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雞飛狗跳,亂成一鍋粥。


    眼瞧著到了飯點兒,沐雪她爺就是不表態賠糧食,秋家的人不依不饒,堵在沐雪院子裏各種難聽的話罵的全村都聽見了。劉癩子也跟著起哄,一見秋家氣勢不足了就上去偏幫兩句。


    操,這樣下去還有完沒完?!


    沐雪心中煩躁!


    望著李鐵忠緊關著的房門,四房兩口子倒會躲是非。沐雪眼珠子一轉,衝著李老頭故意說:


    “爺,咱家不是剛打了麥子嗎?昨夜我見奶還拿了半牛車的麥子給大姑拉回家去呢,好說也有三四麻袋吧,看來咱家的麥子不少啊,秋家才要三麻袋,賠給她就是嘛!”


    這聲音大的能讓全院都聽得見。


    “這樣鬧的全村都知道了,多丟人,以後讓四爹還怎麽在鎮上混啊!再說了,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狗蛋難道還沒大姑重要?”


    哼,一有事就想撇開,沒那麽容易,沐雪知道老李頭最看重她四爹,就偏要把他拉出來說事,順便把她奶偷偷送大姑麥子的事一並捅出來。


    沐雪的話音一落,李家人全都懵了,李鐵山和劉桂英不敢相信的望著李老太,李老太惱羞成怒,氣的渾身發抖,眼睛似要吃人,刀子般往沐雪身上甩。


    這事李老頭也是頭一遭聽說,家裏向來都是老婆子當家,他雖知道老婆子顧大女兒,卻沒想她能膽子大到扣家裏那麽多糧去補貼大女兒!


    老秋寡婦一聽李家麥子多得能白送半車給個嫁出去的女兒,頓時來了勁兒,跳著腳罵的更帶勁兒。


    沐雪那句狗蛋還沒嫁出去的大姑重要,讓劉桂英兩口子心裏有了疙瘩,臉上就帶出不滿來。


    劉桂英頓時歇了罵架的心思,撇著嘴盯著氣的呼哧喘氣的李老太,任老秋寡婦亂罵,悶聲不響。


    李老太見自己突然成了李家眾人的眼中釘,連旁邊看熱鬧的都在窸窸窣窣說著她的不對,把對吊銷眼化為刀子,恨不得在沐雪腦袋上開個洞,她這還來不及開口罵沐雪,老秋寡婦就上來一把揪住她頭發,扇了她一耳光。


    “個老不死的騷貨,有糧也不賠給咱,今天老娘跟你沒完!”


    兩個老娘們在院子裏互相揪著頭發,打在一起,小秋寡婦瞟了瞟麵前的劉桂英,見她沒啥動靜,也不去幫忙,自己也隻站著嚶嚶哭泣,也不上前,就讓兩個老婆娘打架。


    李老頭看著院子的混戰,雙手氣的發抖,這個死老婆子竟然背著他挖家裏的糧食,難怪他每日累死累活,家裏光景還一年不如一年。


    打著打著,兩個老婆娘滾在了地上,李老太臉上被秋寡婦抓了好幾道血印子,老秋寡婦的頭發也被她薅下來一把。


    “你還站在幹嘛?還不過來幫忙?”李老太抽空朝木頭一樣杵著的劉桂英喊。


    劉桂英磨磨唧唧,不情願的蹲下來,作勢要幫忙拉住老秋寡婦的胳膊,小秋寡婦就跑上來薅住了她的頭發。劉癩子也來幫忙,一腳把劉桂英踹倒在地。劉桂英捂著肚子哎喲哎喲直叫喚。


    正在這時,裏正從大門口黑著臉進來。


    “老四,你怎麽管的家。”裏正看著滾在地上的兩個老娘們:“兒孫都成人了,鬧成這樣你也不臊得慌?”


    眾人見裏正來了,紛紛讓開空,卻不離開,伸長著脖子看戲。


    “一個個都閑的蛋疼嗎?”裏正黑著臉掃過看熱鬧的人群,毫不客氣:“屁大點事盡往前湊,交稅的時候咋沒這麽積極?”


    見裏正真發火,看熱鬧的媳婦子連忙賠著笑臉,拉著自家的娃退出去,生怕裏正一生氣,免地稅的事兒就泡湯了。在李村人心中,裏正就是天王老子,再沒有比他更能耐的人了!


    一時間院子裏就剩秋李兩家人,劉癩子抱著雙臂嬉皮笑臉的衝裏正喊了一聲:“大舅!”


    裏正不去理他,他便死皮賴臉留了下來。


    “牛兒,鐵山,還杵著幹嘛?還不去把你娘和秋嫂子拉開?”


    “叔,您來了。”沐雪四爹聽了裏正的聲音,開門出來招呼。


    沐雪看角落裏黑娃黝黑的臉流滿汗水,彎腰手撐著膝蓋,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想來是他看兩個老婆子打起來跑去把裏正找了來。


    兩個老婆子被分了開,嘴裏還罵罵咧咧的,小秋寡婦拉起他婆婆,劉桂英去拉李老太,李老太一把把她手甩開,反手就給了她一個耳光:“吃裏扒外的賤貨!”


