害怕又焦急:


    “那木愽,那酒,酒裏麵有毒!”


    說完,兩行眼淚順著塔木的眼睛流下來,他紅著眼盯著冷仁愽哽咽:“那木愽,對不住,對不住!”


    “你沒喝酒的吧?沒喝吧?”


    在一旁看著的穆非卿突然涼涼的開口:“他要是喝了呢?”


    “喝了嗎?”塔木渾身顫抖一下,咬著牙,似下了什麽決心,一把推開冷仁愽,轉身就往外跑:


    “那木愽,你等著,我去找母妃要解藥,嗚嗚…。”


    塔木就如一陣龍卷風,來的快,去的也快。


    丟下那麽一個炸彈,炸得冷仁愽愣在原地,久久回不過神來。


    青崖進來,掃了一眼被塔木弄得一片狼藉的地毯,沉聲問穆非卿:


    “殿下,可要派人把那個女人抓起來?”


    冷仁愽猛然回頭看向穆非卿,穆非卿開口:“叫上西王爺以前的部下,讓他們去西王妃帳篷外看好戲!”


    “是,殿下!”


    青崖出去了,眼風掃到一臉不敢置信,神色痛苦的冷仁愽,什麽都沒有說。


    “非卿,你一早就知道這酒裏有毒嗎?”


    冷仁愽覺得渾身冰涼,呆滯的坐回原地。


    穆非卿明白他心裏的感受,被親近的人背叛,那種滋味很不好受。


    他主動伸手倒了一杯酥奶茶遞給冷仁愽,冷仁愽搖頭,沒有接,他拉起冷仁愽的手,將碗放在他手裏。


    “愽,我說什麽來著,漠北可不是你記憶中那麽美好,遍地都是狼才虎豹,你把他們當親人,他們可不把你當親人!”


    冷仁愽還是不敢相信,西王妃明明是那麽溫柔一個人,小的時候,自己經常去她帳篷裏玩兒,有了好東西,隻要他看上的,西王妃都給他。


    她怎麽會下毒殺自己呢?


    在盛京的時候,西王妃每年都派人給自己送衣服來,全是他喜歡的顏色和款式,雖然他在盛京沒有機會穿漠北服裝,莊親王和莊親王妃都不喜歡他穿漠北的服侍,但他心裏看著西王妃送來的衣服鞋貓,還是歡喜的,也承她的情。


    “非卿,你說會不會是搞錯了?”


    冷仁愽轉頭,呆呆的看向穆非卿,眼中帶著祈求,希望他能對自己說這件事是個誤會。


    酒裏的毒不是西王妃下的,是有人借了西王妃的手,挑撥他們的關係。


    穆非卿看著冷仁愽這般脆弱痛苦的樣子,心裏隱隱發痛,更加恨那個西王妃,殘忍的說:


    “不會搞錯,連她兒子都親自來說了,怎會搞錯?”


    “要殺你的人就是她!”


    “可…。為什麽會這樣呢?她為什麽要殺我?”冷仁愽握緊了拳頭,兩道劍眉緊緊鎖起來,渾身都在發抖。


    穆非卿知道冷仁愽心裏一定是有答案的,除了權力,還有什麽?


    冷仁愽活著,若是無關痛癢,她當然願意繼續好好對他,樂得博一個賢名兒,一旦威脅到她的利益,自然是可以毫不猶豫的舍棄,殺害。


    冷仁愽覺得整個身體的血液的冰涼!


    穆非卿坐到他身邊去,伸手攬住他的雙臂,抱住他。


    冷仁愽伸手緊緊抱住穆非卿,低頭在他肩膀上,哽咽著,默默流淚。


    兩人什麽話都沒說,時間就如停止了一般。


    過了許久,穆非卿感覺到冷仁愽激動的情緒冷靜了一些,開口輕聲說:


    “愽,我藍家表舅是個能幹的人,等他到了漠北,定會好好輔佐你,讓整個漠北安定下來。他沒來之前,你自己要多長個心眼,別隨便相信別人,不管曾經和你有多要好的人,不管以前你覺得有多忠心的人,都不可全然信任。”


    “答應我,保護好自己,好嗎?”


