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嬤嬤仔細打量沐雪,見她眉眼與大太太有七八分相似,又十分親熱的拉起她雙手,清理的在她手背上拍拍,垂眼的去看她左手,瞧見她左手白嫩手背上一點鮮豔的朱紅,先下震驚。


    沐雪不動聲色把手抽回來,喊了聲鄒嬤嬤,心道,真是做戲做全套,連奶娘都給備下了,尚書府真是好大的手筆。


    這時,又來了個丫鬟,笑盈盈的說:“三小姐一路辛苦了,二太太讓趕緊沐浴更衣,馬上小姐們就要下學了,老太太讓都去她那兒用晚飯去。”


    這來的便是如今尚書府掌家二太太的大丫鬟,名為桂香的,她雖臉上帶著笑,卻沒幾分真心實意,不過一個冒牌貨,做個麵子就行了。


    顧嬤嬤和丁香聽了趕緊領了沐雪去她小院,讓人抬水來沐浴,又上來一個丫鬟和丁香一起要伺候沐雪更衣,沐雪拒絕了,隻讓兩人在屏風外麵站著,自己泡在暖暖的湯水中,緩解了一番疲乏。


    期間又聽人來催,說小姐們都去了老太太那兒,就隻等她了,沐雪冷笑一聲,才讓丁香兩人進來給她更衣梳頭。


    “三小姐,奴婢杏雨,和丁香一起都是服侍三小姐的,三小姐可記住了。”杏雨一邊整理沐雪的衣裙,一邊小聲的提醒。


    “聽說三小姐把府中的事兒全忘了,若有什麽不知道的,盡管問奴婢,奴婢給您解釋。”


    沐雪看了一眼杏雨,見她長得頗為俏麗,丁香和她一比,完全給比下去了,更是比丁香能說會道,知道她肯定是有心人派到她身邊來的,便隨便笑了笑,卻什麽都沒問。


    盛京比金陵冷多了,昨兒雪才停,天幹冷幹冷,沐雪由丁香兩個丫鬟領著,穿過花廊,過了一片紅梅地,又繞了繞才到了正屋。


    站在門外的丫鬟看見杏雨和丁香,便對沐雪笑:“三小姐來了,快進屋去!”說著打起門簾,衝裏麵喊了一聲:“三小姐到了!”


    話音一落,沐雪便進了屋,迎麵一股帶著淡淡香味的暖意,一眼望去,屋裏花團錦簇,為首木榻上端坐這個雍容華貴的老太太,左右好幾個穿著明豔的小姐,還有兩個依著不俗的太太,見她進來,皆全看將過來。


    都被沐雪出眾的長相給驚愣住了,一時沒人說話。


    丁香給沐雪解下披風,瞟了一眼上方,輕聲在她耳邊說:“那位便是老太太,三小姐快去見禮!”


    沐雪猶豫著要不要喊一聲這個便宜奶奶,就見上方的老太太慈眉善目的笑著朝她招手:“三丫頭,快來,到祖母這兒來。”


    杏雨輕推了一把沐雪,沐雪上前去,老太太將她拉到木榻上挨著坐下,左右瞧著她的臉,又把她摟在懷裏,口氣心疼的道:


    “可憐見的,去了一趟瓊州,聽說你得了病,將府裏的人事全給忘了?我是你祖母,可還記得?”


    不是說她被歹人所害才失憶的嗎?怎得又變成得病失憶了?


    沐雪任由這江府老太太親熱的摟著,低頭不開口,暗中打量屋下眾人,驚訝的是,四個小姐中有一個長的竟與自己有四五分相似,年歲也相當,也數她穿戴最為精致,正一瞬不瞬的盯著自己瞧。


    左手坐著的第一人,是個穿著華貴的婦人,不過三十來歲,保養的挺好,臉上不見一絲皺紋,她見沐雪一直不說話,便上前來打趣兒笑著說:


    “老太太見了三小姐可真把咱這一屋子的人都給忘了,幾位小姐都快吃醋了,這一月多沒見,老太太也讓她們姐妹先見見禮呀!”


    說著老太太才放了摟著沐雪肩頭的手,指著這個華貴婦女到:“這是你二伯母,可曾還記得?”


