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穆非卿喊了一聲,穆楚寒冷聲:“你給朕閉嘴!”


    冷仁愽直挺挺的站著,盯著麵前氣勢磅礴的穆楚寒。


    這是他第一次見穆楚寒。


    這個存在傳說中的男人,他當年的事跡,冷仁愽也有所耳聞,如今麵對麵,才知道他比傳說中更加讓人恐懼。


    穆非卿咬緊牙,看冷仁愽依舊一言不發。


    “想要報仇?不願當朕的輕騎裨將?”穆楚寒的眼神冷如冰霜:“還刺傷太子,該當何罪?”


    “逆賊!”冷仁愽衝破穆楚寒帶來的壓迫感,怒吼:“你還我阿爸命來!”


    穆非卿大驚,穆楚寒站著不動,追風把驟然出手的冷仁愽擒住,他手中的匕首哐當一聲落在地上。


    冷仁愽被追風死死扣壓住,跪在地上,不停掙紮,抬頭雙眼燃燒著熊熊怒火,盯著麵前的穆楚寒。


    穆楚寒勃然大怒,轉身一甩袖子,冷聲:


    “來人,推出去斬了!”


    “父皇,父皇息怒!”穆非卿跪下去,握緊拳頭。


    沐雪站起來:“皇上!”


    穆楚寒回頭盯著穆非卿:“太子,朕已經格外開恩給你五日,不要把朕的視若無睹當成是瞎,挑戰朕的耐心!”


    穆非卿深吸一口氣:“父皇,離出征還有兩刻鍾,君無戲言。隻要在這兩刻鍾冷仁愽接了聖旨,就不算抗旨!兒臣懇請父皇再給兒臣這兩刻鍾。”


    穆楚寒坐在高位,盯著穆非卿一張和沐雪一般無二精致的臉,不語。沐雪伸手放在他手上,握著他兩根手指,柔柔望著他。


    “好,朕就給你兩刻鍾!”


    “謝父皇!”


    “若兩刻之後,他還抗旨,朕賞毒酒,太子親自送他上路!”


    穆非卿咬了牙:“兒臣遵命!”


    穆非卿將如一頭發怒小獸的冷仁愽拉去了東宮。


    穆楚寒的臉色異常難看,沐雪握著他冰冷的手指,知道他這樣逼穆非卿其實自己心裏也不好受。


    “爺,我去瞧瞧太子的傷!”沐雪輕聲說。


    穆楚寒回頭,看她臉上浮起柔柔的微笑,一雙眸子明亮,看起來從容,眼底的擔憂和緊張去掩飾不了。


    知道她是想去勸說一番。


    “去吧!此次出征漠北,就讓溫禦醫跟著去。”


    沐雪探過半個身子,抱住穆楚寒,輕撫他胸膛,輕聲道:“爺,太子是個孝順孩子,不論結果如何,他不會怨你的。”


    “嗯!”


    ……


    東宮,沐雪剛到,看殿外站了一群內伺監和宮娥,連青崖都站在殿外。


    “奴婢參見皇後娘娘!”


    “奴才參見皇後娘娘!”


    內伺監和宮娥全都跪下來,沐雪抬手:“都起來吧!”


    負責通傳的內伺監臉色為難,想進去通傳,又不敢進去。


    沐雪看他一臉糾結的樣子,又見眾人臉色都緊張兮兮的,便開口問:“太子和愽公子在裏麵?”


    “是!”一個宮娥小心開口:“殿下不讓人進去!”


    此時,點呢你傳來乒乒乓乓的打鬥的聲音,伴隨著桌椅倒地,瓷器破碎的聲音,隱隱還有人低聲怒吼。


    眾人臉色慘白。


    沐雪看了一眼旁邊一動不動的青崖,問:


    “他們這樣多久了?”


    青崖回道:“一回來,殿下就將人都趕了出來。”


    這麽說來,兩人在裏麵打了快一刻鍾了,還有不到一刻鍾,穆楚寒給的時間就到了。


    沐雪吩咐身後的百靈:“百靈,你去把陳院長喊來,別驚動他人。”


    “是,娘娘!”百靈轉身,快步離開。


    沐雪推門進去,青雲想跟著進去,沐雪阻止了。


    繞過正殿,進去偏殿,剛跨了一隻腳,就有一個青瓷瓶飛過來,擦過沐雪的左額,砸在門框上,哐當一聲碎成無碎片。


    引得沐雪低低驚叫一聲。


    穆非卿和冷仁愽兩個扭打成一團,滾在地上,聽見她的驚呼,穆非卿回頭,看沐雪站在門口。


    臉上閃過一絲慌亂:


    “母後,你怎麽在此處?”