    冷仁愽聞著冷仁愽身上的幽然的龍涎香,深吸一口。


    “非卿,能認識你,是我這一輩子最大的幸事。或許老天讓我去盛京,就是為了遇見你。”


    穆非卿笑,恢複笑嘻嘻的語調:


    “可不是,能和我做兄弟,你就偷著樂吧!”


    “來來來,讓你的侍女親自去準備酒來,我們好好喝一杯!”


    冷仁愽鬆開穆非卿,臉上還有淚痕,嘴角帶著苦澀,道:“好!”


    冷仁愽叫了侍女進來,侍女收拾了地上的狼藉,又重新備了酒端上來。


    穆非卿親自倒滿遞給他,兩人大口喝了起來。


    這邊青崖以雲尊太子的口諭召集了西王爺的部下,全部把他們帶去了西王妃的帳篷外麵。


    鐵日鬆也在其中。


    大家雖不樂意聽從青崖的,但也不願意在這個時候和穆非卿等人撕破臉,再說,西王爺還在他們手上,又新封了漠北王,雲尊四千精騎兵還包圍著他們。


    來到西王妃帳篷外麵,青崖阻止了站在帳篷外麵想要進去通報的奴仆,又不讓眾人說話,讓他們靜耳聽。


    眾人莫名其妙的不知道青崖在搞什麽鬼,低聲嘟囔咒罵著站在西王妃的帳篷外麵。


    塔木沒有得到冷仁愽的回答,以為他已經喝了毒酒,急的滿臉通紅,找西王妃要解藥,西王妃怎麽會給。


    從塔木口中得知冷仁愽和穆非卿都中了毒,反而高興起來,不但不給解藥,反而催促塔木,讓他逃走。


    兩人在帳篷裏吵得不可開交。


    眾人在外麵聽了十幾息,就明白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一瞬間,大家的臉色都變得不好看起來。


    紅白交錯,麵色鐵青。


    鐵日鬆氣得額頭青筋直冒,緊緊握著拳頭要衝進去,被人雲尊這邊的人按住了。


    “誰也不許動!”


    青崖帶來的人抽出劍,對著漠北眾位重臣。


    帳篷外麵西王妃的侍女嚇得瑟瑟發抖。


    青崖掃了一眼大家,冷冷開口:


    “皇上放了漠北生路,親自給你們封了漠北王,你們竟然要下毒毒死他!還要將我們太子殿下一並毒死!”


    “漠北真是好大的狗蛋!該當何罪?”


    鐵日鬆呼哧出粗氣:


    “我們並沒有此意,這件事我們並不知情!”


    “王妃的意思並不是漠北的意思!”


    青崖冷哼:“此事漠北必須給我們一個說法,不然…。”


    “敢毒殺太子,怕是你們活的不耐煩了,讓整個漠北給殿下陪葬,都不足以平息皇上的震怒!”


    原本西王爺的部下對那木愽當上了漠北王多有不服,隻鐵日鬆等以前跟著老王爺和果滾的人,才是真心擁護冷仁愽,兩方勢力多有較量。


    如今這種情況下,西王爺一派人倒不好多說什麽。


    青崖掃了一眼神色各異的眾位重臣,開口:


    “來人,將帳中毒殺太子和漠北王的毒妃捉了!”


    話音一落,衝進去七八個持劍的雲尊侍衛,隻聽帳篷裏傳來女人驚慌失措的尖叫聲,塔木的喊聲。


    再出來,西王妃已經被侍衛拿住,扭著胳膊。


    塔木跑出來:“母妃!”


    一出帳篷,西王妃和塔木才發現帳外站滿了人,兩人臉色齊齊一白,知道在帳篷裏的對話被他們聽到了。


    青崖麵無表情,眉眼冷冽,也不和眾人廢話,眾人自知理虧,不好求情。


    眼睜睜看著青崖等人把西王妃帶走了。


    塔木追了過去。


    青崖攔住塔木,塔木臉色慘白:“你們要把我母妃帶到哪裏去?要殺了她嗎?”