    劉桂英捂著火辣辣的臉,心中更加不滿,也跟著進了屋。


    裏正坐在堂屋上方,沉著臉,眼神掃過李秋兩家眾人,半響不開腔。


    劉癩子舔著臉挨著小秋寡婦坐,見她紅腫的眼睛,臉上淚痕漣漣,別有一番風味,心癢癢的。


    “老四。”裏正五六十的模樣,頭發都白完了,看起來瘦高瘦高的很精神,他本姓李,按輩分比李老頭還高兩輩,加上做了三十幾年裏正,威嚴自然就有了。


    他不讚同的目光盯著李老頭,李老頭便不自在起來:


    “叔公,四兒聽著哩!你有什麽話就說吧!”


    裏正先後讓秋家李家都把事情說了一遍,現在爭議就在,秋家要三麻袋麥子,而沐雪她爺隻願意出一袋麥子。


    按理說秋家那半畝地遮陰,伺候的再好頂多也隻能打兩麻袋麥子,裏正被兩家人吵的頭痛,直接就斷定,讓沐雪家給賠兩麻袋麥子給秋寡婦,這事兒就算了了。


    劉癩子仗著自己是裏正親侄兒,嬉皮笑臉幫秋寡婦說:


    “大舅啊,你看這孤兒寡母的,侍弄這半畝地可比旁人費力的多,老李家人多地多的,也不差那一麻袋麥子,就給三袋麥子唄,又能咋地?可別讓人傳出去咱李家村專門欺壓寡婦,沒得讓旁的村笑話,還以為你這個裏正不管事呢!”


    裏正看了眼劉癩子,沉默起來。


    劉癩子朝秋寡婦擠眉弄眼的邀功,他都開口了,他親大舅怎麽也要給他些麵子吧!再說,他大舅最怕被別村的裏正比下去。


    沐雪挨著她娘呆坐在下方,她娘死死掐著她爹的手心,不讓他參和。


    沐雪勾起嘴角,瞪著閃亮的漂亮大眼睛,隻管看戲。


    他娘的管她爺給多少麥子,反正家裏糧再多也輪到她們二房得個好。


    “放你娘的狗屁。”李老太見裏正聽了劉癩子的話沒開腔,生怕裏正依了他的意思,指著劉癩子破口大罵:


    “劉癩子,別以為老娘不知道,看你跟那騷娘們眉來眼去的,怕是早勾搭上了,盡幫著這騷娘們說話。”


    李老太又看向小秋寡婦:“不要臉的小騷貨,死了男人還不安分,做張做喬勾引野男人,咋不騷死你!”


    小秋寡婦被罵得臉一白,心裏發慌,不知道李老太是不是真知道了她和劉癩子的事。


    “我呸,你個老騷貨,你少在這兒噴糞,打量老娘不知道你的騷勁兒,沒出閣的時候就想男人想瘋了,連自家親姐的男人都勾引,我要是你,早把臉皮抹下來抄兜裏,窩在家不敢出門,你咋還有臉見人呢?”


    李老太不妨被老秋寡婦揭了老底,又當著一屋子的兒子兒媳,臉上一陣白一陣紅,下不來台。


    氣的大叫一聲朝老秋寡婦撲過去:“狗日的老貨,看我不撕爛你的臭嘴!”


    “鬧夠了沒?”李老頭覺得今天自己幾輩子的老臉都丟盡了,再讓這瘋婆子鬧下去,還不定要怎麽丟人,用力把李老太的胳膊一扯:


    “老四,把你娘扶到裏屋去,別在這兒丟人現眼!”


    回頭臊著臉悶聲對黑臉的裏正說:


    “叔公,我出三袋麥子,這事兒就這樣了了吧!”


    轉頭他又叫四媳婦拿了才從鎮上打的三斤燒酒給裏正:“叔公,今兒這事鬧的,還特意煩你走一趟,這酒您可一定要收下。”


    裏正接了酒,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啥話也沒說。


    待人都走完了,李老頭黑著臉進屋,把門用栓子栓住,抓住李老太狠揍一頓。李老太的尖聲慘叫從村西頭傳到了村東頭,聽的人瘮得慌!


    吃晚飯的時候,沐雪也沒見她奶露麵。


    等全家收拾好了,李老頭坐在堂屋,開始清算今天的事兒。


    罪魁禍首便是狗蛋,吃飯的時候沒見著狗蛋,大家還以為是劉桂英把狗蛋藏了起來,劉桂英以為是李鐵山把狗蛋藏了起來,誰也沒在意,畢竟闖了大禍,大家都在氣頭上,也不敢讓他露麵。


    等大家聚在一起,把話一對,才發現這大半天了誰也沒見著狗蛋。


    幾人把家裏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著狗蛋,大家這才急了,眼看著天都黑了,狗蛋這小混蛋到底去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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