    沐雪搖頭。


    二太太便拉了沐雪下榻來,一一給她介紹,二小姐江心柔,四小姐江心婉,五小姐江心湘,和七小姐江心琴,幾人起身互為姐姐妹妹的喊了一番,也不知彼此心裏想些什麽鬼,臉上倒也是一直帶著笑。


    七小姐江心琴才八九歲,臉上還帶著嬰兒肥,眨巴著眼睛盯著沐雪瞧,隻覺得這大伯母家突然冒出來的姐姐,實在長的好看,心生喜歡。


    原來的三小姐江心婉,沐雪一來,她便成了如今的四小姐,捏著手中帕子,笑得最不自然,這世上怎麽會有這樣一個人,天生一看就是她們江府的人,想來祖母和父親很是費了一番功夫,這才尋了她來。


    互相見禮之後,沐雪便自然挨著二小姐江心柔坐了,這個二小姐看起來和善的很,聲音輕柔,小聲和她說起話來。


    “三妹妹生了病,想來很多事兒都不記得了,妹妹有什麽不懂不清楚的盡管來尋我,我就住在西邊的玉笙居,隨時歡迎妹妹來。”


    江心婉卻笑著說:“三姐姐車馬勞累,還是好生歇息著吧!”


    五小姐江心湘朝老太太問道:“祖母,三姐姐也要和我們一起上學嗎?”


    七小姐江心琴卻沒心沒肺的笑起來,拍手,快活的道:“好哇,好哇,又多了一個姐姐,可不熱鬧了!”


    老太太突然淩厲的看了一眼江心琴:“說什麽胡話,往日就在一起處著,哪裏是多來的。”說著老太太責備的看向一直不說話的三太太:


    “七丫頭年紀小,你這個當娘的平日別老驕縱著,這都上了兩年學了,還是那麽沒規矩!”


    被點名的三太太長的嫵媚動人,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哪兒知已經有了那麽大一個女兒,被老太太當麵說了,也不惱不急,伸手攬過江心琴,笑眯眯的應答:


    “老太太教訓的事,媳婦回去一定嚴加管教。”


    江心琴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不服氣的嘟著嘴。


    老太太看著底下每次都對她陰奉陽違的三太太,心裏實在惱怒,想著三兒子對她言聽計從,更加不快。


    二太太見老太太臉上不快,便突然拔高聲音轉移話題,問身邊的丫鬟:“大太太怎麽還沒來?使人去請了嗎?”


    丫鬟說:“已經使人去請了,大太太說她要禮佛,就不過來了。”


    沐雪聽了一耳朵,更加奇怪,按說這大太太不就是名義上這個三小姐的親娘嗎?怎得也不來看看自己這個冒牌貨?


    老太太聽了又對這個大兒媳婦痛恨起來,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四五年前,原本好好的掌家大太太突然就撂手不幹了,萬事不管,還在院子裏修起了佛堂,日日關在佛堂裏,也不來請安,也不管教小姐少爺們,就連對著她當吏部尚書的丈夫,也是愛答不理的。


    大家都說大太太中了邪,可她畢竟是這府裏的大太太,除了老太太,也就她身上有著浩明。誰也不敢當麵對她說什麽,加上二太太有意管束下人,不讓人說大太太閑話,誰要背地裏嚼舌根,給二太太曉得了,少不得大嘴巴子伺候。


    大家都道二太太和大太太妯娌感情真好,這般維護著大太太,他們不知道的是,二太太巴不得老大家的一輩子窩在佛堂不出來才好,如此這個家就得由她來當。


    如今大太太在府裏是油鹽不進,誰的話在她麵前都不好使,就連大老爺在她哪兒也得不到一絲好臉色,卻是誰也不敢去惹她。


    老太太暗恨大兒媳婦不陪著一起演戲,也隻得說:“罷了,罷了,咱不等她了,讓把飯擺起來,今兒大家都留下,好好給三丫頭接接風。”


    又轉頭對沐雪說:“吃過飯,你再去見你母親吧!”


    沐雪點點頭,她對自己這突然冒出來的便宜母親沒什麽興趣,現在看來,這大太太似乎對她也不是很滿意。


    二太太見老太太發了話,便起身讓丫鬟們把飯擺上。


    老太太從木榻上下來,江心柔和江心婉趕緊上去親熱的扶著,江心湘想湊上去,卻沒她的地兒,最小的江心琴無緣無故被老太太說了一頓,很是覺得無辜,也不敢來找沐雪說話了,隻忍不住拿眼睛好奇的看她。


    眾人來到外間,屋子也是燒得暖暖的,丫鬟們已經擺好了飯菜,老太太推開江心柔,招呼沐雪:


    “三丫頭,挨著祖母坐!”


