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得了天花,全身起滿了水泡,禦醫給他用了藥,情況還是一日壞似一日,惠嬪日日親自守在床前,眼淚哭幹了。


    當年蘇氏一門,何等榮耀,如今二皇子危在旦夕,宮中各位娘娘卻紛紛對皇上冷子翀進言,要求將二皇子移除宮外的園子去養,怕把別人給染上了。


    朝廷眾臣也無人給惠嬪和二皇子幫腔,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讓惠嬪寒透了心。隻左相暗中有些著急,皇上不舉的病症還未醫治好,二皇子可是他暗中相中的傀儡人選。


    眼見著二皇子總不見好,惠嬪在冷子翀殿外跪了一天一夜,冷子翀正糾結要不要下令把二皇子移出宮外,便聽宮人顫巍巍來報,說四皇子也開始發燒,好似被染上了天花。


    如此,再也沒有任何猶豫的餘地,冷子翀馬上下令,將二皇子和四皇子移到皇莊上去養病,同時在兩宮進行了一場大消毒,太學院的小公子們也放了假。


    不料,幾天後,皇後養的婧公主發起了燒,皇後原本想瞞著,卻怎麽也瞞不住,還是給人曉得了。


    雖後宮有皇後,前朝有左相,但天花何等厲害,又藥石無醫,挺不挺得過,全靠運氣,十個人得了天花,不定能活下來一個。


    整個後宮人心惶惶,太後和其他嬪妃集體進言,婧公主還是給移出了皇宮,而後又有幾個小宮女太監染了病,一時間整個皇宮陷入深深的恐慌,每日的請安全都免了,各宮從來沒有那麽安分守己過,都惜命的呆在自己宮中,不敢隨意走動。


    而後又傳來消息,在太醫院念書的好幾個小公子也染上了病,沐雪聽到消息,唬了一跳,日日盯著屁股快好了的穆非卿,不準他出門。


    這個時代可沒有疫苗一說,得了天花就如得了絕症。


    莊親王府那邊,王妃聽了按住自己的胸口,念了聲阿彌陀佛,幸好他們家愽哥兒那時候受了傷,沒去太學院。


    穆非卿屁股好了,沐雪日日將他圈在家裏,他心裏惦記穆非辰,著急的很,在院子裏上躥下跳,時不時瞧見隔壁院子裏的洋槐樹,又勾起了對南楚三皇子的恨意。


    便連續幾個晚上溜到隔壁去刺殺穆楚寒,次次帶著必殺的信念,卻次次失敗。


    青崖發現了,把事情告訴了沐雪,沐雪皺著眉,沉吟半刻,見穆非卿沒什麽大事兒,每次都全須全尾的被放回來,曉得穆楚寒手下留情,有分寸,不會真傷了他,便丟開不去管。


    穆非卿去隔壁尋仇,並不是次次都能尋到穆楚寒,和他交手的多是小穀,小穀武藝不及他,但一手毒使的出神入化,兩人回回都能糾纏半來個時辰。


    穆非卿不曉得他尋不到穆楚寒的時候,他心中那仇人正在偷偷摸摸的爬他娘親的床。


    穆楚寒夜裏翻牆又翻窗,沐雪經常睡到半夜就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早就習慣了。


    “嬌嬌,你兒子日日晚上都來刺殺爺,這事兒你怎得不管?”


    穆楚寒有兩次剛準備翻牆,就和翻牆進院的穆非卿碰了個正著,好小子,一句話不說,上來就拿匕首往他要害捅,穆楚寒不得不小心應付他,還不敢真傷了他,本就沒什麽耐性的人,被穆非卿纏著,不能及時去找他心中的嬌嬌,就惱了。


    沐雪隻要他不動手動腳的,還是許他抱著,因始終沒把實情告訴她,便一直不給碰,關於這一點,兩人較量了幾晚,穆楚寒破天荒的妥協了。


    始終忍不住,也就貼著她的身子蹭一蹭。


    聽了這話,沐雪瞪了他一眼:


    “他不是你兒子?這事兒能怪得了誰呢?小寶又不曉得爺的真實身份!”


    穆楚寒見沐雪豎起眼睛,又要開始算賬,趕緊抱著哄:


    “罷了,罷了,是爺的錯。爺隻是覺得他這樣白白折騰,瞧著怪可憐的。”


    沐雪沒好氣的哼了一聲:“當真可憐呢!親爹死了,親娘被人調笑,他去報仇還總是不得。”


    其實她心裏想的是,讓穆非卿把精力用在穆楚寒身上,比他偷偷跑到外麵去折騰好得多,萬一去外麵染上天花可怎麽辦?


    “嬌嬌…。”


    穆楚寒無奈,握著她的手懲罰似的捏了捏:“不許胡說。”


    “我哪有胡說,全盛京的人誰不曉得穆九爺,穆大將軍給炮彈炸死了?還死了三年之久。”


    這話帶著滿滿的怨恨,讓穆楚寒聽了心裏發酸。


    “嬌嬌,爺曉得你這些年過得不易,但爺給你掏心窩子,爺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和小寶,爺不能日日見著你,可知有多煎熬。”


    沐雪背過身去,懶得搭理。


    穆楚寒把下巴擱在她頸窩上,親了親她的脖子,低聲說:


    “爺可不是那麽輕易能死的,隻要一想到你還在等著爺,爺怎麽舍得去死?嗯?”