    冷仁愽翻身上去,將穆非卿壓在身下,舉起拳頭往他臉上狠狠砸下去。他以為穆非卿會躲,那一刻穆非卿精力都放在沐雪身上,沒來得及,結結實實受了冷仁愽一拳。


    白嫩精致的漂亮小臉,瞬間在左頰腫起來。


    穆非卿感覺到痛,悶哼一聲,冷仁愽的拳頭打在血肉上把自己的嚇了一跳。


    沐雪也嚇了一跳。


    三人都愣了一下。


    沐雪朝兩人跑過去,冷仁愽騎在穆非卿身上,盯著他高高腫起的左臉,傻了眼兒,穆非卿對沐雪喊:“母後,小心腳下!”


    一地的碎瓷片,爛七八糟到底的椅子和凳子,連旁邊的八寶盒架子都倒在地上,屏風也歪歪倒倒。


    “小寶!”


    一著急,沐雪就喊了小名兒。


    冷仁愽從穆非卿身上起來,悶悶的冷著眉眼,還在喘息站到一邊,看沐雪將地上的穆非卿拉起來。


    “母後,兒子沒事兒。”


    他一說話,就扯動著臉頰痛。


    冷仁愽目光緊緊落在穆非卿臉上,沒錯過他說話時微微皺起的眉。看了看自己緊握的拳頭,真是恨他,恨不得殺了他,真的傷了他,卻又那麽不忍心,那麽自責。


    穆非卿和冷仁愽打這一場,都用了全力,兩人身上的衣服弄得皺巴巴,穆非卿胸膛被青崖包紮好的傷口裂開了,參透出來染紅了衣袍。


    沐雪拉他起來,坐在椅子上,回頭望了一眼冷仁愽,看他緊緊抿著嘴,也是狼狽不堪。


    見沐雪看過來,冷仁愽下意識的把臉扭到一邊。


    “母後,兒子真沒事。”穆非卿看沐雪朝冷仁愽走去,趕緊站起來。


    十一歲的冷仁愽已經長得和沐雪一般高了。


    “愽公子。”


    冷仁愽抬頭,看向沐雪。


    還顯稚嫩的臉,倔強的神情,娘死了,爹也死了。


    背負著血海深仇。


    偏這血海深仇的源頭,還是他最好的朋友。


    沐雪知道自己能體會到痛,不及他真是感受的萬分之一,但她真的想他活下來。


    世界就是那般殘酷,他和非卿都生在了極重的權貴之家,在這場鬥爭中,不管願不願意,都沒辦法抽身。


    “娘娘要說什麽,還是別白費力氣了。”


    冷仁愽再一次把臉扭開了。


    “愽公子,我隻想問你一個問題。”


    沐雪淡淡開口:“易身處地,若這場爭鬥敗的是我們,獲勝的是你阿爺他們,我和皇上都死於他們之手,隻餘非卿一人,你阿爺阿爸可會放過非卿?”


    冷仁愽驟然回頭,看著麵前的沐雪,原本緊張的穆非卿也停住了腳,沉思起來。


    沐雪看著冷仁愽滿是紅血絲的眼睛:


    “我知道,若是到了那個地步,愽公子肯定會拚死為非卿求情,求你阿爺阿爸留他一條命,就如非卿今日為愽公子做的一般。”


    “但,愽公子,你阿爺和阿爸會聽你的嗎?”


    “你們都說皇上冷血暴虐,沒有人性,可皇上給了你五日之期,你阿爺阿爸會給非卿五日之期嗎?”


    冷仁愽緊握雙拳盯著沐雪明亮的雙眼,胸膛起伏不定。


    “會嗎?”沐雪再次問。


    會嗎?


    會嗎?


    冷仁愽感覺自己呼吸不過來,他的阿爺,阿爸他自己了解,在沐雪第一次問出來的時候,他心中就已經有了答案。


    不會的,他阿爺和阿爸肯定會斬草除根,一刻都不會讓非卿多活,怎會給什麽五日之期。


    這個答案多殘忍!


    沐雪從袖中拿出聖旨,拉起冷仁愽的手,掰開他緊握的拳頭,將聖旨放在他手上:“皇權之爭,向來殘酷,血流成河,伏屍萬裏。”


    “你好好想想,為何皇上要封你為輕騎裨將,讓你隨大軍出征漠北。他絕不是要羞辱你,折磨你,到底是什麽原因,你那麽聰明,定會想明白。”


    冷仁愽低頭看著手中的聖旨,覺得這道聖旨灼熱,要將他的手燙出燎泡來。


    穆非卿走到冷仁愽身邊,沐雪看了一眼他。歎了口氣:


    “愽公子,不止你一人活著不易,大家活著都不容易。死比活更加容易,但能在這殘酷世界活下來的人才更加令人敬佩!”