    沐雪便坐到了老太太右邊,老太太左邊坐著江心婉。二太太站起來要親自給老太太布菜,被老太太拉著坐下:


    “今兒沒外人,別搞這些虛禮,都坐下吃飯!”


    二太太卻不坐,笑著說:“老太太就別管我了,好不容易陪著吃一頓飯,就讓媳婦盡盡孝心吧!往日裏,媳婦想盡孝心,都沒得這機會呢!”


    三太太聽了偷偷撇撇嘴,也不得不站起來,走到老太太另一邊去,拿起筷子準備給她布菜。老太太一直不喜三太太,看著她那張狐媚臉就來氣,揮手:


    “不用你,去坐吧!”


    三太太也不堅持,笑了一下,就去挨著她女兒江心琴坐下了。


    沐雪吃了吃,感覺這江家廚子的手藝也不過如此,和穆府盛京來的廚子做的味道差不多,或許是為了照顧老太太,什麽菜都弄得軟乎乎的,肉要弄成丸子,雞也燉的爛爛的,吃起來沒什麽嚼頭。


    二太太一邊給老太太布菜,一邊暗中觀察沐雪,見她神情淡定,用飯動作得體,坐著的姿勢也正,頭一遭和她們這樣的大戶人家用飯,臉上瞧不出半點慌張,儼然一個望門裏的千金,反而是江心婉沉不住氣,在桌上偷偷瞄她。


    她心道:這回也不知老太太和大老爺費了多少心思,從哪兒尋著個和大太太容貌相近的人來,她這通身的小姐氣派指不定暗地早有人教授的,不然哪兒能那麽淡定的與她們相處。


    吃過了飯,大家就散了。


    老太太特地派了個嬤嬤領著沐雪去見大太太。


    沐雪這一晚上加起來沒說十句話,全看她們演戲去了,這瞧了一頓飯的功夫,倒是覺得老太太和二太太的演技最好,很明顯三太太是個局外人,不過是強行拉來湊個數,混個臉熟來了,七小姐江心琴年紀小心思最單純,已經在老太太屋裏說漏了一次嘴,大家都以為沐雪失憶了,也就糊弄過去了。


    沐雪一邊跟著嬤嬤走,一邊在心裏思量,五小姐江心湘看起來最不得寵,也不知道是哪房的,二小姐江心柔看起來溫柔無害,卻也一直和四小姐在老太太麵前爭寵呢!


    四小姐江心婉顯然是最得寵的,老太太和二太太對她的態度與另外幾個小姐,都有不同,加上她的沒有與自己生的有些相似,想來便是她了!


    自己就是被尋來給她頂鍋,嫁給穆楚寒的了!


    雖她早與穆楚寒這廝有了夫妻之實,且如今肚子裏還有他的骨肉,可並不代表她李沐雪就想嫁給穆楚寒,就會任由著這江氏尚書府將她擄來,還給她下了藥,差點真的忘記了前塵往事,就會乖乖做他們江家的棋子。


    沐雪知道穆楚寒這個混蛋在金陵的名聲不好,卻不知道他在盛京的名聲更壞,卻也能看的出來江家四小姐江心婉是實在不願意嫁給他,如此他們才會大費周章的把她弄了來,眼下的情況看來,她即便不是江家的小姐,江家也隻能好吃好喝的把她當個正兒八經的千金小姐供著了!


    情形對她有利,沐雪猜想,江家能合全府之力來騙她,肯定是對她代嫁這件事十分看重,如此主動權都在她手裏,若她說恢複了記憶,不承認自己是江氏女,死活不肯代嫁,又如何呢?


    江家便是欺君之罪,怕是首先穆侯爺府的人就不會放過他們,且沐雪在金陵聽穆非鈺說起過,他們家的老太太可是朝廷的大公主,皇帝都要讓著幾分的,又最是喜愛穆楚寒這個孫兒,給她曉得了,怕也得攪起一番風雨來。


    如此,江大老爺雖貴為吏部尚書,卻也是輸不起的!


