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老爺臉上佯裝的怒氣瞬間就消失了,整張臉比鍋底還黑,賴姨娘抬起頭飛快的瞄了一眼五老爺,心亂如麻。


    五老爺與沐雪就這樣死死的對視著,誰也不肯讓步,詭異的從兩人之間蔓延。


    幾位穆家坐著的老爺,誰也不是個蠢笨的,便是幾個公子,別看平日吊兒郎當很不正經,關鍵時刻腦子也轉的飛快。


    不過兩三息,就感覺到了不對勁,紛紛拿眼睛在五老爺和沐雪之間不動聲色的瞟來瞟去。


    從自家女兒身邊那個貼身丫鬟突然暴斃之時就已經感覺到不對勁的三老爺,其實已經隱約猜到了一些,如今更不想他們三房牽連進去,視線在老五和這位不好對付的世子妃身上來回掃了一遍,便又端起了茶杯,一心一意研究起茶杯裏漂浮的茶葉,表麵了這事兒,他不參合。


    大老爺與五老爺都是先頭侯夫人生的,關係自然不比尋常,加之五老爺在年前在大老爺麵前多次抱怨老九和老九媳婦兒,言語之間盡是不滿不服不甘心。如今聽著老九媳婦話有所指,大老爺便忍不住開口警告:


    “世子妃慎言,說話可是要負責的。”


    沐雪瞟了一眼旁邊的大老爺,果然親兄弟,這就忍不住跳出來幫腔了。


    她不理會大老爺,還是盯著一言不發的五老爺:


    “五爺,大爺說的對,說話要負責。”


    她拖長了聲音:“這,做事,更要負責。”


    “你說對不對?”


    五老爺電光火之間,已經把他安排的各處細節想了一遍,發現天衣無縫,按下心中的一絲不安,生硬的應了一聲:


    “對!”


    沐雪看著裝得一臉無事的五老爺,心中冷笑:果真是穆家的種,一樣的狡詐陰險,幹了壞事缺德事,表麵還裝得安然無事。


    “五爺,到底是誰要毒殺本世子妃,甭管他藏的多深,今兒本世子妃非的把他揪出來,讓他為這件事負責,既然敢做,不管他樂不樂意,毒殺本世子妃的後果,必須讓他擔著。”


    五老爺差點把後糟牙咬碎,侯夫人探究懷疑的目光已經看過來了,他不得不強裝鎮靜,甚至還從嘴邊擠出一絲笑來:


    “世子妃說的是。”


    沐雪鄙薄一笑,穆五爺,咱慢慢玩!


    笑過之後,沐雪突然轉身。


    轉身走過賴姨娘的時候,又驟然發怒,一腳狠狠踹在她後脖子上,踹得賴姨娘措手不及,讓她整個人撲倒在茜兒的屍體上,臉正好擠壓在茜兒那張灰敗陰冷的死人臉上,嚇得賴姨娘魂都沒了,反應過來,連滾帶爬後退好幾步,發出一聲尖唳叫喊。


    廳裏的人被賴姨娘這一聲驟然一叫,給駭的渾身一震。


    沐雪腳步停歇,沒事兒人兒一樣端著她世子妃的架子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淡淡的說:


    “平日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賴姨娘,你這是在怕什麽?叫的那麽難聽。”


    臉和鼻子剛剛觸碰到死人的那種恐怖感覺,讓賴姨娘怕得全身顫抖,雖她極力想讓自己平靜下來,卻沒能做到。


    大老爺遞了個眼神給大太太,大太太開口說話了,突然尖酸刻薄:


    “才剛我是沒瞧錯吧,堂堂世子妃竟然當眾踢了個姨娘,這樣粗鄙跌份兒的事兒,是咱穆侯府的世子妃做的?”


    “大太太,你沒瞧錯,是本世子妃踢的,怎麽,賴姨娘都下砒霜毒我了,還不興我踢兩腳解解心中鬱氣?”沐雪反問。


    大太太撇撇嘴,譏諷道:“我這是為世子妃著想才提醒您,您身份尊貴,怎好與個姨娘動手動腳,這還不是你院子的姨娘,是你哥哥房裏的,這要傳出去,不知道多少人笑掉大牙,背地編排我們穆侯府沒規矩。”


    “都要拿砒霜毒死我了,還跟我提規矩?不好意思,我這個人呢,眼睛裏容不得沙子,你規規矩矩的,我可以跟你談規矩,你要是不規矩了,在我這兒,可甭再提規矩二字。”


    沐雪話說一半,喝了口茶,盯著的大太太:


    “大太太可能還不太了解我,在金陵的時候,便是條狗惹毛了我,我都是要踹上兩腳,再撲上去咬一口狗毛的!”