    太醫院陳院長來的急,額頭冒著汗珠,進來看見滿殿狼藉,就如沒看到一般,跨過地上的碎片跪下來給沐雪和穆非卿請安。


    青雲喊了東宮的宮娥進來,眾人大氣都不敢出,手腳麻利的趕緊收拾地上的狼藉。


    陳院長看著穆非卿高高腫起的左頰,又望了一眼旁邊的渾身狼狽的冷仁愽,他手裏拿著聖旨,一聲不吭,低頭斂著眉,誰也看不清他的神色,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漠北打下來,終究是要人鎮守。


    穆楚寒一向狂妄,沐雪自和他說過一場後,從他言語中猜到了幾分他的打算,當時,心中的猜想把她自己都驚了一跳,覺得太過異想天開了。


    但…。若做出這種決定的穆楚寒,又似乎理所當然。


    “青雲,去叫人抬水來,給冷將軍準備衣物,沐浴!”


    沐雪突然說。


    穆非卿看過去,見冷仁愽僵硬的身體顫了顫,卻沒有開口反駁。


    他竟是答應了嗎?


    穆非卿眼睛一亮,勾起唇角,露出個燦然笑容來,讓正在給他臉上擦藥的陳院長晃了神!


    心中直歎:妖孽啊,真是妖孽!


    時辰到了,百裏破風騎著黑馬,領著眾軍走在最前麵。


    身側是穿著盔甲的穆非瀧和冷仁愽。


    後麵跟著一頂華麗的轎子,穆非卿懶洋洋的臥在裏麵,手裏把玩著那柄鑲著寶石的鋒利匕首。


    轎子左側一匹棗紅色的汗血寶馬,空蕩蕩的行走。


    原本穆非卿也是要騎馬的,隻是他臉上帶傷,陳院長使勁渾身解數也隻是讓他左頰消腫了一半,如今用力藥,原本紅腫的那處已經成了紫黑色的淤青,在他雪白的一張小臉上,看起來更為突兀。


    莊親王一早就跑去皇宮門口等著了,焦急不安,一夜未眠,頭發和胡子又白了許多。


    直到皇宮大門打開,見冷仁愽穿著將軍服,好端端的坐在馬上,他才謝天謝地鬆了口氣,頓時老淚縱橫。


    盛京的百姓都擠在街道兩旁看熱鬧,看著百裏破風一身火紅,銀色的發飄在風中,冰藍的雙眸,無比俊美的容顏,眉眼冷漠。


    好多女子捧著心髒直呼受不了。


    再看兩側的裨將,穆家老八,莊親王家那個小子,都英姿颯爽,讓人看不過來。


    唯一遺憾的作為監軍的太子殿下沒有騎馬,坐了轎子,讓人不能一睹風采。


    莊親王在宮門口瞧見了冷仁愽,便馬上喊人回去給王妃報信,老王妃急急忙忙趕過來,不顧身份,整個人撲在街道旁邊二樓茶樓上窗台上,看著軍隊中的冷仁愽,拿著帕子抹眼淚。


    紅鸞也來送百裏破風,支著手趴在窗沿上,雙眼亮晶晶的望著人群中光彩奪目的百裏破風,對一邊的殷巫說:


    “師傅,你瞧師哥,好耀眼啊!”


    “難怪人人都想當將軍,想要上戰場殺敵,多威風呀!”


    “師傅,下輩子徒兒也要當男兒,投身沙場,上陣殺敵。”


    殷巫手裏提著壺酒,往嘴裏灌了一大口,看了兩眼樓下經過的百裏破風,往紅鸞頭上敲了一下:


    “有這功夫胡思亂想,還不如回去好好練功!”


    “不然,別說將軍,你連雪巫都當不上,別丟我的臉。”


    紅鸞捂著腦袋,撅起嘴:“師傅,這些日子,人家的功夫大有長進呢!上次碰到南楚那個小子,師傅不知道,徒兒將他打得落花流水,還將他的貓兒都搶了呢!”


    殷巫瞪著洋洋得意的紅鸞,沉了臉,不屑:“就你?那小子為師見過,比你悟性好了不止一兩點,你能打過他?”