    “給我個機會,讓我去勸我母妃,我讓她把毒藥交出來,不會讓那木愽和太子殿下有事的!”


    青崖看著麵前心急如焚的塔木,沉臉問道:


    “塔木王子,你知不知道毒殺當朝太子是什麽罪名,可曾聽過株連九族這個詞?”


    “如今你能活著已經是萬幸,別把自己搭進去。”


    說完,不顧塔木的苦苦哀求,毫不留情的轉身離開。


    塔木沒有辦法,拔腿往冷仁愽帳篷跑去。


    發生了這樣的大事,冷仁愽帳篷外的守衛全部換成了雲尊的人。


    見塔木跑過來,守衛直接將他攔下。


    穆非卿在裏麵聽見塔木吵鬧的聲音,開口喊道:“讓他進來。”


    塔木急得滿頭大汗,掀開門簾進去,卻隻看穆非卿一人坐在帳篷內。


    “那木愽呢?”


    塔木心急如焚:“有沒有找軍醫來給他看啊?他怎麽樣?”


    穆非卿坐在毛氈上,身子慵懶的靠在小木茶幾上,耷拉著眼皮看著滿頭是汗的塔木,懶洋洋的開口:


    “他喝醉了,在裏麵睡覺。”


    “喝醉了?他身上的毒…。”


    塔木抬腳往裏麵走,穆非卿伸出一條腿攔住他。


    “放心,他沒有喝你母親送來的毒酒。”


    塔木愣了一下,停住腳步,低頭看向姿勢隨意慵懶的穆非卿,他一雙漆黑明亮的眼睛灼灼生輝,精致的眉眼,雪白的肌膚,因為飲了酒,雙頰帶著酡紅,更是美得驚心動魄。


    讓人的視線留在他臉上挪不開。


    塔木心裏著急擔心,不僅是因為那木愽,也因為他母妃,但這一刻,望著眼前唇紅齒白,吐氣如蘭的穆非卿,腦子嗡嗡作響,亂成一團,一時反應不過來。


    穆非卿看他望著自己傻呆呆的,微微皺了皺眉,聲音變冷了:


    “你過來做什麽?來給你母親求情的?”


    冰冷清脆的聲音傳入耳中,讓愣住的塔木回了神。


    “我…。殿下,那木愽真的沒有中毒嗎?”


    “你是不是很失望?”


    “不…不…”塔木搖頭,想到給那木愽下毒的人是自己母妃,心裏很不是滋味,酸澀難忍,整個人都焉了。


    他走到穆非卿身邊去,跪在他麵前,咬著牙,抬頭望著他:


    “殿下,我知道我母妃這次太過分了,犯下了大錯,但,你可不可以不要殺她?”


    “你殺了我吧!饒我母妃一命!”


    穆非卿抬抬眼皮,看著麵前這個長相不出眾,皮膚有些黑的少年。見他滿頭是汗,雙眼含淚,吸著鼻子,皺著眉毛,難受得想哭又極力強忍著,表情滑稽又可憐。


    真巧,冷仁愽喝醉了酒,迷迷糊糊暈過去的時候,拉著他的手還說,讓他饒過塔木一命。


    不過,眼下,這個少年顯然更加願意拿自己的命去換他母親的性命。


    見穆非卿隻是眯著眼睛看著自己,不說話,塔木的心更加慌了。


    他自生下來就是王族子孫,自小就要學習盛京的規矩,自然曉得謀殺太子是多大的罪,青崖剛才那句株連九族,嚇得塔木魂飛魄散。


    他就搞不明白了,怎麽一日之間,阿爸被脅迫去了黑城,生死不明,凶多吉少;而後母妃又做出如此瘋狂的舉動來,不僅要毒殺那木愽,還要連雲尊的太子一起毒殺。


    難道他們一家,都要死在今日了嗎?


    “殿下?”


    塔木心裏害怕,聲音發抖。


    穆非卿終於開口了:“要我放過你母妃一命,也不是不可以。”


    塔木眼睛一亮,吸了吸鼻子。


    穆非卿繼續說:“我要你拿一輩子的忠心來換,你可做的到?”


