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心庵,小偏院,姚燕語的臥室裏。姚燕語已經沐浴過,穿著月白色繭綢睡衣靠在床上,手裏握著一本書看的入神。


    馮嬤嬤悄悄地進來走到床邊,彎下腰湊近姚燕語的耳邊,把手裏的一紙文契遞過去:“姑娘,看。”


    “地契?”姚燕語看著這張泛著墨香的文契,上麵有買方賣方的簽字畫押,還有戶部鮮紅的大印,一時喜出望外:“買到了?”


    馮嬤嬤悄聲說道:“花了四千六白二十兩銀子。據說這個叫衛二鬥的人是個敗家子,祖上留下來大片的田產都賣光了,這是最後一座。原是一直舍不得賣的,許是有什麽急事要用銀子,就急匆匆的賣了。這價格貴是貴了點,但位置極好,我們家老頭子說了,那屋舍修建的也很講究,雖然破舊了,但格局很好,是大戶人家的風範。”


    “嗯,那就叫老馮找工匠去修吧!”姚燕語很高興,從今天起她就有了屬於自己的土地,不管怎麽樣,也算是有個安身之所了。


    馮嬤嬤笑這應道:“是,奴才也是這麽跟他說的。幸好國孝還在,王公侯伯各府都不興建土木,工匠們好找。”


    “那最快得多少天?”姚燕語很想快些搬走。這慈心庵雖然也清淨,但到底還是寄住,不如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自在。


    “那一百六十多處房舍呢,認真修葺起來,至少也得半年的光景。”


    “我等不了那麽久。你告訴老馮,先撿著最好收拾的一處修葺,夠咱們幾個人住的就好,剩下的等我們住進去了再說也不遲。”姚燕語說完,又想起了關鍵的事情,轉身從枕邊拿了一疊紙遞給馮嬤嬤:“這個是我畫的取暖的爐子,是靠牆修的,有煙道,在這裏生火,煙道用銅柱,可以散熱,這樣滿屋子都暖和。這些尺寸材料什麽的都標注在上麵,你讓老馮拿給工匠們看。”


    圖紙上是歐式的壁爐,隻是裝飾紋樣被姚燕語改過,選用了大雲朝人們喜歡的古典花紋


    馮嬤嬤細細的看過後笑道:“姑娘這圖畫的真仔細,奴才一看也懂了,那些工匠肯定也懂。”


    “其實說白了跟北邊的火炕地熱有異曲同工之妙,隻是那地熱是一蓋房子就修好的,咱不能把那房子拆了重新改。”


    “姑娘說的是。”


    ……


    第二日一早,姚燕語在清亮的晨曦中醒來,睜開眼睛後立刻笑了。


    從定候府出來已經五天了,還有七天姚鳳歌就該派人來接自己回去了。而田莊買下來了,自己的計劃也該開始了。


    這天,姚燕語沒有悄悄地出門,而是把這幾天她跟翠微出去采的草藥都拿了出來,按照一定的量一一配好,叫翠微拿去洗幹淨,去煎上。


    翠微納悶的問:“姑娘,好好地煎什麽藥啊?這藥味一散出去,庵堂裏的師傅們會問的。”


    “就說我脾胃不好,吃兩劑調理的藥。找個大砂鍋,一次性把這藥都煎出來。”


    “噢。”翠微知道自家主子肯定又出鬼點子了,但她一向唯姚燕語之命是從,所以也不多問,隻按照吩咐去做事。


    翠微用一直大號的砂鍋熬出了半鍋濃濃的湯汁,直接用砂鍋端進來給姚燕語看。


    姚燕語用湯勺取了一點放到嘴裏嚐了嚐,咧嘴搖頭:“太難喝了。”


    “姑娘要喝這個?”翠微嚇傻了。


    “不,你用細絹把這湯藥細細的過濾兩遍,涼至溫熱後加蜂蜜和地瓜粉弄成龍眼大的丸藥。”


    “是。”翠微一句話也沒多問,答應著端著砂鍋出去。


    翠微和翠萍兩個忙活了一個晚上,把那半砂鍋藥湯做成了八十多粒藥丸子,第二天一早拿給姚燕語看時,姚燕語順手拿了一個掐了一點放在嘴裏,嗯,藥香混合著蜂蜜和地瓜的味道,還挺好吃的。於是她幹脆把一丸放到嘴裏,嚼著咽了下去。


    “姑娘?”翠微皺著眉頭勸:“藥可不是亂吃的。”


    姚燕語笑著擺擺手:“沒關係,我要遍嚐百草,做一個合格的醫生。”


    翠萍一邊服侍姚燕語穿衣一邊勸道:“遍嚐百草?這不是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嗎?這可使不得!”


    “沒關係,難道我還能把自己給吃出毛病來啊?這個藥就是調理腸胃的。”姚燕語沒有多說什麽,穿好衣服梳洗完畢,便去院子裏活動。


    來到慈心庵後唯一的好處就是她每天早晨都可以隨心所欲的在禪院裏走個百十圈不用擔心被定候府的人說是神經病。


    那藥丸每日三粒,早中晚按時服下。


    初時沒有什麽異樣,翠微和翠萍就真的當是調理腸胃的丸藥,便放了心,沒再多說什麽。


    但到了第五日,姚燕語的手臂上開始出現了幾顆紅疹,不疼不癢,就是看著挺不舒服。


    翠微第一個看見的,雪白的腕子上紅豔豔的疙瘩,很是現言。翠微當時就嚇了一跳,忙把姚燕語的袖子擼起來看,發現兩隻手臂上都有,於是一疊聲的叫馮嬤嬤。


    馮嬤嬤聞聲趕來,看過姚燕語身上的紅疹,嚇得哭了起來:“我的老天爺!別是天花吧!這可怎麽辦呢!”


    這話一說,連翠微和翠萍都跟著哭了。翠微一邊哭一邊埋怨馮嬤嬤:“嬤嬤你別亂說!不過是紅疹子罷了,怎麽可能是天花?”


    天花在完全沒有免疫疫苗的大雲朝就等於要命的惡疾,患了天花的人十有八九都挺不過去。勉強活下來的人少之又少。


    這邊三個近身服侍的人一哭,外邊粗使的丫頭婆子都嚇壞了,紛紛擠到門口來瞧。姚鳳歌使喚來的兩個婆子聽見消息撥開眾人進屋來,一眼瞧見姚燕語胳膊上的紅疹,也嚇得說不出話來。


    “哎呦我的娘哎!這可怎麽是好!”其中一個婆子急的跺腳,卻不敢上前。


    另一個婆子忙道:“快叫人回城,回了三少奶奶再去去請太醫!”


    “是了是了!請太醫!”那婆子慌張轉身吩咐人:“還不趕緊的叫人回城去!”


    有負責傳話的人立刻領命而去,剩下來的也都慌作一團。


    馮嬤嬤拿著帕子抹著眼淚:“姑娘先去床上躺著,老奴去求求主持師太,看她有沒有好法子。”


    姚燕語卻一點也不著急,反而勸馮嬤嬤和眾人:“你們都散了吧,富貴有命,生死在天。著急也沒用的。”


    翠微一個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起來。馮嬤嬤急的跳腳:“都什麽時候了,別隻知道哭!”


    可是這些完全不知道怎麽辦的小丫頭們除了哭,也的確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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