    “不然呐,這心裏不痛快的很!”


    如此粗鄙不堪到話語從沐雪這個看起來精精致致、嬌嬌軟軟的小嬌娘口中說出來,半點不粗鄙不說,竟然奇怪的讓人有些信服。


    大太太一時無話可說,侯夫人望了一眼身旁的沐雪,突然明白過來,她今天就是要當著大家的麵,治了老五這位賴姨娘,清算初一那天對她下毒的賬。於是也不開口了,隻沉著臉,擺出氣勢來與她撐腰。


    沐雪再次看向賴姨娘:


    “說吧,倒是誰指使你的?你們殺本世子妃的動機到底是什麽?”


    賴姨娘還是不承認,隻是喊冤枉,又用一個哭字訣,哭聲委屈綿長,聽得人耳朵發麻,還真和藍姨娘一樣,是個硬骨頭,沐雪眯了眯眼睛,又盯了賴姨娘半刻,都有些開始佩服她的哭功了。


    “紅湖,把東西拿上來!”


    沐雪突然又發話,旁邊的紅湖惡狠狠的瞪了賴姨娘一眼,飛快的又轉身去端了那白釉瓷盤出來,放在桌子上。


    沐雪指了指,說:


    “賴姨娘,你睜大眼睛瞧一瞧,這瓷盤可認得?”


    賴姨娘抬頭,瞬間給那整整圓潤的瓷盤給刺了眼,眼中閃過驚慌不安,開口卻說:


    “婢妾不識。”


    沐雪笑了一下,隨手拿起一個在手中,侯夫人滿眼疑惑的看過來,沐雪卻突然問大太太:


    “賴姨娘說不認識,那大太太可認識?”


    大太太臉色也變得難看,咬著牙不說話。


    侯夫人突然怒了,嚴厲的看過去:


    “大太太,世子妃問你話,為何不答?如今還在我麵前呢,你就敢仗著多吃了幾年幹飯,對世子妃不敬?”


    大太太見侯夫人發話,隻得開口說話:


    “兒媳不敢。”


    她抬頭對上沐雪的眼睛,心道:要是老九家這個賤人敢拉她家雲霜下水,她就跟她沒完。


    “這是當日小姐們裝食物用的瓷盤。”


    沐雪笑:“大太太別緊張啊,當日小姐們便是用這樣的瓷盤染了砒霜給我送鹿肉來的。”


    “還真別說,知道這盤子有毒的那一刻,我還真懷疑過五小姐,畢竟這賞花宴是五小姐一人承辦的,宴中器皿也是她準備的。”


    沐雪不放過這個挑撥大房和五房的機會,繼續笑著說:


    “這明眼人一瞧,可不得把罪名安在五小姐頭上。”


    大太太不是個容易被人挑撥左右的人,但這事兒怎麽想五小姐穆雲霜都被當了槍使,如此看著五太太的眼神便有些奇怪了,看賴姨娘的眼神就是赤裸裸的狠戾。


    “好在我也不是個棒槌,賴姨娘這套盤子一共十二個,如今這裏隻剩十一個了,加上你浸了砒霜的那個,剛好湊成一套。”


    賴姨娘抽泣著,眼神有些閃躲:“婢妾不知道世子妃說的是什麽,婢妾從未見過這樣的盤子。”


    “是嗎?”沐雪挑眉。


    “明路,將人帶上來。”


    隨著沐雪一聲吩咐,明路走到門口朝外麵一招手,就給帶上了一個婆子,兩個男人。


    婆子嚇得抖如糠篩,哆嗦著嘴,下跪給廳裏的人請安,賴姨娘一瞧見婆子,臉上精彩紛呈,死咬著牙,才沒讓自己叫喊出聲音來。


    “這個婆子你該認識吧,賴姨娘,她可是你身邊最信任的婆子。”


    賴姨娘看向婆子,眼神狠毒,這些盤子她明明吩咐了婆子帶出府去毀掉,然後扔到江裏去,才剛一見著盤子,她就有了很不好的預感,這個老賤貨,居然陰奉陽違。


    婆子不敢與賴姨娘對視,整個身子顫抖著伏在地上。


    沐雪高高在上,淡淡開口:


    “陳婆子,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若膽敢有一句假話,決不輕饒!”