    想通了這些,沐雪不免在心裏連連冷笑,既然江家要演戲,她何不陪著好好演一場,也免得辜負了他們千辛萬苦把她擄來一場。


    隻是最後,她非的讓他們江氏後悔一場!


    “三小姐到了!”嬤嬤在一個院門口停住了腳。


    沐雪抬頭,見這院子靜悄悄的,也不似其他院子那般燈火通明,進院門去,見院子裏竟然一株花一棵草都沒種的有,隻兩個小丫鬟站在門邊,透過窗紙能看見裏麵影影綽綽的燭光,不說老太太奢華無比的院子,就連她這個冒牌貨住的院子都比這好上許多。


    這哪兒是府中身份第二尊貴的太太住的院子啊!瞧著倒像冷院兒。


    嬤嬤上前去跟丫鬟說了話,丫鬟進去通傳,竟也不迎沐雪進屋,隻讓她站在院中,一會子,卻是號稱沐雪奶娘的鄒嬤嬤出來了。


    “三小姐,你回吧!太太還有經沒誦完,今兒就不見了,改日大太太再來瞧你!”


    “大太太說,天冷路滑,三小姐以後不用日日來請安,好好養養精神,缺什麽吃的用的,隻管使人來報,大太太讓人給送去。”


    看來這個大太太對自己這個冒牌貨閨女嫌棄的很啊,連麵都不願意見上一麵,不過也無妨,她也懶得去應付。


    “多謝嬤嬤,那雪兒就先回去了,改日再來看母親。”沐雪福了福身,鄒嬤嬤看著她精巧的臉蛋,愣了神,一時沒躲開。


    等親自看著沐雪一行出了院兒門,鄒嬤嬤返身進屋,看大太太坐在木榻上,手裏拿著串佛珠數著。


    “走了?”大太太聽見人進來,眼睛都沒睜,問。


    鄒嬤嬤點頭,看著素麵朝天,不著一點頭飾的大太太,還是忍不住說:


    “太太,老太太他們找來的這個女孩,左手背上也有一顆朱砂紅痣,眉眼比四小姐長的還像太太。”


    大太太睜開眼睛,停住了數佛珠的動作,似要說什麽,卻突然轉了念頭,依舊數佛珠,語氣冷淡的說:


    “他們想要騙過穆家人去,當然得找個好的。”


    “可是太太,奴婢瞧著這位倒真像當年的小姐,指不定大老爺就是將她尋了回來呢!”


    大太太冷笑一聲:“早就尋不回來了!”


    鄒嬤嬤是大太太從娘家帶來的,自然一顆心撲在她身上,自從幾年前生了一場病,好了之後就隻一心禮佛,再沒聽她提起過去找之前丟了的小姐的事,如今老爺尋了個這麽相似的人來,她也不見。


    “太太,你還是抽空去見一麵吧,或許真是她呢。”鄒嬤嬤勸。


    大太太揮揮手,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別說了,他們要鬧就由著他們鬧吧,終究不過水中花鏡中月,到了時候,一個都跑不了。”


    鄒嬤嬤又聽大太太說起這麽嚇人的言論,便不敢再勸。


    卻說老太太這邊,聽說沐雪去了大太太院子,大太太不但不見,連門都不給進,隻讓在院子裏冷著站了一會子,就給打發走了,頓時氣的將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


    “她這是做給誰看?明明是她答應了,咱們才去尋的人,如今又這副鬼樣子,是真想把婉兒毀了,她才稱心嗎?”


    跟在老太太身邊的嬤嬤趕緊上前來,給老太太順背:


    “老太太別生氣,氣壞了身子可咋辦?”


    “大太太一向如此,您又不是不知道,便是這回她能同意這件事,就是阿彌陀佛了!您就別管她了!”


    “也不知道她撞了什麽鬼!如今越發的不像樣子,成日躲在佛堂,萬事不管,隻顧著念她的經,哪兒有一點兒尚書太太的樣子,她要喜歡念經,幹脆自親去廟裏得了!”


    老太太咬牙切齒。


    嬤嬤趕緊勸:“這可使不得,大太太要是走了,四小姐可怎麽辦?”