    塔木眨了眨眼睛:“我不是很明白殿下的意思?”


    難道是要他去盛京嗎?


    穆非卿一隻手杵著腦袋,偏著頭看著塔木:


    “我知道愽突然成了漠北王,你們都不服氣!除了你母妃,應該還有人會想要他的命,會給他下絆子,往後他的路會很艱難。我要你以後陪在他身邊,把忠心完全獻給他,若有人殺他,你就為他擋刀,如果有人給他下毒,你就給他試毒,一切針對他的人,不管與你是什麽關係,都將是你的敵人。”


    “你這一輩子,就為他一人而活,即便舍棄性命也要保護他,做的到嗎?”


    塔木愣了愣,認真打量麵前的穆非卿。


    他一直以為自己才是那木愽最好的兄弟,最好的朋友,當初,見冷仁愽千般維護這個雲尊太子,還為他不值得。


    現在看來,比起這個雲尊太子,自己對那木愽的哪點兄弟情分簡直不值一提。


    他終於相信那木愽說的,他們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穆非卿這樣的要求對塔木來說,很容易做到,他幾乎沒有猶豫就點了頭,而後著急問:


    “殿下,你什麽時候放了我母妃?”


    穆非卿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看著塔木:


    “你母妃將和你父親一起去盛京。”


    “隻要你們安分,他們就沒有性命之憂。”


    塔木咬著牙,也跟著站起來,他知道沒有資格和穆非卿談條件。


    “好了,你出去吧!”


    穆非卿說:“答應我的事,別忘記了。”


    塔木抬手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我可以去見一麵我母妃嗎?”


    “不可以!”穆非卿冷酷無情的拒絕。


    “我知道了。”


    塔木耷拉著腦袋,穆非卿看見他的眼淚掉在地毯上,然後看他一扭頭大步走了出去。


    “塔木!”穆非卿突然在他身後喊住他,塔木回頭,眼睛濕潤。


    “仁愽的酒量如何你知道嗎?”


    塔木點頭。那木愽從小就比別人優秀,就連喝酒他們都喝不過他。


    穆非卿淡淡道:“那知道他今日為何醉了嗎?是因為他心裏痛苦,想喝醉,所以才醉了。你明白嗎?”


    塔木也不笨,聽明白了穆非卿潛在的台詞,鼻子一酸,眼淚又流出來了,他趕緊伸手狠狠擦了擦眼睛,轉頭跑了出去。


    天色暗下來。


    西王妃毒殺皇上親封的漠北王和太子殿下的事傳遍了整個漠北,就連南王爺和北王爺兩族的人都知道了。


    三位王爺剛剛被雲尊的人挾持去了黑城,西王妃就做出這樣不理智的事情來,大家都怕雲尊震怒,遷怒於他們,會直接派兵把漠北人都絞殺了。


    畢竟,當今皇上隻有太子一個兒子。


    這一夜,眾多漠北重臣都不好過,聚集在帳篷裏商議,要怎麽消除雲尊的怒火,有人提議,讓鐵日鬆去找那木愽,如今大家都知道那木愽和那個雲尊太子的關係親密,不如讓他去求情。


    於是,鐵日鬆就去了冷仁愽帳篷。


    青崖卻沒讓他進去。


    “鐵日大人,漠北王爺喝醉了,已經睡下,你有什麽事明日再來吧!”


    麵對態度強硬的青崖,鐵日鬆碰了一鼻子灰回去了。


    眾人實在心裏不安,有人打聽到穆非卿還沒有定親,便提議將漠北草原上最美麗的明珠,北王爺家的都娜娜送給太子殿下。


    說幹就幹,北王爺一族當晚就派人去接都娜娜。


    滿圖聽說了,把牙咬的咯咯響,緊緊握著拳頭狠狠砸在地毯上,心裏不甘,憤怒,卻又無計可施。


    半夜,都娜娜被侍女叫醒,聽說族人要把她送給雲尊的太子,大哭大鬧,死活不願意,她的母妃坐在床頭流著眼淚勸她。


    都娜娜撲到她懷中大哭:“母妃,母妃,我不要嫁給那個太子,我要嫁給那木愽,嗚嗚…。”


    “娜娜…。母妃也沒有辦法,為了整個漠北,也隻能這樣了,不然雲尊發起怒來,我們都活不了。”


    “可是,母妃,娜娜心裏隻有那木愽一人啊…。怎麽能嫁給別人?娜娜都向天神發過誓的啊!”


