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曆一晚的痛徹心扉之後,再度睜眼已經是第二日清晨的事情,她緩緩睜開眸子,一眼便見到了趴在自己床前的許攸寧,昨夜的事情在腦海中反複來來回回、就好像在給她敲警鍾,在告知自己,這件事情隻是一個開始,昨晚的那番痛徹心扉隻是一個開始,在極痛的過程中,她在一次將白慎行、白鷺二人恨入骨髓。


    許攸寧趴在床邊的模樣讓她心中一陣感激,她何德何能,能換來這個女孩子這樣對待自己?


    她撐著身子起來,在衣櫃裏拿了件外披搭在她肩上,而後自己穿上衣服,去了屋外沙發,將自己窩進去,異樣情緒席卷而來的速度太過快速,快到她沒有絲毫可以把控的準備,她心中萬千思緒如翻湧的海浪朝她砸過來,砸的她猝不及防,防無勝防、這些年,她越是難熬就恨不得將他們碎屍萬段,此時的她、更甚。


    許攸寧一早睜眼見她不在,嚇的整個人都驚住了,而後摸了一把床上,發現還有一絲溫度,猛的從房間出來拉開門,赫然見她低垂著頭顱坐在沙發上,提起來的心猛地放下去。


    “你怎麽樣?”她急切問道。


    “我很好,別擔心,”她抬起頭,已經收列好自己情緒,嘴角清澈露出一抹微笑,讓她莫要擔心。


    許攸寧聞言,稍有不信,伸手將手放在她的手背上,而後嚴肅認真道;“不管什麽時候,我都會跟你站在一起的,相信我。”


    不關顧言是好是壞,她都會在,不為別的,隻因為這個女孩子讓人心疼,明明差不多都是同齡人,但在她的眼中,不難看出一股子歲月沉浮過的味道。


    “謝謝,”顧言緊抿唇,伸手將她擁進懷裏,白慎行、顧輕舟、你們看看,一個認識了不過短短數月的外人尚且都知道跟我站在統一戰線,你們呢?你們能做到嗎?


    這麽多年,你們是怎麽狠心放棄我,不要我的?你們是怎麽做到的?


    “謝謝你,”她無聲哭泣,淚水砸在許攸寧的脖子上,她直覺滾燙的嚇人,她從未想過顧言竟然會無聲哭泣,竟然會將她緊緊摟在懷裏一聲一聲道謝。


    顧言想,她也許是被這個冷漠的世界傷怕了,所以現在別人稍稍給她一些溫暖都會將她燙傷,她跟許攸寧在一起住了一個多月,今日的她,才算是徹底接受許攸寧這個人的存在,平常時候呢?沒有、她一直都心存芥蒂,都不敢相信任何人,哪怕這個人是老俞欽點她的,她也信不過。


    沒有理由,沒有為什麽,隻因這些年,她已經習慣了冷漠。


    “老大、hd的項目送過來了,傑克說讓你過目,”張晉見她遠遠提著包過來連忙站起來說道。


    “好,”她應允,而後推開辦公室大門進去。


    此時的她,早已沒有清晨那般抱著許攸寧痛苦的模樣,有的不過隻是一身堅強,與一身將自己包裹起來的鎧甲。


    “老大、茶還是咖啡?”張晉推開門問道。


    “咖啡,”離國這麽多年,她嫌少有喝茶的時候,幾乎不沾,為何?隻因年少時,顧輕舟喜品茶,經常帶著她跟白慎行二人說茶道,所以她也算是個識茶之人,可現在,她準備將這些東西全部都摒棄掉,


    能不沾染就不沾染。


    “傑克說、hd的項目讓你好好看看,爭取拿下來,”張晉將傑克的話語轉交給顧言。


    顧言伸手翻閱著hd的項目,而後花了一上午的時間將文件瀏覽一遍,一下午的時間做好批注,在拿著文件上樓轉交給傑克,他過目之後,頻頻點頭,而後對顧言道;“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我沒看錯人,果真的,”他對於顧言好不吝嗇自己的讚美之情。


    在傑克來看,她確實是個很好的員工,各方麵能力都很棒,而後行事果斷,絲毫不會拖泥帶水,單刀直入,就好比此時他手中的這份合作案一樣,她給自己的結果很明細。


    “你來負責,”傑克直接斷定。


    顧言並未推脫,隻因她現在需要的是經驗與名氣,傑克給的任何案子她都會接。


    從柏林回來之後的第三天,她規劃了自己一整日的行程,而後上班,六點準備下班,下班之後穿過兩條街區去本的訓練館,她開啟了新生活,這種新生活的動力是老俞帶給自己的,她自己或許並無什麽感覺,但本清楚的知道,顧言、越來越狠了,手段越來越狠辣了,如果他說,一擊出拳用七分力的話,那她必定要用十分力,如果他說三分力,她必定是六分力,她喜歡求虐,不管是男是女,但凡是願意跟她對上的,她都欣然接受,哪怕是挨打,她也願意。