    老太太也知道,本來婉兒就是當年她逼著抱到大太太名下的嫡女,若她出家去了廟裏,必定對婉兒的名聲有礙,便是整個江家的女孩,親事上都要受影響,畢竟她還是名義上江氏主母。各世家望門隻認她這個主母。


    老太太心裏恨大太太恨的牙癢癢:


    “咱們在這兒苦苦撐著江家,她這個主母倒是清閑,除了念經,她還會幹什麽?我當年真是瞎了眼了,怎會同意讓她進門,要是讓婉兒娘先進門…。”


    嬤嬤聽老太太又提起當年的事兒,便閉緊嘴巴,隻顧給她順氣,一個字都不敢答口。誰不知道,當年,大老爺和大太太就是因為四小姐的親娘才鬧翻的,還連累了正真的三小姐下落不明,到如今,大太太還在心裏記恨著呢!


    沐雪回了自己的院子,由著丁香給她解開頭發,問起晚飯間幾位小姐的事兒來。


    杏雨一邊鋪床一邊解釋說:


    “二小姐是咱大房林姨娘所生,五小姐江心湘是二房的庶女,七小姐江心琴是三房的嫡女,六小姐江心霖才是二房的嫡女,今日給她姥姥家接去了,沒回來,所以三小姐沒見著。”


    其餘還有幾位庶女,今兒都沒露麵。


    沐雪聽了杏雨的話,想著怎麽多庶女,怎得偏偏就帶上了江心湘,想來這位六小姐有過人之處。


    “四小姐呢?”見最關心的人,杏雨沒有說,便主動問。


    杏雨卻一語帶過:“四小姐和三小姐一樣,都是咱大太太的嫡女。”


    “三小姐,早些睡吧,明日還要早起去給老太太請安呢!”杏雨收拾好了床,不再提江心婉。


    沐雪也覺得有些乏累了,奇怪的是自從進了江府,她竟還沒吐過一回。等躺在床上,沐雪用手摸著自己的小腹,算算時間,已經兩個多月了,再過一個月肚子怕是得鼓起來了,幸好冬日穿得多,又常戴著披風,使人看不出來。


    看江家的意思,是打算讓她六月代替江心婉嫁給穆楚寒,如今已經是二月,她怕是等不及了,到六月她的肚子肯定如皮球一般吹起來,哪裏還瞞得住。


    還得在一個月內尋個機會脫身才好,實在脫不了身,也要想辦法給穆楚寒那廝送給信兒去,不然讓江府曉得她身懷有孕,這個寶寶怕是保不住了。


    一想到可能會失去肚中的寶寶,沐雪心頭便湧出一陣陣無法抑製的難過,明明之前她就沒打算要他的,不知什麽時候竟那般在乎了。


    第二日,丁香和杏雨領著她去給老太太請安,見屋裏已經堆了不少人,今日除了幾位小姐,還多了三個少爺。


    沐雪進去的時候,江心婉正膩歪在老太太身邊,還有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在屋裏跑來跑去,差一點兒就撞到沐雪身上來,沐雪下意識伸手護著肚子,往身側一躲,不想那小男孩一下子就撞到了沐雪身後的木架子上,木架子上擺著個玲瓏玉透的觀賞罐子,一下滑落摔了個粉碎。


    男孩捂著撞痛的額頭哇哇大哭起來。頓時吸引了屋裏所有人的視線。


    “哎喲,五少爺,你可撞到哪兒了?撞痛沒有?”跟在男孩身邊的嬤嬤大驚小怪的尖叫起來,拉過男孩看他的額頭,見撞紅了一片,起了個包。


    “浩兒!你怎麽了?”二太太聽到哭聲,趕緊過來蹲下看男孩額頭上的包。


    “三小姐怎麽這麽不小心,這還隻是撞了個包,要是那花架上的罐子砸到五少爺頭上,可不得見血了?”跟著的嬤嬤氣的喊了一聲。


    這個五少爺便是二太太的嫡子,江文浩,平日眼珠子一樣護著,又是家裏最小的少爺,老太太也寵著,不讓管,小小年紀十分霸道囂張。


    “浩兒,快過來,祖母瞧瞧,可是撞壞了?”老太太丟了江心婉的手,趕緊招呼。


    二太太瞪了一眼站著的沐雪,把江文浩牽到老太太那兒去。也不去管直接埋怨沐雪,以下犯上的嬤嬤。


    屋裏站著個十七八歲的俊朗少年,便是大少爺江文宇,聽江文浩的嬤嬤喊沐雪三小姐,便扭過頭來看她。


    隻見她肌膚嬌嫩勝雪,吹彈可破,眉眼如畫,明眸皓齒,五官長的十分精致,看起來和大太太又幾分相似,又和他妹妹江心婉有三四分相像,便曉得這位就是爹爹找來代替妹妹嫁人的了。