    親昵的說著這話,穆楚寒感覺身體又開始痛起來,從心髒開始到脾肺,再到四肢骨頭,劇痛一寸一寸的蔓延。


    這是強行在身體種十二隻赤鬼的後遺症,如今赤鬼已死了半來個月,還餘下兩個多月,事情都提前了,隻要冷子翀上了勾,漠北的那群老王爺進了京,將他們一網打盡,他怎麽也得留出一個月時間來,把自己命不久矣的事兒解決了。


    沐雪在穆楚寒懷中挪了挪,感覺到他身體輕顫,還以為他在忍著衝動,便沒理他,打了個哈欠隨口說:


    “人都是要死的,不過早晚的事兒,不定我死得比爺還早呢!”


    穆楚寒咬著牙,抱緊懷中嬌小玲瓏的身子:“爺不許,沒爺允許,嬌嬌你可不能死!”


    困得不得了的沐雪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好好好,我不死,爺死了我也要賴活著,這樣總行了吧!”


    沐雪說的敷衍,聽在穆楚寒耳中卻心痛不已,在她肩膀上輕咬一口:


    “這樣也不行!嬌嬌若是死了,爺隨後就到。若爺死了,嬌嬌也要立刻下來陪爺。”


    沐雪眼皮打架,快睡著了,一聽,瞬間睜開眼睛,清醒過來,在穆楚寒抱著她的胳膊上狠狠擰了幾把,還是不解氣,氣呼呼的轉過身子,拿大眼珠子瞪著他:


    “爺,你說的什麽話?你怎麽那麽狠心,還要讓我給你殉葬不成?”


    “難道嬌嬌不願意?”穆楚寒盯著沐雪的眼睛。


    沐雪瞬間就給他氣的腦袋冒煙兒了,哪兒有這樣的人,既然他那麽愛她,難道不該是說,即便他死了,也讓她別太傷心難過,別惦記他,好好活下去之類的嗎?


    他居然還想讓自己給她殉葬?


    真想一爪子把他連給抓爛了。


    穆楚寒認真的說:“嬌嬌,若你先爺一步死,爺絕不會猶豫,馬上就追下去!”


    沐雪對著他黑爺中璀璨的眼睛,想罵又罵不出來,他的愛,太霸道了。


    隻能氣呼呼的狠狠瞪他一眼,又背過身去,生氣。


    穆楚寒見她背過身去,鬆了口氣,緊繃的臉色瞬間滿是痛楚,心道:


    嬌嬌,爺怎麽舍得。


    ……。


    又過了幾日,紅鸞突然拐了彌生到將軍府來,帶提著一個大包袱,一番要長住下來的架勢。


    “夫人!你們家那麽大,可否讓我和彌生寄住一陣子。”


    沐雪見一向活潑的紅鸞一直撅著嘴,滿臉不高興,趕緊問她出了何事。


    一開始紅鸞不願說,多問幾次,便一股腦兒倒豆子似的全倒了出來。


    “夫人,我竟不曉得師哥那麽不要臉,往我平日那般敬重他,師傅也總是拿他當榜樣,激勵我們,我們真是瞎了眼!”


    “我早該想到,他之前解毒為何總是要彌生,原來他是壞了心腸了…。”


    彌生給青雲親自帶去房間了,紅暖說起話來更無忌憚,一臉憤慨的說了十七那日的事情。


    “如今他都解了毒了,還想著勾引彌生,還讓彌生還俗,彌生可是佛子啊!…。”


    沐雪安靜的聽了,看著臉都氣紅了的紅鸞,百裏破風對彌生的異樣,她早瞧出來了,隻是沒料到他膽子那麽大,便問:


    “你這樣帶了彌生出來,國師他知道嗎?”


    紅鸞拿了手邊桌子上的一塊糕狠狠咬了一口:


    “不知道呢,今日師哥去早朝了,我這才帶了彌生偷偷跑出來。”


    “夫人,你可千萬別趕我們走呀!”


    紅鸞嘴邊沾著糕點渣,緊張的求:“如今我在盛京一個人都不識得,隻能求到夫人頭上來,我保證,我絕對不會跟夫人添亂的。”


    “我已經給我師傅寫信去了,等我師傅回來,我們就搬出去!”


    沐雪看她一臉緊張,笑:“這你盡管放心,你們想住到什麽時候就住到什麽時候,全當自己家裏。”


    紅鸞聽了,彎著嘴角笑,一把抱住沐雪的脖子。


    “夫人最好了,難怪彌生喜歡夫人!”


    沐雪拉開她的手,問:“這事兒,彌生曉得嗎?”


    紅鸞得了沐雪的允許,一顆忐忑的心放下了,點頭:


    “知道呢!是我告訴他的,可不能讓他這樣傻乎乎的任由師哥欺負呢!”


    沐雪聽了,心裏有些擔心彌生,又和紅鸞說了幾句,讓百靈給她端莊子裏新送來的橘子吃,自己起身去找了彌生。


    青雲見了彌生高興,給他選了個向陽寬敞的院子,難得的又安靜。


    正領著幾個丫鬟收拾,見沐雪過來尋彌生說話,便笑著出去了。


    “彌生!”


    沐雪拉著彌生坐下。


    “國師大人的事兒,紅鸞都告訴你了,你…。可是恨他?”


    彌生搖頭,一臉糾結。


    “何為情愛,為何說大人心悅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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