    他時常看見訓練館裏麵人都走空了,未有她在對著沙袋揮汗如雨,本不清楚為何會有這種狀況,但心中知曉,與那次槍傷離不開幹係,直至見不下去了,他才出言提醒她時間到了,該回家了。


    老俞說,隻有自己足夠強大,才不會讓人踐踏,她時時刻刻記著這句話,無論如何都不會忘記,所以、她在公司才力爭第一,在訓練館往死裏虐自己,虐到那些男人都不敢跟自己對手。


    柏林。


    舒寧從工作的咖啡館回到自己住處,打開電視聽國際新聞,這是她多年以來養成的習慣,而後邁步至廚房準備隨便給自己弄些吃的,猛然拉開冰箱門問道一股肉味時,惡心感突如其來,甚至來不及奔跑至衛生間,直接在廚房的水槽上大吐特吐,吐到昏天黑地,整個人軟綿綿的跪在廚房冰冷的地板上,她無力思考其他,隻覺現在格外難受,片刻之後她緩過來。


    強撐著身子躺在沙發上,歇了足足兩個小時才讓她緩過勁了,瞬間猶如五雷轟頂,她離開漢城兩個月,與許溟逸最後一晚是她離開的前一晚,不會是……。


    來不及多想,狂奔下來,尋了好久才找到一處藥店,猛的推門進去。


    “老板、驗孕棒,”她掏出錢放在櫃台上。


    “幾根?”老板問。


    “幾根試的準?”她從未有過這種經驗、所以此時,完全是靠懵的。


    “不一定,”老板並沒有給出肯定答案。


    “你這每個牌子給我來一根,”她來柏林兩個月,最大手筆的事情應該就是花在了買驗孕棒上,大手一揮、好不闊氣。


    當老板拿出五根驗孕棒給她時,她手中像是握了千斤重的石頭似的,她不敢相信,但也確確實實記得那晚許溟逸死活不肯做措施,嚷嚷著懷孕了正好結婚之類的話,在她耳邊磨蹭了好一會讓,才讓他如願以償,而自己第二日並沒有吃避孕藥,急著離開。所以將這件事情拋之腦後,今日的反應,讓她恨得要死。


    拿著驗孕棒進衛生間時,衛生間的大門她絲毫沒有力氣擰開,萬一真的是懷孕了怎麽辦?


    她該怎麽辦?是留還是不留?不留的話,何其殘忍,好歹也是個小生命。


    留?她沒有勇氣去做一個單親媽媽,她也做不到那麽偉大。


    她進了衛生間,第一根、雙杠,第二根、雙杠、第三根、第四根、第五根、全部都是,五根驗孕棒顯示給她的消息均是懷孕了,此時的她,坐在馬桶山捂著臉顫栗不止,她寧願這不是真的,這隻是一場夢,可很顯然,不是的,這不是一場夢,擺在她眼前的都是赤裸裸的現實,都是現實,她擺脫不了的現實。


    她該怎麽辦?


    國外的生活不比國內,她現在自己隻是飄浮在這個城市,怎能養得起一個孩子?此刻的她,心亂如麻,恨不得能倒回兩個月前,自己要走就完完整整的走,為何還要回去睡了許溟逸?


    她的存款不多,夠不起她揮霍,現在能怎麽辦?怎麽辦?


    淚水侵透她的指隙,緩緩留下來,她要瘋了。


    這晚、十一點,國內時間淩晨兩點,許溟逸接到一個跨國電話,此時他正在跟公司一眾高管商量第二天與市政合作事宜,這是舒寧離開之後的第一個會議,他未去公司,秘書將一眾高管都帶到自己公寓來,而後沙發成了他們的辦公地點,他手機放在臥室,並未拿到客廳,自然聽不見任何響聲,淩晨五點,方案敲定之後一眾高管橫七豎八躺在了客廳沙發上,而後他整理好資料,轉身回房間拿起手機,才看見有未接來電,響了五秒鍾,以為是騷擾電話,並未理會。


    殊不知,如果當時他接了這個電話,一切都不一樣了。


    舒寧鼓起十二分勇氣去樓下打了這個電話,可當電話響起的時候,她膽怯了、後悔了、已經決定要走了,為何還有如此矯情的反身回去?僅僅是因為自己懷孕了嗎?