    紅鸞急了:“師傅你別不信啊,娘娘可以給我作證呢。”


    殷巫私下還真和南楚三位祭師有些來往,前些日子,三位祭師好像出了什麽事兒,那個叫穀的少年也受了重傷,三位祭師不說,他一個他國的雪巫不好過多過問。


    想來紅鸞便是穀受傷的時候勝過了他,想到此處,殷巫看著得意洋洋的紅鸞,便有些恨鐵不成鋼。


    口氣嚴厲起來:“別說了,給我回去練功。”


    他一個雪巫的弟子不但打不過南楚一個藥蠱師,還這般沾沾自喜的,看不清楚形勢,真是惱火!


    “師傅?”紅鸞撅起嘴。


    殷巫沉了臉:“還不走?”


    紅鸞不知道他師傅怎麽突然怒了,隻得氣哼哼的推門跑了出去。


    跑到樓梯上,突然撞到一個人,來人的胸膛將紅鸞的鼻尖撞得生痛,她本就心情不好,頓時大罵:


    “不長眼的狗東西!敢往我身上撞?活的不耐煩了?”


    說著揚手就要打,被人捏住了手腕,抬頭滿眼怒火,對上一雙含笑的鳳眼。


    “小師叔,誰又惹到你了?怎得要打要殺的?”


    紅鸞滿眼的怒火瞬間消散,看著笑盈盈的穆非鈺,紅了臉,不自然的囁囁小聲道:


    “你…。你怎麽來這兒?”


    穆非鈺握著她細白的手腕,順勢捏了捏,笑:


    “我聽說小師叔在此處,特意來尋你,小師叔,歡喜嗎?”


    “不…。不歡喜!”


    紅鸞的氣息紊亂,想到沐雪之前問她的話,一顆心小鹿亂撞,砰砰亂跳。


    “你快放開我,不讓我對你不客氣了!”


    穆非鈺放了手,卻堵著她的路,不讓開:“小師叔不是來看大軍出征的麽?這就要回去了?”


    紅鸞感覺到穆非鈺身上男人熾熱氣息,趕緊後退兩步:“關你什麽事,你快讓開。”


    穆非鈺上了一個台階,逼近紅鸞,低頭揪著她四處亂飄,不安的眼睛:


    “小師叔,我讓皇後娘娘轉告你的話,你考慮的怎麽樣了?”


    “春日,草長鳥鳴,是難得的好日子,不如早早挑個日子把我們的事兒給辦了。”


    紅鸞紅著一張臉,腦子轉不過彎來,結結巴巴的問:“辦…。辦什麽事兒?”


    穆非鈺低笑一聲,湊過去,對著她吹了口氣:“當然是我們兩的婚事!”


    紅鸞這下連耳根都紅透了,張著一張小紅嘴,湛藍的漂亮大眼睛瞪著穆非鈺,感覺快呼吸不過來。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許了。”穆非鈺自顧自的笑著說:


    “下月十八,是個好日子,我們的好事,不如就定在那日吧!明日我去找你師傅提親,你可要等著我!”


    腦子嗡嗡作響,明明她什麽都沒說呢,怎麽就連成親的日子都定下來了,紅鸞趕緊自己整個腦子亂很一團糟。


    “穆大人!”此時,二樓一個包間出來位亭亭玉立的貴女,穿著華貴,臉上含著羞澀的笑容,柔柔的喊了一聲。


    正是莊親王家的嫡孫女,冷芳菲。


    紅鸞趁著這個空擋,翻過欄杆,腳底抹油逃走了。


    穆非鈺回頭,看著門口消失的一塊衣袖,低笑一聲,回頭看向站在二樓的冷芳菲,臉上浮起客氣的微笑:


    “冷小姐好!”


    “穆大人,可也是來瞻仰國師風采的嗎?我祖母在裏麵,穆大人可願意進來一敘?”


    穆非鈺疏離的笑道:“不了,我還有事,給莊親王王妃帶好,這就失陪了。”


    冷芳菲身邊的丫鬟看穆非鈺毫不猶豫轉身下了樓,對冷芳菲小聲說:“小姐,進去吧。”


    冷芳菲望著穆非鈺挺拔風流的背影,她知道家裏有意給她在穆家幾位大人間選婿,雖行二的穆非鈺年紀大了些,但……


    讓人一見,就難以忘記。


    穆非鈺去追紅鸞,這邊儀仗隊出了城門。


    馬蹄嘚嘚,在岔路口有個白白胖胖的小沙彌站在一塊大青石上等著。


    眼軍隊近來,小沙彌從青石上跳下來,攔住大軍。


    百裏破風勒了馬,居高臨下望著麵前的小和尚。


    旁邊的大將怒斥:“小和尚,還不讓開!”


    般葉在岔路口等了半個多時辰,額頭都被曬出汗水,抹了把額頭的汗水,眯著眼睛,揚起小腦袋問:


    “誰是國師大人呢?我們主持讓我給他送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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