    陳婆子早給嚇破了膽,身後站著的兩個男人就是典當鋪子的,她如何敢撒謊,於是顫抖著聲兒,如倒豆子一股腦兒吧事情倒了出來。


    “世子妃,不關老奴的事啊,是賴姨娘,賴姨娘給了老奴十兩銀子,讓老奴把這套白釉瓷盤帶出府去找個沒人兒的地兒毀了,然後扔到江裏去,一幹二淨。”


    “那你為何又沒毀了?”五太太瞪著自己院子裏的婆子,有些咬牙切齒了。


    十一小姐換毒盤子之事,丫鬟已死,死無對證,即便是毒殺的,可又有誰親眼瞧著是他們五房幹的了?


    賴姨娘房裏搜出來的砒霜,他們也可以咬死了是毒老鼠的。


    如此隻要賴姨娘咬死了不張開,也不是不可以摘出去,可氣的是這個老貨,竟然讓世子妃逮住了物證。


    張婆子本來就是五房的下人,當然怵五太太了,聽了一問,趕緊狠狠扇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都是老奴眼皮子淺,瞧著這瓷盤成色好,起了貪心,就沒聽賴姨娘的,想著也不會有人曉得,就拿去典當鋪子典當了。”


    賴姨娘聽了氣了個仰倒,一口氣吊在胸口呼不出來。


    明路給了沐雪一個眼神,便出來說:


    “侯夫人,各位老爺太太,公子小姐,如今就怕大家不信,咱把典當鋪子的當時經手的夥計和老板都請來了。”


    紅湖端著瓷盤來到典當鋪子的老板和夥計麵前:


    “兩位跟著分辨分辨吧,免得有些人心存僥幸,還以為躲得過去。”


    老板從他爺爺那輩兒就在盛京開典當鋪子了,他還算見過些世麵,倒也鎮定,那夥計早嚇的兩股打顫了,哭喪著臉,兩人看過,都點頭稱就是之前這個婆子送來典當的。


    沐雪又說:


    “明路,把那典當的底單給各位老爺和太太們瞧瞧。”


    明路應下了,拿出了典當的單子,等所有老爺太太都看了一圈,沐雪揮手讓明路把典當鋪子的人帶下去,回頭在看臉色灰白賴姨娘,大喝一聲:


    “賴姨娘,你還不從實招來?!”


    賴姨娘全身抖了一下,這時候還在飛快的想著法子,不料一直哭著的十一小姐,突然從穆非塵懷中掙脫出來,跪在地上:


    “世子妃,求你饒賴姨娘一命吧,不管要雲舒做什麽都可以,隻要留姨娘一條命就行。”


    說著十一小姐穆雲舒開始跪在大廳磕起頭來。


    “十一小姐你在胡說些什麽?”賴姨娘尖聲喊。


    穆雲舒抬頭小臉,已經滿臉淚痕,搖著頭:


    “姨娘,承認了吧,別再撐著了。”


    這下便是有心想護著的五太太,大太太都死心了。


    “雖然我不曉得姨娘為何要殺了世子妃,但我畢竟是做了姨娘的幫凶,世子妃,雲舒有罪,請世子妃責罰。”


    穆雲舒抹了抹眼中源源不斷湧出的淚水:


    “姨娘你就說了吧,到底為何要殺世子妃?或可留你一命呐!”


    沐雪瞧著地下跪著,淚人兒一般的穆雲舒,她倒是沒料到十一小姐能自己站出來,於是問:


    “十一小姐,你這是承認夥同賴姨娘毒殺本世子妃了嗎?”


    穆雲舒剛要開口說話,賴姨娘突然就崩潰了,飛快的朝著沐雪爬行幾步,把頭磕得砰砰響:


    “世子妃明鑒,不關十一小姐的事,十一小姐什麽都不知道,是婢妾,婢妾豬油蒙了心,都是婢妾做的,婢妾一人做的啊!”