    來接都娜娜的人在帳篷外聽見都娜娜哭個不停,隻得上前來催,最後不管都娜娜多不願意,還是被人帶走了。


    趕在第二日天剛亮,都娜娜一行到了西王爺這邊的營地。


    都娜娜的眼睛哭得又紅又腫,侍女打了熱水進來給她敷眼睛,又給她找了華服來給她穿上,坐在身後仔細給她編辮子。


    太陽升起來,冷仁愽揉了揉發痛的腦袋,皺著眉悠悠轉醒,慢慢睜開眼睛。


    剛想坐起來,突然感覺有什麽東西壓在自己大腿上,低頭一看,是一條穿著白色褻褲的腿。


    側頭,穆非卿熟睡中的精致的臉龐驟然映入眼簾,冷仁愽的心猛的跳了兩下,似要衝破胸腔跳出來。


    “非卿?”


    他輕聲喊了一句,感覺自己聲音有些幹巴巴的,好奇怪。


    穆非卿叮嚀了一句,轉過頭去,繼續睡。


    冷仁愽緩了緩,感覺自己的心跳慢下來,才無奈的拿開他壓在自己身上的大腿,揉了揉眼睛和隱隱作痛的太陽穴,小心翼翼的起身。


    找了衣服穿好,冷仁愽回頭看穆非卿還在睡,又不忍心叫醒他,便拉了拉毯子蓋在他身上。


    見他緞子似的黑發鋪在肩膀上,蓋住了大半張臉,還有一縷搭在他紅唇上,於是伸手想給他拂開。


    冷仁愽的手指不小心碰到穆非卿光滑的臉蛋,不知為何突然又心跳加速,感覺臉上一陣燒熱。


    慌亂之間,手指一滑,一下落在他薄唇上,指間感觸到無比的柔軟,駭得冷仁愽趕緊收回手,往後退了兩步。


    此時,青崖的聲音在簾子外麵響起:


    “王爺,殿下起了嗎?”


    冷仁愽就如做了什麽壞事被逮住一般,手忙腳亂,趕緊掀開簾子出去。


    “青大人,非卿還沒醒,你有什麽事嗎?”


    青崖目光落在冷仁愽通紅的俊臉上,目露疑惑,問:“王爺,你怎麽了?怎麽臉那麽紅?”


    冷仁愽別捏的很,避開話題:“我,我沒事,剛睡醒。”


    “對了,現在什麽時辰了,我去吩咐人準備早飯。”


    說著,冷仁愽逃了出去。


    青崖盯著他有些慌張的背影看了一下,掀開簾子進去。


    穆非卿躺在床上,睜著漆黑的大眼睛,睡眼惺忪,顯然剛剛醒過來,他慵懶的打了個哈欠,問:


    “小崖崖,那麽早,有什麽事兒麽?”


    青崖彎腰撿起地上穆非卿的衣袍,跪在他床前,對他說:


    “殿下,驃騎大將軍昨夜回黑城了,剛剛傳消息來,讓你趕快回去,明日我們就動身回盛京。”


    穆非卿愣了一下:“是麽?百裏回來了?”


    “是。”


    青崖伸手扶穆非卿坐起來,拿袍子要給他穿,穆非卿搖頭:


    “不慌,小愽愽呢?他去哪兒了?”


    青崖答道:“王爺剛剛出去了,說是去讓人準備早飯。”


    穆非卿點頭:“嗯,那我們吃過早飯就走吧!”


    一大早,鐵日鬆就領著漠北北王爺那邊的人來了冷仁愽帳篷外麵,青崖不給他們進去,他們隻能等著。


    身後跟著隆重打扮過的都娜娜。


    都娜娜低著頭,情緒失落,整個人都沒有精神,還在小聲的抽泣。


    冷仁愽突然跑了出來,鐵日鬆趕緊抓住他:


    “那木愽…。哦,不,王爺,你沒事吧?”