    沐雪冷眼看著一群人,全上前去圍著小男孩和江老太太,吵吵鬧鬧的安慰著哄著,自己便淡定找了個凳子坐下,朝旁邊的丫鬟招招手:


    “給我倒杯溫水來,不要放茶葉!”


    丫鬟看了一眼闖了禍還一臉淡定的沐雪,心頭罵,我呸,還真當自己是千金大小姐了,竟也指使起自己來,便扭過頭去,假裝沒聽到。


    丁香有些害怕,扯了扯沐雪的袖子,小聲道:“三小姐,你趕緊去給二太太賠個不是吧!”


    沐雪拂開丁香的手,突然笑了,對上方鬧成一團的人說:


    “祖母,雪兒走累了,可能向您討杯水喝?”


    其實江文浩也沒撞多厲害,隻是耍了性子一直哭個不停,眾人都寵著哄著他,驟然聽到沐雪清涼的聲音,不禁抬頭看她。


    隻見她臉上帶著微笑,端坐在凳子上,一雙漆黑的大眼睛望著眾人,半點沒有慌張。


    “若是沒有,那雪兒就回院去了。”


    “三姐姐,五弟弟給你撞了那麽大個包,你怎麽還有心思惦記著喝茶啊?”江心婉不讚同的說。


    “哦?四妹妹哪隻眼睛看見我撞了五弟弟?”沐雪對著麵前好幾道不友好的目光,坦然的看回去:


    “便是那花架子,也是五弟弟自己撞上去的,還打碎了老太太好一個玲瓏罐子,幸得我躲開了,不然怕是要將我一起撞到了。”


    “姐姐為何要躲?”


    沐雪冷哼:“不躲,難道等著他來撞嗎?我雖很多事不記得了,卻還曉得尊卑有序。隻是不知我們家怎麽就不一樣了?”


    “才剛跟老太太屋裏的姐姐討杯水喝,也討不到,任由五弟弟到處亂跑亂竄也沒得人管,如今出了事兒,反而怪到我身上來了?”


    沐雪身後丫鬟聽了沐雪的話,嚇的一激靈,趕緊解釋說:“三小姐,才剛屋裏才吵,奴婢並沒有聽到你說什麽。”


    “是嗎?你也覺得屋裏太吵了?”沐雪站起身來,也不管其他,直接對老太太福福身:


    “祖母,這一大清早的,您這屋裏實在是吵得頭疼,雪兒是來給祖母請安的,可不是來看五弟弟撒潑鬧性子的,這就回去了。”


    說著轉身就走。二太太摟著懷中的江文浩,死死盯著沐雪。


    “你給我站住!”江心婉突然大聲嗬斥。


    沐雪回頭,眼神冷下來,盯著江心婉:“我是誰?可是你三姐姐,你這般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


    明明自己做錯了,竟還教訓起她來,江心婉裝了兩日的溫順,再也裝不下去了,一下撲到老太太懷裏:


    “祖母,你看她,害五弟弟撞那麽大個包,還那麽理直氣壯。”


    二太太把一直哭鬧的江文浩摟著,看著沐雪:“三小姐,浩兒怎麽也比你小,你怎麽就那麽狠心,你瞧瞧他這頭,撞了多大個包。”


    沐雪望向江文浩,看他額頭的確起了好大一個包,可見他衝過來的時候有多大力道,要真給他當了人肉墊子,怕還不得把她肚子裏的孩子給撞沒了。


    “哦,我看到了!”沐雪淡淡的說了一句。


    江心柔、江心湘兩個早在江文浩把花家撞倒的時候就躲開了,遠遠的站在一邊,三太太懷裏的江心琴也朝她娘懷中縮了縮,大少爺江文宇一直暗中觀察這個冒牌的妹妹。


    突然開口:


    “三妹妹也不是故意的,大家還是別吵了,趕緊去請個大夫來給文浩瞧瞧是正經。”


    老太太冷眼瞧著沐雪從昨日安靜溫順的小綿羊,今日突然就發起難,不依不饒來,不禁心中思量,倒也不說話。


    二太太見老太太不開腔,咬著牙,哄著懷中的江文浩。


    江文浩在家霸道慣了,不管是不是他的錯,都是別人的錯,今天來了個不依著他的,頓是哭的更大聲,指著沐雪跟二太太撒嬌道:


    “娘,她是誰,把她拖出去打板子。”


    三太太忽然插嘴笑著說:“五少爺,那可是你三姐姐,哪兒能說打板子就打板子!”


