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楚寒和沐雪他們搬出穆侯府,十幾輛大馬車,沉甸甸的排著隊伍,穿過了大半個盛京,聲勢浩大,毫不避諱。引得路人和人群中各府的探子們驚心,矚目,議論。


    不肖一刻鍾,全盛京的人都曉得了,紛紛暗中猜測穆侯府到底出了什麽事兒,瞧著這陣仗,穆侯府的世子是拖家帶口,要另立府邸了?


    江大太太聽說了此事,一刻都坐不住了,喊了嬤嬤給她拿披風來,就要去找沐雪。嬤嬤勸不住,正好沐休在家的江尚書,得了通知趕緊上來攔住。


    “子珺,天冷地滑的,你又懷著孩子,大夫吩咐了在家好生修養,怎可如此莽撞。”


    江大太太一顆心七上八下,跳個不停,不得半分安寧。


    “如今還在正月裏,穆侯爺和侯夫人還健在呐,哪裏有從府裏搬出去的道理?一定是出了什麽事兒了,若不去問清楚,我的心,不安啊!”


    江尚書拉住江大太太,示意嬤嬤取下她的披風,放緩聲音:“如今這事兒全盛京,多少雙眼睛盯著,我們現在去實為不妥,先緩緩,等天色降下來,再偷偷派個機靈小子去問清楚,也是一樣。”


    江大太太甩開江尚書的手,氣惱又心急:“我是她母親,去瞧自己的女兒,做什麽偷偷摸摸的,還怕人說嘴了不成?”


    “子珺,雪兒也是我女兒,我也心急,可我還是朝廷的吏部尚書。據說,世子和穆侯爺私下的關係,很是微妙啊!如今咱們尚書府大張旗鼓的找上去,落在有心人眼裏,殊不知會給雪兒和世子帶去麻煩。先等一等,好嗎?”


    江大太太還是擔心,大老爺正勸著,他身邊的小廝氣喘籲籲的跑了來。


    “老爺,太太,世子他們府邸外麵好些鬼眉鬼眼的人,一看就是跟小的一樣,是得了令去打探消息的。”


    江尚書問:“穆侯府那邊如何?”


    大冬天,小廝跑得一腦門的汗,拿袖子隨便擦了擦,回說:


    “老爺,穆侯府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呐!好生奇怪啊!”


    江大太太聽了,住了腳,站在一邊。尚書沉默了一瞬,才說:


    “你先下去歇著,另換個麵生的,繼續去盯著,有什麽風吹草動,立刻來稟。”


    小廝應了,擦著汗下去了。


    大太太緊張的拉著江尚書的手臂:“雪兒他們不會出什麽事兒吧?”


    江尚書心裏也凝重起來,麵上卻不敢露半分出來:


    “子珺別擔心,穆侯府的世子爺是個能幹,有手段的。”


    江大太太聽了似想到了什麽,臉色一白,往後退了一步,坐到椅子上去,撫摸著自己隆起來的肚子。


    “子珺,你怎麽了?”江尚書上前去緊張的握住江大太太的手:


    “可有哪裏不妥?可要叫大夫來瞧瞧?”


    江大太太白著臉搖搖頭,穆家老九如何不能幹,他可是要造反,屠殺盛京權貴的人呐!


    到了新宅子,小寶特別興奮,滿院子亂跑,才兩歲多的孩子,不知為何能跑那般快,雨竹和奶娘追起來有些吃力,沐雪喊了吉木帶著兩個沒留頭的小幺兒跟著。


    如今宅子上上下下,裏裏外外都是穆楚寒的人,沐雪也不需再時時提心吊帶了。


    大家似乎都把辰哥兒遺忘了,沒一人提起過,沐雪看著丫鬟們在屋裏收拾,歸攬物件,清點籠箱裏的衣物,一派熱鬧。


    青雲之前是穆楚寒身邊的一等貼身丫鬟,紅湖一直在她手下做事,紅湖能到沐雪身邊來伺候,還是當初厚著臉皮,孤注一擲,去求的青雲,如今穆楚寒親自把青雲送到了沐雪身邊,紅湖的處境便有些尷尬了。


    當初在金陵的日子,青雲的地位比府裏的各位姑娘可高多了,穆楚寒出入都是青雲跟著,府裏各項事務也是青雲在打理,半芹、雨竹等丫鬟都是青雲親自調教的,珠兒和萍兒也是見識過青雲的威風的,如今青雲一來,還什麽都沒說呢,大家隱隱已經以她為首了。