    冷人愽搖頭:“鐵日大人你們怎麽在這兒?”


    都娜娜看見那木愽,眼淚嘩就下來了,推開侍女,跑上去,撲進冷仁愽懷中,抱著他,大哭:


    “嗚嗚…。那木愽,他們要把我送給雲尊的太子,可是我不想嫁給他啊,那木愽,以後我是不是再也看不見你了?”


    “娜娜郡主!”


    侍女大驚失色,上前去拉都娜娜,跟著都娜娜來的人也一瞬間黑了臉。


    冷仁愽雲裏霧裏,看著懷中哭成淚人的都娜娜,頭痛的看著鐵日鬆,問:


    “鐵日大人,這是怎麽回事?都娜娜要嫁給非卿?”


    鐵日鬆肅著臉把事情給冷仁愽說了一遍,冷仁愽哭笑不得。


    “各位大人,你們怎麽打起這種主意來了?殿下的婚事,可不是我們漠北能插手的。”


    鐵日鬆說:“王爺,昨日的事兒,想來已經觸怒了殿下,我們現在隻有這一個辦法。既然王爺和殿下交好,還請多在殿下麵前多多美言幾句,讓他收下都娜娜,太子妃不敢想,做個側妃就行。”


    不然,他們心裏實在不安啊!


    冷仁愽搖頭,覺得很是無奈。


    都娜娜抬起,淚汪汪的看著冷仁愽:“那木愽,你也不想我嫁給他是不是?”


    冷仁愽不知道該怎麽說,說實話又太傷人了,非卿這樣高傲的人,眼光一向高得很,雖然都娜娜是漠北最漂亮的女孩,但他不一定瞧得上她呢!


    正為難著,青崖出來了。


    “王爺,殿下讓你進去!”


    都娜娜一聽穆非卿,嚇得渾身哆嗦一下,想到自己悲慘的命運,又哭了起來。


    冷仁愽被她哭得有些頭痛,對她說:“娜娜,你別哭了。”


    鐵日鬆遞眼色給侍女,侍女上去把都娜娜拉開了。


    冷仁愽進去,看穆非卿還沒穿衣服,就穿著白色的褻衣褻褲坐在床上,目光落在他紅豔豔的唇瓣上,不知為何有些不自然起來。


    “小愽愽,外麵怎麽那麽吵,是誰在哭?”


    穩了穩心神,冷仁愽走過去,把事情說了一遍,穆非卿揚了揚好看的眉毛,哈哈大笑起來:


    “什麽,他們要把那個什麽娜的女孩送給我當側妃?”


    “嗯!”


    穆非卿勾起唇望著冷仁愽笑得更加開心:“她不是喜歡你嗎?怎麽又要送給我?”


    冷仁愽說:“他們是因為王妃下毒那件事,怕你生氣,遷怒漠北!”


    穆非卿點頭:“我的確很生氣!”


    冷仁愽頓了頓,還是問了:“非卿,若是可以,能饒了王妃一命嗎?”


    穆非卿揪著他看,笑著道:“小愽愽,你這樣是不行的。所謂人善為人欺,馬善被人騎。你那麽心軟,若沒人護著,怕是會給人吃的骨頭渣子都不剩哦!”


    “非卿,她畢竟是塔木的母妃,我已經沒有了母親和阿爸,我不想塔木也和我一樣。”


    穆非卿不笑了,突然問:“小愽愽,要是我被那個王妃的毒死了呢?你也會為了塔木放她一馬嗎?”


    冷仁愽猛得抬頭:“怎麽會?她想要殺的人是我。”


    穆非卿固執的問:“若是毒死了我呢?”


    冷仁愽盯著他的眼睛,唇間吐出兩個斬釘截鐵的字:“不會!”


    “要是塔木跪在你麵前求你呢?”


    “不會!”


    “要是整個漠北都為她求情呢?”


    “不會!”


