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十,這日天灰蒙蒙的還沒有亮,蘇夫人領了丫鬟婆子去敲蘇明琪的門。


    已經起身穿好衣服的喜兒輕手輕腳來開門。


    “明琪還沒醒?”蘇夫人抬腳進屋,問喜兒。


    喜兒搖搖頭,讓丫鬟婆子們進屋,昨夜夫人走後,大小姐默默的又哭了好久,她都不敢勸。


    “去叫大小姐起來,伺候她把嫁衣穿起來,該開臉梳頭了。”蘇夫人看看天色,朝喜兒吩咐。


    “是,夫人。”喜兒答應著轉身去裏間叫蘇明琪。


    隻見蘇明琪平靜的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一雙眼睛紅腫著,臉上猶帶淚痕。


    “大小姐,大小姐,該起了,梳頭的嬤嬤都來了。”喜兒喊了兩聲不見蘇明琪有反應,便用手輕輕推了推她。


    “大小姐,今兒是你的好日子,可不能誤了時辰。”


    喜兒又喊了幾聲,還是不見蘇明琪睜眼,摸到她的手,冰涼僵硬,心猛的提了起來。


    喜兒扭頭看了一眼夫人在外間招呼眾人忙碌起來,咬了咬唇,回頭拿手在蘇明琪鼻下一探,頓時嚇的跌倒在高高的床踏板上,咕咚一聲滾了下去。


    “喜兒,你弄什麽?”蘇夫人見喜兒從地上滾了兩圈,頓時來了火氣。


    “夫人,夫人。”喜兒嚇得屁滾尿流,手腳並用爬到蘇夫人腳下,一把抱住蘇夫人的腿,抬頭哆哆嗦嗦的道:


    “大小姐她…。她沒氣了。”


    “你說什麽?”蘇夫人一把拉起地上癱軟的喜兒,怒目瞪著她。


    喜兒覺得這回天真的要塌了,這日本來是大小姐的好日子,大小姐她本該歡歡喜喜嫁去縣太爺家,卻突然死了,縣太爺肯定饒不了她們的。


    蘇夫人見喜兒被嚇丟了魂兒,一個勁的哆嗦,便放了手,幾步上前跑到蘇明琪床邊去。


    “明琪,明琪,你醒醒啊!”蘇夫人一上來就按住蘇明琪的肩膀用力搖了搖,床上的蘇明琪卻再也無法睜眼,無法開口。


    蘇夫人也探了探她的鼻息,回頭胸脯劇烈的起伏不定:


    “林嬤嬤,快去把老爺請來。”


    屋裏幾人全都嚇的不停,一直端著蘇明琪嫁衣的丫鬟,聽說大小姐這成親這日死了,一個手軟,把手中端著的嫁衣連同木盤一起掉在地上。


    “到底出了什麽事兒?”蘇老爺也依舊穿戴好了,聽了丫鬟閃閃索索的說辭,極力忍著怒火進了屋。


    蘇老爺一進屋就見幾個丫鬟婆子全都木頭一樣挨著牆根站著,一副死了老娘的苦瓜樣兒。


    “老爺,這可怎麽辦啊!”蘇夫人一撐到蘇老爺來,就忍不住悲傷的流下兩行熱淚。


    “出了什麽事兒,好好的怎麽還哭上了?明琪呢?這都什麽時辰了,她還沒起來更衣梳洗嗎?”蘇老爺扶著突然大哭的蘇夫人問。


    這不問還好,一問,蘇夫人覺得自己簡直要喘不過氣來了,伸出顫抖的手指著床上,不忍心回頭看:


    “明琪她,她想不開自殺了。”


    “老爺啊,這可怎麽辦啊?再過兩個時辰縣太爺就要來接親了。”


    “你說什麽?”蘇老爺努力睜大他臉上被橫肉擠得沒影兒的眼睛:


    “她為啥要想不開啊!?”說著蘇老爺推開蘇夫人,兩步跨到蘇明琪床邊,用手放在她鼻下,卻真真正正沒有了氣息,再搖了搖她的身子,喊了兩聲,發覺她整個身體都已經僵硬,怕是昨兒晚上就斷了氣了。