    “姨娘,你別說了,那毒盤子畢竟是雲舒換的,雲舒甘願受罰。”


    “不!”賴姨娘終於不再假哭了,厲聲尖叫著,眼中流出的眼淚,滾燙。


    “世子妃,十一小姐根本不知道那盤子有毒啊,是我的錯,都是我,世子妃可不能冤枉了十一小姐啊!”


    見賴姨娘終於承認了,五太太氣的渾身發抖:


    “下賤,惡毒!我竟從不知道院子裏住著你這個蛇蠍毒婦!”


    沐雪不理五太太,對賴姨娘說:


    “賴姨娘,我知道你擔心十一小姐,隻要你把毒殺我的原因告訴我,把你背後的人指出來,或許,我可以考慮不再追究十一小姐。”


    賴姨娘瞬間石化了般,悲慘的哭喊聲,戛然而止。


    五老爺平靜的臉下,內心狂躁不安,突然出聲:


    “既然事情查清楚了,還不將這毒婦給拿下!”


    沐雪伸手止住:“慢!本世子妃都不急,五爺急什麽?”


    幾位老爺和公子都去看五老爺,五老爺不敢再開口,死死盯著廳中跪著,一動不動的賴姨娘。


    沐雪又說:


    “姨娘好好想想,是你身後的人重要,還是姨娘十月懷胎生下的十一小姐重要!”


    賴姨娘臉色掙紮不定,大老爺看五老爺臉色變了又變,心也提了起來,想找個人去請穆侯爺,卻發現廳裏除了沐雪的人,再無其他奴才。


    大廳又一次安靜下來,賴姨娘看了一眼十一小姐,又拿眼睛去看五太太,五太太惡狠狠的盯著她,恨不得殺了她。


    最後賴姨娘終於看向五老爺,五老爺威脅似的瞪了她一眼,最後賴姨娘收回了視線,垂了頭,盯著地板。


    她這些動作都被沐雪收入眼底,說實話,她其實一直懷疑是大老爺指使五老爺,五老爺再指使的賴姨娘,今日,她是無論如何要把賴姨娘身後的人揪出來的。


    又沉默了一會兒,眾人見賴姨娘突然抬起了頭,五老爺還是按捺不住,又說了一句:


    “想清楚了再說,若敢撒謊胡扯,看爺不拔了你的皮!”


    沐雪瞧著賴姨娘臉上飛快的閃過一絲苦笑,眼中落寞痛苦,一瞬間變得十分淒涼。


    賴姨娘對著沐雪又重重磕了一個頭:


    “世子妃說話算話?若是婢妾把事情說清楚,世子妃就不再追究十一小姐?”


    沐雪點頭。


    五老爺的心驟然揪起來。


    賴姨娘誰也不看,垂著眼,開口了,聲音平靜無比,說的話,卻石破天驚。


    “世子妃,這盤子確實是婢妾的,上麵的毒也是婢妾浸染的,張婆子也是婢妾派出去毀滅證據的,這一切都是婢妾做的。”


    賴姨娘突然抬頭頭:


    “但婢妾卻沒想毒殺世子妃,婢妾要毒殺的人是七小姐,穆雲靜。”


    大廳響起一陣抽氣聲兒。


    沐雪都不免愣了愣,她緊緊盯著賴姨娘的眼睛,裏麵沒有怨恨和悔恨,隻有無盡的痛苦。


    五老爺瞬間鬆了口氣,緊繃著的臉也放鬆下來,五太太卻暴跳如雷,突然站起來,衝到賴姨娘身邊去,不管不顧直接抓住賴姨娘的頭發,抬手就給了她啪啪兩個大耳巴子。


    “賤人,你說什麽?你說你要殺誰?”


    賴姨娘給五太太扇倒在地上,沐雪心裏惱火,惱火賴姨娘還不老實,惱火五太太的魯莽:


    “來人,把五太太扶到她的位置上去!”


    賴姨娘捂著自己火辣辣的臉,哈哈笑出了聲兒,盯著雙眼噴火的五太太:


    “太太,我說,我要殺了七小姐,殺了你的心肝七小姐啊!”