    江文浩看了看沐雪,又看了看江心婉,尖聲喊道:“她才不是我三姐姐,這個才是我三姐姐!”


    “我什麽時候又多出個三姐姐?她是壞人,是騙子,你們都是騙子!”


    “五少爺,你可是弄錯了,你身邊的那是你四姐姐,這個才是三姐姐。”三太太又笑。


    大房真是惡心,弄出這樣荒唐的事兒來,三太太不禁有些幸災樂禍。


    “什麽四姐姐?”江文浩被轉移了注意力,都忘了哭,拉著身邊的江心婉:“三姐姐,你們在說什麽,怎麽你成了四姐姐了?”


    沐雪這下也不走了,又坐下,就看老太太她們要怎麽圓。


    麵對江文浩的疑問,江心婉和老太太最是尷尬。


    “好了,都閉嘴罷!”老太太發怒,甩開江文浩的手,江文浩扁扁嘴又要哭,二太太趕緊招呼嬤嬤過來抱他,對老太太說:


    “娘,我去請大夫來給浩兒瞧瞧。”


    “快去,快去!”老太太有些不耐煩的擺手。也不去追究江文浩是怎麽摔倒的了。


    二太太帶著抱著江文浩的嬤嬤從沐雪旁邊走過,拿眼睛冷了她一眼:


    “三小姐病了這一回,脾氣倒是大了!”


    沐雪笑:“昨兒聽說府裏是二太太管家,雪兒從進門到現在要了一杯水,到如今都沒得人上,二太太選的丫鬟耍得好一手裝聾作啞!”


    二太太臉上頓時一白,望過去,見老太太冷冰冰的看著她。


    “五少爺也不認我這個三姐姐,四妹妹也對我大呼小叫的,就連丫鬟都不將我這個嫡出三小姐放在眼裏,我倒真懷疑,我到底是不是這尚書府的三小姐!”


    沐雪輕飄飄的又說。


    這話一出,整個房間裏的人都愣了愣,莫不是這丫頭想起了什麽?懷疑了什麽?要是她不肯乖乖替江心婉嫁給穆楚寒怎麽辦?


    沒有人比江心婉更加著急,她連忙從老太太木塌上下來,跑到沐雪麵前,拉著她的手,賠笑說:


    “三姐姐,你說的什麽胡話,婉兒剛剛隻顧著擔心浩兒,一時心急對姐姐不敬,都是婉兒的錯,婉兒給你賠不是!”


    說著就朝沐雪低眉順眼的福福身。沐雪坐在凳子上不動,也不避讓。


    她才不要嫁給穆家那個一無是處,把皇上得罪的死死的穆九。


    二太太讓嬤嬤把江文浩抱走,走過來,上手賞了沐雪旁邊那個丫鬟一大嘴巴:


    “打量三小姐好性兒,一個個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還不快去給三小姐端水去。”


    丫鬟捂著臉,不敢吭聲,連忙退出去。二太太心想,如今她已經和這事兒綁在


    一起了,再想退,老太太肯定饒不了她,管家權也要收回去。


    老太太換了一副特別和善的麵孔,朝沐雪招手,沐雪不動,江心柔過來柔聲勸:


    “三妹妹,祖母最是疼你了,怎的和祖母慪氣呢,快去。”


    沐雪心中冷哼,這才挪動腳步,老太太一把將她摟住,眼中帶著淚花,不知道的還以為祖孫倆有多好。


    “你呀你,昨日還好好的,今兒怎麽不痛快起來了?可是丫鬟婆子們不得用,有那不聽話的,直接來告訴我,看我給你出氣!”


    沐雪不語,薑果然是老的辣。又聽老太太說:


    “雖說我也疼浩兒,可全府誰不知道,我最疼的就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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