    蘇老爺回頭,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指著屋裏淒淒慘慘低聲哭起來的丫鬟婆子:


    “全部給我滾出去,都把嘴巴給我閉緊了,誰要是亂嚼舌根,馬上給我賣到窯子裏去。”


    眾人嚇得渾身發顫,忙不迭的低頭出去。


    “喜兒,你留下。”蘇老爺喊住喜兒。


    “你每日跟在明琪身邊,你說說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兒?她昨兒還好好的,怎麽就突然尋了短見?”蘇老爺死死盯著喜兒,像要在她臉上盯出一個洞來,嚇的喜兒撲通一聲跪下去。


    “老爺,喜兒不知道,不知道大小…。”哭著說到一半,喜兒突然抬頭盯著旁邊的蘇夫人:


    “或許,或許是因為那天在小客棧…。”


    “你給我住嘴!”蘇夫人突然衝出來扇了喜兒一巴掌。


    蘇老爺看著自己的夫人,滿眼疑問:


    “到底怎麽回事?”


    蘇夫人知道瞞不住了,扭身一把撲到蘇明琪床上去傷心哭起來,斷斷續續把那晚蘇明琪被賊人糟蹋了的事說了出來。


    “老爺,我家明琪可憐啊!原本定了門好親事,沒想到女婿是個短命的,又被他家上門來鬧了那麽一出,還給那死鬼找什麽冥親,搞得全鎮子的人都曉得了,如今她好不容易得了這樁姻緣,卻被那天殺的賊人給毀了清白…。”


    蘇夫人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隻覺得她們蘇府今年怎麽就這麽倒黴。


    “老爺,眼下縣太爺的迎親隊伍就要來了,可怎麽辦呀?咱從哪兒給他變出個新娘來啊?”


    蘇老爺畢竟是在盛京都走動過的人,比蘇夫人鎮定的多,他望著床上死去的大女兒,心想:人死不能複生,這明琪一死,縣太爺接不到人,肯定會大發雷霆,他們蘇家讓他在全縣人麵前丟了這麽大的臉,指不定要把他們蘇家往死裏整。


    且他們蘇家已經在鎮上狠狠得罪了黃三爺和鄉長。


    蘇老爺思來想去,都覺得頭痛無比。


    正在這時,門外守著的冬兒顫著聲兒通報。


    “夫人,二小姐來看大小姐了。”


    對呀,大女兒是了,他們蘇家還有二女兒!


    蘇老爺眼睛一亮:


    “快讓她進來。”


    蘇明瑤進了門就見她娘撲在大姐床上哭,覺得莫名其妙,正要開口問,就被蘇老爺一把抓過去。


    “明瑤,你來的正好。”


    “快,夫人,把丫鬟婆子們都叫進來,這就給明瑤收拾起來,讓她代明琪嫁到縣太爺家去吧。”


    什麽?


    蘇明瑤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蘇夫人也驚的收了哭聲,兩人直愣愣的看著蘇老爺。


    “爹,你在說什麽?和縣太爺定親的可是大姐,不是我!”蘇明瑤尖聲大叫起來。


    “是不是大姐反悔又不願意嫁啦?”蘇明瑤怒火中燒,跑到蘇明琪床邊去,大聲質問:


    “大姐,你怎麽可以這樣,你別裝睡了,你自己答應的親事自己去嫁,我才不會嫁給那個糟老頭子。”


    說著,蘇明瑤就任性的去推床上的蘇明琪。


    “你別胡鬧了,你大姐已經死了。”蘇夫人拉開蘇明瑤的手。


    蘇明瑤張大嘴巴,可以塞的進一個雞蛋去。


    “為什麽呀?你們別騙我了。”蘇明瑤不依不饒撲到蘇明琪身上去摸她鼻子下,什麽都沒摸到。


    “還…。還真死了呀?”她愣愣的抬起頭,後退一步,差點摔了。


    “老爺,這樣能行嗎?”蘇夫人不管被嚇愣的蘇明瑤,已經走到蘇老爺身邊去,抹了眼淚看著他。


    “這明瑤和明琪的相貌可差的太遠了。”


    蘇老爺心裏悲痛不已,也心疼自己的女兒,可一想到這事可能會把寶貝兒子蘇明軒都給拉下水,便狠下心:


    “沒有辦法,新娘子拿喜帕一蓋,誰也看不出來,等到進了洞房,吹了蠟燭,生命煮成熟飯,縣太爺就是想反悔也是不能了。”


    “畢竟,明瑤也是咱蘇家的女兒。”


    蘇明瑤回過神就聽到自己爹娘在討論要將她代替大姐嫁給縣太爺,瞬間發起脾氣喊起來:


    “我不同意!不同意!”