    五太太聽了,按著賴姨娘,不顧貴婦形象,拳腳相向在她身上一頓招呼,過來的兩個婆子有些無措,五太太畢竟身份不一樣,沐雪看了一眼身邊的珠兒和紅湖,兩人便走向下去拉五太太。


    珠兒去拉五太太的手臂,五太太回頭揚手就往她臉上甩了一個響亮的耳光:


    “你算什麽東西,給我滾,也敢上來拉扯我?”


    珠兒的臉瞬間出現五個手指印,沐雪站了起來,把手中的茶杯朝五太太扔去,紅湖拉著五太太讓了一下,茶杯越過五太太飛到後麵,碰的一聲在十一小姐身前摔了個粉碎,把一直緊繃著弦兒,極度擔驚受怕的十一小姐嚇的眼睛一翻,暈倒在地。


    賴姨娘趴在地上,從被五太太抓了散亂的頭發中瞧見了,擔心的大喊一聲:“十一小姐。”


    同時穆非塵兩步走上前去,把十一小姐從地上抱了起來。


    沐雪沒工夫去管這些,淩厲的盯著五太太,聲音冰冷:


    “珠兒不是什麽東西,不過是本世子妃身邊的一等丫鬟。”


    她是真的火了,她身邊的這幾個丫鬟她都沒打罵一次,特別是珠兒,如今什麽錯事兒都沒做,竟然讓五太太給當眾扇了耳光,這耳光可不是火辣辣打在她這個世子妃臉上?


    於是磨牙厲聲道:


    “所謂打狗還要看主人,五太太你是不滿意本世子妃沒被毒死,故意作踐本世子妃的丫鬟,想要氣死本世子妃嗎?”


    侯夫人也嚴厲的開口了,指著那兩個婆子:


    “還愣著幹什麽?堂堂一個太太,如個市井潑婦一般與人廝打,勸也勸不聽,拉還不許拉,你不要臉,塵哥兒還要臉呢!還不給我滾回去坐好!”


    侯夫人親自發話了,話說的那麽難聽,五太太惡狠狠的瞪著地上捂臉的賴姨娘,紅湖也不去拉她了,冷了臉放開她,兩個婆子上來拉她,五太太甩了手,不甘心的往自己座位走去。


    紅湖拉著珠兒回到沐雪身邊去,臉色不快,珠兒捂著臉低著頭,不敢說話給沐雪添亂。


    沐雪瞟了一眼珠兒的臉,見已經腫起來了,回頭衝氣哼哼坐在椅子上的五太太冷冷的開口:


    “之前本世子妃把管理各房各院的權利放給了各位太太,早就把醜話說在了前頭,無論哪房出了事兒,隻拿管事的太太是問。如今不管賴姨娘想殺的是誰,她是五太太院子裏的,五太太院子裏的人出了這種事,五太太自然難逃其咎。”


    “我先把話撂在這兒,五太太你的罪,咱待會兒再清算。”


    五太太早就給賴姨娘的話氣的半死,聽了沐雪的話馬上就氣憤難當,眼看就要站起來,五老爺卻突然喊了一句:


    “給我坐下,別丟人現眼!”


    五太太出不了氣,終於頂撞了五老爺一回:


    “我丟人,我丟誰的人了,這個賤人可是老爺領回來的,瞧瞧是個什麽破爛玩意兒,什麽人也敢往家裏領,如今竟然狗膽包天敢毒害嫡女…。”


    “一個下賤的商戶女,滿身銅臭,整日魅惑男人,這樣的賤人早就該提腳賣了,就老爺拿她當個寶…。”


    賴姨娘趴在地上聽了五太太的爛罵,哈哈哈笑了起來,披頭散發的,臉上給五太太抓了幾道血印,狼狽不堪:


    “太太就別怪老爺了,要怪就怪你自己。”


    “婢妾自從嫁入穆家什麽時候生過亂子?婢妾知道自己身份低微,太太瞧不上婢妾,可婢妾一直對太太恭敬有佳,太太呢?”


    “太太是怎麽對婢妾的?”


    五太太臉上青紅交加:“我對你還不好嗎?是短了你吃還是短了你穿?”


    賴姨娘跪坐起來,伸手理了理垂在她臉上的頭發,動作嫵媚,看了一圈兒廳裏的老爺和太太們。


    “太太的手段高著呢,太太知道婢妾最在乎十一小姐,不會拿婢妾怎麽樣,但老爺不在的時候,太太可不是換著法兒的折騰十一小姐?”