    而且,頗為自然。


    沐雪心裏想著穆楚寒到底把辰哥兒送到哪裏去了,眼睛瞟著屋裏的幾個丫鬟,看著看著就看出點兒不對勁兒來了,平日手腳麻利的紅湖如今似什麽都挨不上邊兒一般,有些木訥的站著,臉上的笑頗為牽強。


    在看青雲,還是如在金陵初次見麵一樣,嘴角始終含著笑,有條不紊的指揮者珠兒幾個收拾東西,還顧著照顧紅湖的心情,往多寶閣上擺放物件的時候,都會先問過紅湖,攏箱衣物的怎麽放,屏風怎樣辦法,皆先笑著客氣的問過紅湖。


    青雲這樣周到,反而讓紅湖羞紅了臉,心裏更加不得勁兒。


    沐雪瞅了一回,算是明白過來了,青雲來了,紅湖這是有了危機感,害怕自己一等丫鬟頭一份兒的地位不保。


    而青雲呢,又怕紅湖多心,許多細微之處都先趕著問過她,這樣反而弄得紅湖更加不自在了。


    丫鬟們的事兒,沐雪本不樂意管,但若屋裏的人每日都這樣別別扭扭的,讓人瞧著不痛快不說,反而容易讓丫鬟之間起了芥蒂。


    若是丫鬟們為了爭寵,弄出什麽事兒來,倒是不好了。


    為了預防萬一,還不如先把名分等級定下來,讓大家都把心放肚子裏去,好好幹活。


    這般想著,等東西頭規整妥當了,沐雪便將滿院子的丫鬟都招到了跟前來,連守著藥爐子的蓮兒也給喊了來。


    雖三等丫鬟和沒留頭的都站在院子裏,屋裏算了算也站了不少人,百靈和鶯歌都在裏麵站著。


    紅湖覺得自己的手在發汗,有些緊張。


    沐雪招手,讓珠兒上前幾步,站到她身側來。


    所有人都看過去,大家心裏都清楚,珠兒與她們是不同的,紅湖之前也暗中較勁兒嫉妒過,後來慢慢就想通了,珠兒雖不算頂聰明,但人家好歹是陪著夫人一起長大的,在鄉野的時候就跟著了。


    夫人平日雖沒特別關照珠兒,但珠兒在夫人心裏的不同,大家都品得出來。


    “叫大家來,便是想與你們說幾句貼心話。”


    沐雪掃了一眼屏氣斂聲的一屋子俏麗丫鬟,放在現世,不過是些初中生,高中生,但她卻一個都不敢小瞧了去,她們的心思和手段,放任何一家大公司職場,怕也能混個風生水起。


    “今兒就挑明了說,我和爺是不打算回穆侯府了,穆侯府的榮華富貴也是不打算沾了,留在我身邊,往後也不是什麽世子妃的丫鬟,外頭頂多叫我一聲夫人。”


    沐雪雙眼漆黑明亮,聲音淡淡的,如縷縷細細的絲線,灌入丫鬟們的耳朵裏,直接往心裏鑽,讓人不想認真聽都不行。


    “若你們想攀高枝怕是不能了,若想留在我院子裏混混沌沌的混日子,我卻也是容不下。”


    “這樣吧,念你們好歹伺候了一場,凡是想要走的,賣身契拿去,我另送二十兩安家銀子,便算是了了這段主仆情,大家也好聚好散。”


    “若是留下來,就須得獻出你們的忠心來,便是死也得給我死在這院子裏,誰要是敢背了主,要麽我將人交給九爺。”


    屋裏靜悄悄的,眾丫鬟打了個寒顫。


    “要麽,就按我的規矩來,先在身上給我劃上個千百個刀子口,再抹上蜂蜜和鹽,脫光了喂螞蟻和蜜蜂去。”


    這下,不光是打寒顫了,丫鬟們連頭皮都麻了,雞皮疙瘩起了一地。


    站在沐雪旁邊的珠兒忍不住雙手抱著膀子,哆嗦了一下,抬眼望去,似乎又瞧見了李家村那個站在院子裏,緊緊抿著嘴,沉著臉,訓斥長工們的大娘子。


    說著,沐雪朝珠兒抬了抬下巴。


    珠兒上前一步,聲音發緊:


    “有沒有要出去的?”