    蘇老爺聽見她大吼大叫,反身就給了她一個大嘴巴:


    “你不同意,你是要見著咱蘇家全都去死嗎?”


    “你以為你姐姐都樂意嗎?她還不是為了咱蘇才答應的。縣太爺看上了咱家的女人,咱家能拒絕嗎?你真是白吃了咱家那麽多年的飯,關鍵時刻卻一點兒不為蘇家著想,為你爹娘,為你弟弟想,還是怎麽任性,簡直讓人失望透頂!”


    蘇夫人見老爺發起脾氣動起手來,連忙扶住一旁的蘇明瑤:


    “老爺,就沒有其他法子了嗎?”


    “但凡有法子,你以為我願意這樣嗎?就她這樣的脾氣,嫁過去我還怕她伺候不好縣太爺,得罪了他呢!”


    蘇老爺也氣的要命,壓低聲音衝蘇夫人吼了一句,然後不容蘇明瑤分辨:


    “來人,進來給大小姐梳洗,更衣。”


    等在外麵的丫鬟婆子們大氣不敢出,默默進來。


    隻見蘇老爺滿年怒容,指著一旁被打懵了的蘇明瑤到:


    “從現在起,她就是大小姐蘇明琪,床上的死掉的是二小姐蘇明瑤!”


    “你們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好好把這個事兒給圓過去了,誰要是出了岔子,我就要誰的命!”


    說著蘇老爺,回頭狠狠威脅蘇明瑤:


    “養了你那麽多年,如今便是你報恩的時候了,你要再耍小性子害得蘇家全跟著倒黴,你看我還管不管你。”


    威脅完,蘇老爺便大步走了出去。


    “娘,娘…。”蘇明瑤從沒見她爹發過怎麽大的火,心裏委屈害怕的要命,拉著蘇夫人求救。


    蘇夫人回頭望著床上的蘇明琪,深深歎了一口氣,對蘇明瑤說:


    “明瑤,這都是命啊!娘也沒有辦法。”


    “來人,跟大小姐打扮起來。”蘇夫人狠了狠心,推開扒拉著她的蘇明瑤,還是先要把眼下這關度過去。


    屋裏眾人都不是傻的,知道縣太爺的迎親隊伍到了,如果蘇家交不出新娘子,他們這些做下人的怕也沒得好過,得了老爺和夫人的命令便硬是拉了蘇明瑤坐下,給她打扮起來。


    喜兒作為蘇明琪的丫鬟,自然如今是跟著假冒的蘇明琪去了縣太爺家。


    都說金陵的縣太爺是個糊塗縣太爺,平日萬事不管,隻顧著與一幫風流文人吟詩作對,每日好吃好喝的伺候著,縣衙一並適宜都是手下的師爺給代為處理。


    這日他花甲年紀還娶妻,對方還是個嬌滴滴的黃花大閨女,整個金陵看熱鬧的倒也不少。


    青煙領著人在送嫁的隊伍裏尋了一圈,也沒尋著童老爺說的那絕色小娘子,便泄氣的回去跟在三樓酒樓看熱鬧的穆楚寒回話。


    “九爺,咱是白忙活了,並沒瞧著蘇家強買的絕色小娘子呢!”


    穆楚寒往嘴裏丟了顆花生米,一雙腳翹在對麵的凳子上,懶洋洋的挑了挑眉,狹長帶笑的桃花眼從大街縣太爺迎親的隊伍轉到青煙臉上:


    “混賬,尋爺開心呢!之前說得那小娘子天上有人間沒的,爺還心癢癢等了那麽久,特意挑了那老東西成親的日子,想著上門把人綁了回去耍一耍。”


    穆楚寒拿花生米扔在青煙臉上:


    “現在又說沒得這人,爺不是在這兒白白浪費時間嗎?”