    “十一小姐尚在繈褓的時候,太太不就授意奶娘給十一小姐喝冰奶,可憐我的是十一小姐,那麽小一點兒就遭了多少罪,高燒燒了三天,燒的整個身子如煮熟的蝦子,太太可知婢妾的心有多痛?有多恨?”


    說著,說著賴姨娘的臉變得無比猙獰:


    “這十二年婢妾都是怎麽過來了,日日擔驚受怕,太太心眼那麽小,為何容得下其他姨娘,其他庶出的小姐,就是容不下十一小姐?是因為十一小姐自小聰明伶俐,長相乖巧,深得老爺喜歡嗎?”


    “太太是怕十一小姐的出色掩蓋了了七小姐的光彩嗎?”


    “賤婢,你給我住嘴!”五太太惱羞成怒,臉都扭曲起來,又要起身。


    沐雪一個眼風甩過去,兩個嬤嬤再不敢像之前那麽猶豫了,趕緊上來擋住五太太,五太太叫罵:


    “你們給我讓開!”


    沐雪在賴姨娘說起五房這些汙穢之事時,眼睛一刻沒有離開過五老爺的臉,卻沒在他臉上看過一時不悅,反而更加鎮定,緊繃的下巴也放鬆了。


    於是更加確信賴姨娘還在撒謊。


    “賴姨娘,本世子妃沒心情聽你胡扯這些恩怨,我隻問你,你這次到底是要毒殺誰?”


    賴姨娘咬了牙,一雙眼睛就如淬了毒,死死盯著五太太:


    “婢妾說了,婢妾要毒殺的是七小姐穆雲靜,婢妾心裏恨啊,恨死了五太太,所以才要讓她嚐嚐失去心肝肉的滋味!”


    “不想,當時人太多太亂,反而把那盤子送到世子妃那兒去了,世子妃,婢妾與您無冤無仇,世子爺又是那麽護著您,婢妾怎會去殺你呢!”


    賴姨娘的說法表麵上看起來天衣無縫,這套說辭又合情合理,就連侯夫人都給她騙過去了,側頭對沐雪說:


    “雪兒,看來咱該尋個時間去廟裏拜拜了,你這是受了無妄之災啊!”


    沐雪直覺告訴她,事情絕對不是那麽簡單的,她還是懷疑五老爺。


    “賴姨娘,按你說你對五太太早就積怨已深,為何非要挑在大年初一那天毒殺五小姐呢?”


    賴姨娘頓了頓轉了轉眼珠,說出的話惡毒無比:“因為大年初一最喜慶,婢妾就是要五太太在最喜慶的日子失去七小姐,讓她痛不欲生,往後每一個大年初一想起這事兒都過不安穩!”


    這話當時賴姨娘也問過別人,當時抱著她的那個男人在她耳邊咬牙切齒:


    “爺就是要在大年初一殺了他的心肝兒,往後每一個大年初一,都要讓他想起這事兒來,痛不欲生。讓他餘生再也不能過好一個年,在別人最喜慶最快樂的日子,讓他一個人心如刀割、悲痛欲絕!”


    賴姨娘把這話拿出來說,讓大廳的所有人都不免去看她,此計,何等毒辣,五太太都差點氣的背過氣去。


    五老爺突然發話:


    “世子妃,既然事情已經查明,那還等什麽,還不把這毒婦處理了?!”


    賴姨娘聽了五爺的話,渾身一抖,閉了眼睛,眼淚嘩啦從雙眼流出來。她又能有什麽辦法,事到如今,她還得顧忌著十一小姐的前程,顧忌著娘家一大家子,他們可都是依附著五爺而活啊!


    沐雪心中早有猜測,如今再看五老爺,便覺得他此舉有些著急了。


    “五爺好狠的心啊,賴姨娘怎麽說也是你的妾室,聽說你平日最寵她了,怎麽,五爺也不為她求求情?”