    等珠兒問到第三遍上,才顫巍巍出來個丫鬟,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帶著哭腔喊:


    “夫人,奴婢…。奴婢…。”


    紅湖和半芹幾個回頭,是個二等丫鬟,狠狠的瞪著她,啐了一口:“白眼狼!”


    紅湖氣不過,伸手就要去擰那丫鬟的胳膊。


    “紅湖,住手,讓她說。”沐雪阻止了憤怒的紅湖,那丫鬟抽抽涕涕的說:


    “夫人,奴婢家中爹爹病重,弟弟又到了娶親的年紀,奴婢…。奴婢娘的意思是讓奴婢回去嫁人,給弟弟換些彩禮銀子。”


    說著,丫鬟就哭開了:


    “夫人,不是奴婢要走,實在是…。家裏人沒有奴婢,就過不下去了呀…。”


    “你撒謊,你什麽時候有那麽大的弟弟了,昨兒還說要給你弟弟買麥芽糖回去,你弟弟都要成親了還吃什麽小孩兒零嘴?”


    一向沒什麽存在感的蓮兒跳了出來,指著那丫鬟的鼻子罵。


    眾人看過來的眼光都是憤怒和鄙視,丫鬟漲紅了臉,明顯心虛了:“我沒有撒謊,要成親的是我大弟,買糖的是我幺第。”


    “你…。”


    沐雪倒是不生氣,巴不得趁這個機會,把院子裏的人再理一遍。


    “珠兒,去把這丫鬟的賣身契拿來,再給封二十兩銀子,既然是要出嫁,我在另賞你十兩銀子,算是添妝了。”


    丫鬟麵上一喜:“謝夫人大恩!”


    珠兒滿臉不平,也不得不去娶取賣身契和銀子來,也不遞給丫鬟,咣當一聲直接扔在她腳下,沐雪瞧見了,也沒攔著。


    有了這個丫鬟開口,後麵又有一個二等丫鬟,兩個三等丫鬟出來哭訴,個個都有苦衷,有不得已的理由。


    沐雪心裏冷笑連連,紅湖簡直都要氣瘋了,一個勁兒的咬著牙罵沒良心的小蹄子,張牙舞爪的要撲過去打她們。


    屋裏好一番熱鬧。


    等確定沒人要走了,沐雪便讓拿了賣身契和銀子給她們幾個,又許了一炷香收拾東西,叫了明路進來,對明路說:


    “這幾個,我已經放了她們自由,如今與咱們家沒幹係了,好生送出去吧!”


    明路對著沐雪恭敬的彎著腰,轉動眼珠子,視線在幾個提著包袱的丫鬟身上轉了一圈,學了青煙那套皮笑肉不笑,:


    “夫人,這可不行。”


    “九爺知道府中有人心思不正,惱得很呐,說正好前院那幾顆海棠樹看起來嫣兒吧唧的,怕明年開的花不夠豔,須得用血肉施一施肥。”


    “這幾位妹妹給夫人養的細皮嫩肉的,正好拿來養一養那海棠樹呐!有了幾位妹妹的滋養,想必明年的海棠豔得很呐!”


    明路話一出,幾個丫鬟滿目驚恐,屋裏站著的其他丫鬟更是震得魂兒都快飛出來了。


    “夫人,夫人,奴婢知錯了,奴婢不嫁人了,奴婢願意伺候夫人…。”


    “夫人開恩啊,救救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幾個丫鬟噗通噗通跪下來,把額頭磕得砰砰響,瞬間哭花了臉。


    沐雪看著幾人,又看向明路。


    “這真是爺吩咐的?”


    明路點頭:“可不是嘛!九爺親口說的。”


    沐雪便沉默了,沒說話。


    明路瞧著,從後麵招了招手,官言官川兩兄弟帶了幾個人,按住幾個丫鬟,堵了嘴就拉出去了。


    剩下的人,聽著幾個丫鬟嗚嗚的聲音越來越遠,直到聽不到了,都沒人敢再開口。


    得罪夫人就是得罪九爺,便是夫人不惱,九爺也要替夫人惱上一惱。


    九爺一惱,可必得見血呐!


    好可怕!


    常常跟著沐雪身邊的紅湖、萍兒幾個就不說了,其餘平日鮮少進屋的二等丫鬟和三等丫鬟們,簡直給嚇傻了,從此再不敢有二心。


    沐雪喝了喝茶,穩了穩心神。


    穆楚寒橫插這一杠子,將丫鬟們都嚇破了膽,她也就沒必要再敲打了,於是便直接宣布說:


    “從今兒起,青雲、紅湖、半芹、萍兒四個就在屋裏伺候,當一等丫鬟。”


    “雨竹往後就在小寶身邊跟著,也領一等丫鬟的份例。”


    “鶯歌、百靈、香草、翠兒、蓮兒為二等丫鬟。”


    ……


    “規矩我就不多說了,把自己的事兒幹好就行,好好守著宅子,往後少不了你們的好。”


    “是,夫人!”