    青煙見穆九隻是假裝生氣,臉上賠著笑,扇了自己一個耳光道:


    “爺恕罪,小的該死。”


    “這話也是肖猴子給傳來的,說是童家托的情,童家一向對爺恭敬的緊,想來是不敢誆騙爺的。”


    青眼看著自家九爺的臉色,巴巴的說:


    “要不,小的帶人去青石鎮把那小娘子給尋來,給爺開心開心。”


    穆楚寒百無寥寂的打了個哈欠,擺手:


    “罷了,想那沒聽過的什麽鎮子,也沒什麽好活色,那些沒見過世麵的鄉巴佬,稍稍有些顏色就吹捧成天仙了,不見也罷!”


    “爺說的是。”青煙鬆了一口氣。


    此時窗下縣太爺迎親的隊伍也過去了,穆楚寒站起身,抖了抖長袍,拿扇子在青煙頭上一敲:


    “走,上金鳳樓去!”


    (穆九,你曉不曉得你又一次完美的錯過了你媳婦?)


    等到晚間,不論蘇明瑤願不願意,等到周縣令那老態枯萎的身子往她身上一壓,一頓亂啃,蘇明瑤嚇的尖聲大叫大喊。


    “夫人別怕。”周縣令拍拍蘇明瑤嫩滑的小臉,笑嗬嗬的說:


    “為夫這就讓你嚐嚐天底下最爽快的事情。”


    說著,周縣令一把拉下蘇明瑤的褻褲,一個挺身,隻聽蘇明瑤絕望的一聲尖叫響破整個縣衙院子。


    第二日,喜兒進屋去伺候蘇明瑤梳洗,瞧見攤在床上死人一般,一動不動的蘇明瑤,不敢上前去叫她。


    旁邊已經有丫鬟把縣太爺收拾妥當了。


    “老爺,我怎麽瞧著這夫人跟之前在廟子裏見到的不太一樣呢!”一直跟在身邊伺候的嬤嬤忍不住出聲,對縣太爺說。


    喜兒在一邊聽了,飛快的抬眼望了一眼縣太爺,心咚咚咚快要跳出嗓子眼兒了。


    周縣令也不曉得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反正他對著細皮嫩肉的新夫人很是滿意,慢悠悠的對那嬤嬤說:


    “哪兒不一樣了,你家老爺的眼睛還能有假?”


    喜兒聽了縣太爺和丫鬟嬤嬤們說話,偷偷挪動腳步去到床邊,叫了聲:


    “夫人,你該起床了。”


    蘇明瑤隻覺得自己一輩子都毀了,睜開眼睛看著喜兒擔憂的臉,就想到了她那死去的大姐蘇明琪,一時心中憤怒悲傷說不出的滋味。


    蘇家人一送了蘇明瑤進縣衙府,等到第二日沒聽到蘇明瑤有什麽異動,便逃似的趕回了青石鎮。


    蘇家大小姐死的可憐,為了掩人耳目,蘇家也沒能給她個隆重體麵的葬禮,偷偷買了棺木,尋了塊好地兒就埋了,把阿男也一邊埋在了她身邊,對外人說是蘇家二小姐在金陵得了惡疾不治身亡,她的丫鬟阿男也忠心的跟著去了。


    蘇家一下子死了個女兒,又做了欺騙縣太爺的事兒,蘇老爺和蘇夫人心中便有些惶恐不安,回家見了沐雪也沒精力去管,讓人通知沐雪家爹娘來了蘇家一趟,兩家簡單的過了庚帖便算是給沐雪和蘇明軒定了親事。