    沐雪的話一出,賴姨娘死死咬著的唇忍不住顫抖起來,沐雪沒有放過賴姨娘那突然變得悲傷無比的臉龐,也沒有錯過五老爺眼中突然閃過的慌亂,隻聽五爺絕情的說:


    “自作孽不可活,她敢起心下毒殺靜兒的時候,就該料到有這樣的後果。”


    大太太也開始催促,說是為了一個小小賤婢何必浪費時間,直接拉下去杖殺了,一了百了了。


    侯夫人也以為查出真相,鬆了口氣,開始指責賴姨娘心思狠毒。


    賴姨娘一言不發,跪在廳中,閉著眼睛,一副等死的樣子。


    沐雪一一觀察廳中人的表情,九小姐似乎被嚇壞了,三太太摟著她,其他幾個太太已經在小聲交流討論了,眼中全是幸災樂禍與對五房的譏諷。


    三老爺還是老神在在的,置身事外。


    其他幾位爺麵色有些不耐煩起來,穆非塵抱著暈過去的穆雲舒,穆非鈺三個公子沒什麽異樣的神情。


    眾人都等著沐雪發話,沐雪卻突然喊了紅湖給賴姨娘送一塊帕子過去擦擦眼淚,她這個舉動把眾人都有些弄糊塗了。


    五太太冷哼一聲,譏諷:“世子妃真是菩薩心腸!”


    賴姨娘顫巍巍的接了紅湖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眼淚:“世子妃,都是婢妾自作自受,婢妾認罪,求世子妃處是婢妾,寬恕十一小姐吧!”


    沐雪捧著手中新換的茶慢慢喝了一口,半掀眼皮,淡淡的看了一眼如今一心求死的賴姨娘:


    “不急,戲才演一半,姨娘那麽著急求死做什麽?”


    侯夫人看過來:“雪兒,你這是何意?”


    沐雪捧著手中的茶杯,輕笑一聲:


    “我說過,我這個人平日不爭不搶,也懶散慣了,但若真遇著事卻有個不好的毛病,那就是愛較真兒。”


    “今日這件事賴姨娘雖把所有責任都攬到了她身上,但本世子妃還是覺得疑點重重。”


    “賴姨娘,你才剛的那套說辭,本世子妃是一個字不信的!”


    沐雪清清淡淡的說了一句一個字不信,嚇得賴姨娘差點沒拿穩手中的帕子,五老爺放鬆的心,頓時又給提得老高!


    賴姨娘一咬牙:“事實本來就是這樣,世子妃有何不信的!”


    沐雪眯了眯眼:“賴姨娘啊賴姨娘,你以為你這樣就能將本世子妃騙過去嗎?”


    “我且問你九小姐身邊的那個丫鬟你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了滅口的?”


    “侵染了砒霜的盤子須得裝著熾熱的食物,才可將毒性浸入食物,若我沒沒記錯,當日小姐們準備的可隻有些溫熱的糕點,那點子熱度不足以讓砒霜之毒入裏。”


    “賴姨娘,你當時是怎麽打算讓砒霜之毒染上食物,送給五小姐吃的呢?”


    賴姨娘一下子傻了眼兒,半天回答不上來。


    侯夫人、包括廳中覺得無聊的老爺們都開始重新思索起來,屁股穩穩的坐在椅子上,再沒有不耐煩。


    沐雪看賴姨娘原本拿來擦眼淚的帕子,開始擦她鬢角冒出的汗水,便嗤笑一聲:


    “所以,賴姨娘,你在說謊,對不對?”


    “婢妾沒有說謊,婢妾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活。”說著,賴姨娘突然起身朝牆壁衝過去。


    沐雪眼神一厲,大喊一聲:


    “明路,攔住她!”


    明路眼明手快,什麽也顧不上,撲上去一把抱住賴姨娘大的腰,在賴姨娘的頭要撞到牆壁上的時候,給明路撲倒在地上。


    “想死,可沒那麽容易。”明路喊來兩個婆子,婆子死死的鉗住賴姨娘,不讓她動。


    沐雪看賴姨娘要咬舌,突然陰冷冷的飛快說了一句:


    “你要敢自盡,我就把十一小姐交給世子爺!”


    賴姨娘的舌頭給咬出了血,瞬間不敢再繼續咬下去。


    沐雪緊了緊捧著茶杯的手指:“世子爺是什麽樣的人,相必賴姨娘心裏清楚,隻憑著那染有砒霜的盤子是十一小姐換的這一事,十一小姐就別想活!”


    ------題外話------


    下午7點有二更哈,寶寶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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