    沐雪說完,看了看站在角落裏一直沒說話的青菱,又說:“青菱也領一等丫鬟的例。”


    “也無需上來伺候,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吧。”


    大家把視線投向默不吱聲的青菱,這才發現她好像是跟在九爺身邊的,於是對她也不知不覺尊重起來。


    所有丫鬟都定下來了,沐雪便揮手讓她們散了,單獨留下珠兒、青雲和紅湖三人。


    青雲和紅湖不自覺的去看珠兒,因為夫人安排了所有人,獨獨漏掉了珠兒。


    珠兒垂著頭,瞧著自己的腳尖,心裏已有了猜測,慢慢的紅了眼。


    沐雪突然說:“再過一段時間,珠兒就要走了。”


    青雲平靜的看過來,紅湖的心跳快了兩拍。


    “她走了,我身邊也就你們兩個是最信任的。”沐雪掃著青雲和紅湖:


    “紅湖,你也不用覺得委屈,往後就都聽青雲的吧!畢竟她比你大兩歲,家裏又是盛京的,盛京的規矩,她比你我都熟悉。”


    青雲要說話,沐雪製止了,看向紅湖問:“你可有不滿?”


    紅湖早猜到是這個結果,如今沐雪親自提出來,反而讓她一顆緊繃的心放鬆了。


    “都聽夫人的。”


    沐雪也鬆了一口氣:“如此,你們都去忙吧,才出府,好好管管院子裏的丫鬟們,別以為沒了穆侯府那塊招牌拘著,就可以混日子了。”


    兩人下去,珠兒抬頭,眼淚已經流下來了。


    “夫人一定要趕珠兒走嗎?”


    沐雪拉著珠兒的手,輕聲說:“珠兒,幫我回去照看好爹爹和娘。”


    珠兒見沐雪心意不改,拿帕子捂著臉嗚嗚哭起來。


    沐雪歎了口氣,靜靜得看著她哭。


    入夜,與穆楚寒吃罷飯,外麵青煙來輕聲說話:


    “九爺,他們還在呢!”


    沐雪抬頭,看穆楚寒坐著喝茶,青煙恭敬的站在一邊。


    “都是哪些府裏的?”


    青煙拿出一張紙遞給穆楚寒:“小的都摸清楚了,九爺過目。”


    沐雪探了探身子去看,好家夥,密密麻麻寫滿了一頁呢!


    王府的、郡府的、將軍府上的、一品大員、二品大員、三四品的也有,還有許家的,呃,她們江家也派了人來…。


    “爺,哪些圍著咱們宅子探頭探腦的人,有那麽多呐?”


    穆楚寒瞟了瞟,唇角一扯,冷笑。


    “吃飽了沒事幹,閑得慌!”


    青煙不敢說話。


    隻聽穆楚寒又說:


    “去,瞧瞧哪幾家蹦得最歡,早點兒事來,別讓他們閑著!”


    青煙領命而去。


    沐雪杵著下巴,皺了眉,看著穆楚寒:


    “爺,怎麽大家的眼睛總是盯著咱們不放呢?咱們一有個風吹草動的,他們跑的比兔子還快,全都來窺視探究,難道這些人都和爺有仇嗎?”


    穆楚寒將手中的紙放在蠟燭火苗上點了。


    火光映在他妖邪的俊臉上,有一種吸引人的魔力。


    “有仇無仇,爺都不會放過他們。”


    沐雪眨眨眼睛,難道這人真準備想江大太太說的那般,要把盛京的貴族都給屠殺殆盡?


    第二日,一直在家丁憂,久不上朝的穆侯爺突然上書要參加早朝,皇帝許了。


    不想穆侯爺一來,就給皇帝遞了個折子,上書廢了穆侯府的世子穆楚寒,改立穆家大爺穆楚輝為世子。


    這下子,就如平地炸起了一個驚雷,又如熱鍋裏給潑了一瓢冰水,瞬間整個朝堂都翻滾火熱起來。


    就連坐在龍椅上,按著折子的皇帝冷子翀都不淡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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