    畢竟,他們也不曉得縣太爺到底什麽時候能發現蘇明瑤是個假的,如果縣太爺怪罪下來,他們家可是吃不了兜著走,到時候怕是誰家都要避著他們,沒人肯將閨女嫁入他們家。


    蘇老爺派人打聽了一番,曉得如今最紅火最賺錢的生意就是沐雪她們家在做,便不敢小看沐雪了,加上她三舅舅和鄉長相好,便和蘇夫人商量著讓兒子和沐雪早日完婚。


    李二嫂一個月沒見著沐雪,回回問起來,珠兒和黑娃都道沐雪去金陵陪明哥兒去了,不用擔心。


    但她卻總是心中不安,加上知道沐雪不在,劉桂英天天帶著李老太來家裏吵鬧,裏正的意思也是偏著劉桂英,李二嫂和李鐵栓便沒有那麽在意。


    等到這由裏正出麵,直接把沐雪家的魚塘判給劉桂英,讓劉桂英把她們家的兩畝良田給了沐雪家,就這樣把這事兒給敲定,還給上了地契。


    李二嫂氣的病倒了,李鐵栓去找裏正理論,卻被他罵了個狗血淋頭。


    黑娃眼睜睜看著裏正公報私仇,計劃著要給他個厲害,隻是還沒想出法子來,就聽鎮上蘇宅來人請李二嫂和李鐵栓。


    李二嫂不曉得出了什麽事兒,連忙讓珠兒給她找件得體的衣服穿上,又讓李鐵栓也換了身新衣服,帶著珠兒這才滿懷疑惑的跟著蘇家的馬車去了鎮上。


    等到了蘇府,聽蘇夫人這麽一說,李二嫂和李鐵栓整個腦子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駭得空白一片,半天回不過神來。


    蘇夫人見沐雪爹娘長的也算周正,如今也不敢輕易輕看了去,畢竟聽老爺說那皮蛋生意一年可賺上上萬兩銀子。


    隻是她還真不敢相信,這般好的買賣居然是這兩個躲在李家村的莊稼人在做。


    “我家明軒和你家雪兒同歲,都是十三,但我瞧著你家雪兒卻是萬分的懂事,比我家明軒還要懂事。”


    蘇夫人隻想著能趕緊將這親事定下來,早早讓兩個孩子成了親,生米煮成熟飯,不僅能得了沐雪家的皮蛋生意,在小女兒沒被縣太爺拆穿之前,最好能給蘇家留下個血脈來。


    李二嫂心中的驚訝簡直無法用言語表達,看著蘇夫人如此親熱,心裏沒有半點高興反而慌的很:


    “夫人這般的人家,怎麽能看的上我們?我們怕是高攀不起啊!”想都沒想,李二嫂第一個念頭就是拒絕。


    “老實說,咱們兩家是有些差距。”蘇夫人笑著說:


    “可您是不曉得,我家明軒小的時候就從盛京求了片金葉,是咱家千求萬求才求得高僧開光的,那高僧給他算了命,說是往後誰得了這金葉便是咱明軒命裏注定的媳婦。”


    “如今我才曉得,那金葉就在你閨女雪兒手中,您說這是不是命裏注定的緣分?”


    古人多信命。


    聽蘇夫人這麽一說,李二嫂和李鐵栓才多少有些理解了。


    等到蘇夫人拿出蘇明軒的庚帖來,李二嫂便曉得蘇家是認真的了。


    說實話,這兩年也不是沒有上門提親的,可李二嫂總覺得他們配不上她家雪兒,如今蘇家作為青石鎮最大的地主,最最富有的人家,剛又得了縣太爺女婿,可謂是風光無限。


    這般聽蘇夫人舌燦蓮花,說的真誠,便糊裏糊塗的把這門親給應下了。


    等到蘇夫人送走了李二嫂兩口子,便高興的回後院去找沐雪,把這消息說給她聽,沐雪咻得一聲站起來,可恨她有口不能言,程老狐狸的針太過厲害,每日裏過來給她紮上一紮,她就怎麽都無法發出聲音來。


    定了親,蘇家也不再關著沐雪了,還親自派人送她回去,沐雪心中有火,沒有回家,直接跑到榮和堂去,把正在給人看病的程大夫,一把揪住拉到裏間去。


    “哎喲,哎喲,你快放手。”程大夫被風風火火衝進來的沐雪揪住,不得不矮了身子。


    白小六從藥台上下來,氣勢洶洶的跑過去,想拉住沐雪,沐雪心裏正窩著火,一腳踹在白小六膝蓋下,啪的一聲讓比她高了半個頭的白小六跪了下去。


    沐雪把程大夫按在裏屋板凳上,凶巴巴的瞪著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程大夫扯了扯被沐雪揪歪的衣領,拿出銀針:


    “我這也是為了你好,你可不許怨我。”


    銀針往沐雪穴道上一紮,沐雪隻覺得後脖子脹麻脹麻。


    “老狐狸,你多管什麽閑事?”終於她暴躁的大吼出了聲。


    “我那是在救你的命,你曉不曉得?”程大夫收回銀針。


    沐雪聽到她和蘇家小傻子已經換了庚帖,親事板上釘釘的時候,猶如日了狗,心情簡直不要再糟糕。


    “我要你救嗎?要你救嗎?我都已經安排好路子了,你老就不能消停消停,別給我添亂啊!”沐雪覺得她要抓狂了。


    “你這個白眼狼,沒良心的,要不是師父你早被蘇家賣給金陵去給人當小老婆了!”白小六站起來,護在程大夫身前,一樣怒氣衝衝的瞪著沐雪。


    沐雪不理他,把白小六一把推開,手往程大夫麵前一伸:


    “拿來!”


    “什麽?”


    “還有什麽,把那傻小子的金葉子拿來,我這就拿去還給他!”沐雪心中罵了幾十個操,強力忍著怒火。


    程大夫見她真是生氣了,也覺得疑惑的很:


    “雪娃娃,你這腦子到底是怎麽想的?比起毀掉自己的名聲,嫁給蘇家那小子是再好不過的事了?你到底在氣什麽?”


    “我看那小子心眼也不壞,念書也算刻苦認真,聽說今年就要參加童試了,通過的幾率很大的呀!”


    程大夫看著麵前被怒火染的小臉嫣紅的沐雪:


    “往後他要再努努力,指不定就考上了秀才,中了舉了,你不就跟著享福了。”


    “再說,如今他姐夫是金陵縣令,你那皮蛋生意和還魂草的生意都可以算是攀上官大腿了,至少在金陵是沒人敢打你的主意的,這不是很好嘛?”


    沐雪不知道該怎麽給程大夫解釋她現代化的戀愛觀婚姻觀,氣了半天喊了一句:


    “誰稀罕他家的傻小子,就他會念書嗎?我家明哥兒比他聰明一百倍,往後我自然能去沾明哥兒的光。”


    “好好好…。”程大夫很怕沐雪的大眼珠子掉下眼眶來,連忙擺手不和她計較:


    “你要真不樂意,這才剛定親呢,也不是馬上成親,以你的聰明一兩年還不夠你想法子嗎?”


    沐雪看著一臉為她好的程大夫,雖然是氣得整個人都要爆炸了,卻還真不拿他怎麽樣,隻能幹瞪著。


    “對了,才剛你提起明哥兒,我這兒還有一封明哥兒給你寫來的信。”程大夫馬上轉移話題,起身去找明哥兒的信。


    沐雪一把抓過程大夫手中的信,撕開飛快的讀了一遍,明哥兒在信裏問了她這個月怎麽沒去金陵瞧他,是不是家裏出了什麽事兒?又道,曹夫子有意讓他今年秋季去參加童試。


    沐雪看著看著皺起了眉頭,一身張牙舞爪怒火衝天的氣場瞬間冷了下來,程大夫疑惑的問:


    “怎麽了,明哥兒說了什麽?”


    “明哥兒說曹夫子今年讓他下場參加童試。”


    “可明哥兒才去金陵學了幾個月啊?”程大夫也被驚到了,忍不住叫道:


    “別人都是從四五歲就開始學,至少也要學個三五年才敢下場啊!”


    沐雪點頭,她知道明哥兒聰明,可這曹夫子的決定是不是太草率了,若是明哥兒沒能考上,會不會受了打擊啊?


    本來就有自閉症,要是再受點打擊怕真是不好。


    沐雪把信收了起來。


    “程老狐狸,你把馬車收拾一下,明個兒我要去金陵一趟。”說完甩手就走。


    白小六頗為看不慣:


    “師父,你瞧瞧她,跟咱借馬車還那麽理直氣壯的,好似咱欠她八佰兩銀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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