    這一刻、她像是被人一盆冷水澆下來,透心涼。


    所有的矯情,在這一刻似乎都顯得微不足道。


    要走的是她自己,走了就走了、不要回去了,她有自尊心,容不得自己太過矯情。


    沒有能力去創造能力,全程不走回頭路。


    從離開的時候開始,她就告訴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要走回頭路,無論如何都不要吃回頭草,日子艱難、那也是自己選的、年少時,她能認準一個目標不懈努力,現在也能,她還年輕,有足夠的精力去麵對這一切,都不算什麽,不算什麽的。


    這晚,她都在跟自己做思想工作,努力在做思想工作,哪怕頭疼欲裂,她也絕不認輸,


    第二日清晨,她突然將自己扔到垃圾桶的那份文件再度拾起來,看了整整一個上午之後,列出了一張計劃表,而後花了一天的時間做總結,覺得尚有可行的餘地之後她才拿起手機打電話。


    殊不知,她這個電話,決定了她後半生的命運。回來之後第五日,她接到了來自柏林的電話,此時她正在辦公室做資料,見到來電顯示的地點,不由的嘴角勾起一抹淺笑,而後故意緩慢接起,她就知道,舒寧會來找自己,女人的第六感簡直就是可怕。


    “你好,”她故意裝作漫不經心的模樣。


    “我是舒寧、我看過你的計劃案,我想、我們可以談談,”她單刀直入,並不覺得跟顧言這樣的女人打口舌之站自己能贏。


    “14號下午、老地方見,”顧言道,今日十號,十四號下午老地方見證明還是在那個咖啡館,舒寧知曉,而顧言也知曉。


    將手頭上事情安排好之後,她飛到了柏林,她想不到的是,短短一個月之內、兩次踏足這個地方,有熟悉,有陌生。


    “我以為你不會答應,”此時舒寧坐在自己對麵,一身羽絨服裏麵一件簡單的黑色高領毛衣,牛仔褲,單調,卻很幹練。


    “是不準備答應,”如果不是突如其來的懷孕,她絕對不會答應跟顧言一起幹,因為她給的那份合約是不平等合約。


    “很想知道是什麽讓你改變心意的,”顧言話語中帶著一絲絲好奇,她很奇怪這個女人當初堅硬的態度為何現在會有所改變?難道短短的幾日她發生了什麽事情?


    對於舒寧、顧言的第一印象便覺得這是個強硬的女孩子,不會輕易改變自己的決定。


    但今日、她坐在這裏直接了當的告知他,是不會答應的時候,她有一絲絲震愣。


    但這份震愣中,多了一絲絲怡然自得。


    “責任,”舒寧淺答,因為想了整整兩日要將這個孩子留下來,竟然想留下來,那她必然要有一定的經濟來源,因為自己不再是一個人了,所以不能任性妄為,竟然想做單親媽媽,就應該要肩負起這個責任,她是這樣想的。


    顧言緩緩點頭,責任,很偉大的概述,她知曉這兩個字的重量。


    “你呢?為什麽會想找到我?我與老俞也僅僅是一麵之緣而已,”舒寧很好奇,如果單單是因為老俞的推薦她才來找自己的,說不過去,因為老俞也不了解自己,他們之間僅僅是一麵之緣而已。


    “因為我相信他,”因為相信老俞不管他介紹的人是好是壞,她都會去嚐試、僅僅因為是老俞推薦的。


    “你男朋友?”舒寧說出這句話時,心中對顧言跟俞思齊有一絲絲佩服,她跟許溟逸兩人一個在首都一個在漢城都不能將一份感情維持下去,而顧言跟老俞兩人一個在首都軍區基地,一個遠在洛杉磯,如果他們之間真的是戀人、自己應該會很佩服他們。


    但顧言淺笑一聲道;“不是。”


    她這聲低眉淺笑包含了太多東西,而這其中的情愫,舒寧閱人無數、竟然看不懂,在高翻院,他們除了學好自己專業,心理學也是要熟知的,包括怎樣去辨別別人的麵部表情,隻因在日後他們麵對的是外來人員,她學了很久、但此時的顧言,她看不穿,她那低眉淺笑中包含的東西太多,太雜。


    “我理解為暫時不是,”舒寧端起麵前的白開水喝了一口、悠然的妄想她道。


    顧言聞言、輕挑眉,暫時不是嗎?不是的、她的預感中、她與俞思齊可以是知己,可以是過命交情,但不可能有男女之情,因為她看不懂俞思齊,看不懂俞思齊對她的感情,亦然是看不懂自己對俞思齊是何種感情,她信任他、依賴他,但這種信任跟依賴,她分的清楚,他來、她很高興,他走,她會傷心,會悲痛,但那種悲痛不會太長久,一日、兩日之後便會過去,不似她當初離開國門,日日夜夜思念白慎行那樣,睜開眼睛是他,閉著眼睛也是他,街頭街尾看見的每一個人都是他,對於俞思齊、她沒有這種感覺。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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