    “非卿,我不會讓人傷害你的。”


    冷仁愽說的認真,穆非卿瞬間就笑了,一如既往的人畜無害,聳了聳肩。


    “小愽愽,你板著臉做什麽?人家不過和你開個玩笑。”


    “對了,你放心,我不會殺那個女人的,我要把她帶回盛京去。”


    冷仁愽瞪大眼睛,不知道一向記仇又小氣的穆非卿為何突然就放過了塔木的母妃。


    穆非卿也不想解釋,站起來,笑著對冷仁愽說:


    “小愽愽,我喜歡你的漠北衣服,給我找一套來穿穿。”


    “好!你等等啊!”


    冷仁愽跑去床頭,打開木箱子,把他所有的衣服都翻來出來,攤在床上:


    “非卿,你看,你喜歡哪套?”


    穆非卿粗略瞟了一眼,指了指一套寶石紫鑲銀色邊兒的衣服,懶懶的道:“就這套吧!”


    冷仁愽趕緊去拿了親自給穆非卿穿上,配了條貼身的藏青褲子給他套上,又選一雙鹿皮靴子給他穿上。


    穆非卿站起來,看了看自己這一身漠北裝扮,稀奇的很,臉上始終帶著燦爛的笑容。


    “等等!”


    冷仁愽又去拿了一個小匣子:“非卿,我給你編頭發吧!”


    “好啊!”


    穆非卿盤腿坐在地毯上,冷仁愽跪在他身後,拿了梳子梳他的長發,慢慢給他編頭發,在發間纏上紅色絲帶。


    鐵日鬆一行人在外麵等的不耐煩,青崖就如一尊門神守著,冷著臉,不讓進。


    送飯的侍女過來了,冷仁愽才剛剛把穆非卿的頭發編好。


    穆非卿站起來,在他麵前轉了一圈,笑嘻嘻的問:“好看嗎?”


    冷仁愽看著他神采奕奕的臉龐,如今穿上漠北華服,頭發編成小辮子,點綴著紅色絲帶,穆非卿整個人看起來都變了,似乎比穿袍子更加好看了。


    “好看!”


    冷仁愽覺得自己的心又跳得有些快,撇過眼,不敢看他。


    等兩人洗漱之後,吃完飯,冷仁愽終於記起都娜娜和鐵日鬆他們還在帳篷外,便一下站了起來。


    “糟了,非卿,他們還在門口等著呢!”


    穆非卿站起來,拍了拍屁股:


    “他們願意等就等著吧,對了,今兒我要回去了,好可惜,人家還沒和你一起賽馬呢!”


    冷仁愽原本要出去的腳停了下來,轉頭看著依舊笑嘻嘻的穆非卿:


    “非卿,你要回盛京了嗎?”


    “是呢!現在立刻就走,不然就趕不回去了!”


    “那我送你!一天一夜,我們在草原上跑個痛快!”


    “好啊!”


    ……。


    冷仁愽和穆非卿出來,大家看見做漠北裝束打扮的穆非卿,愣了一下。


    漠北男孩子多魁梧,長得也黑,窄口貼身的服侍穿在身上更顯雄壯,看起來就給人一種力量感。


    穆非卿身量修長,長相隨了沐雪,臉色雪白無暇,一雙漆黑明亮的大眼睛,灼灼生輝,兩片和穆楚寒一模一樣的薄紅唇,雖年紀尚小,但勾起弧度,已然呈現一種天然的魅惑之感。


    他慵懶的站在眾人麵前,渾身又散發著一種高不可攀的貴氣,將眾人都看呆了。


    都娜娜看看穆非卿,又看看旁邊的那木愽,有那麽一瞬,覺得自己根本就配不上這個雲尊太子,心底悄然生出一股自卑。


    他怎能長得那麽好看啊!


    穆非卿淡淡的掃了一眼呆住的眾人,對他們沒什麽興趣,轉頭吩咐青崖:


    “崖,將我的馬牽來,我們這就回黑城!”


    “是,殿下!”


    冷仁愽也吩咐了人去牽他的馬,眾人看著兩人翻身上馬,飛奔而去,久久回不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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