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相視無語。


    蒼魘很想直接掀桌。


    “若是將來你被水月洞天掃地出門,此劍可做打狗棒;若是被降作灑掃翁,此劍亦可直接用作燒火棍。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甚好甚好。”羅曼很開心的哪壺不開提哪壺。


    “掌門師尊囑咐過,若是神鋒不肯為你蘇醒,那就是你們無緣,我隻能把它帶回去了。”何歡苦笑一聲。


    “這種破銅爛鐵,趕緊拿走。”蒼魘反手把劍遞出,就在何歡快觸摸到劍柄的瞬間,那把平凡無奇的劍忽然泛出眩目的華彩,劍柄上的紋飾也發生了變化,從細長的棗核狀變圓了很多,紋飾中心顯露出一顆絢爛奪目幽深通透的深黑色寶石。


    眼睛。


    那分明是一隻眼睛。


    原先它是緊閉著的,現在卻是睜開的狀態。


    中間的寶石像是眼中的瞳孔,定睛去看的時候會有被吸進去的感覺。


    三人再次麵麵相覷。


    “很像……全視之眼。”極樂宮的人都喜歡珠寶,看見類似珠寶的東西更是挪不開眼,羅曼看得都快摔進那眼睛裏去了。


    “不是很像……它就是全視之眼。你們看,外麵的劍身就是一座囚牢,把全視之眼困在裏麵。”何歡點點頭,又搖搖頭,“對,問仙本身就是兩件法器,吸納天地萬物看透生死輪回的全視之眼,還有大巧若拙……這世間唯一沒有破綻的黑玉拙鐵。”


    “全視之眼……這麽邪門……不,我是說這麽重要的東西,居然要送給我?”蒼魘還沒忘記血鬼降為了全視之眼不惜粉身碎骨的模樣,拿著問仙根本就是在找死。


    “問仙為你而醒,它自然屬於你。”何歡輕描淡寫道,“別怕,全視之眼被黑玉拙鐵困住了,沒辦法半夜爬出來吞噬你眼睛和元神的。”


    “……”蒼魘捂臉。


    你說了還不如不說!


    羅曼幸災樂禍道:“你這表情什麽意思,昆侖把無價之寶托付給你,你應該偷笑才對吧。”


    “我現在就轉送給你,拿走,不謝。”


    “是你送我的,可別反悔。”羅曼真的伸手過來取問仙,忽然間瞪大雙眼不動了。


    蒼魘伸手在他臉前麵亂晃:“拿走啊,發什麽呆?喂喂,你中邪了!”


    “你才中邪了!這麽重你怎麽拿!”羅曼沒好氣的甩開手,“何歡你真是神力啊,從昆侖背著這麽重的劍到淄陽來!”


    “重嗎?”何歡微微皺眉,也跟著伸手去取問仙。


    問仙安穩的放在桌麵上紋絲不動。


    就像被牢牢釘在了桌麵上。


    不,是天生就和桌麵長在了一起。


    “變重了。”何歡麵色微變,“來的時候隻是沉重,可也不至於搬不動分毫。”


    蒼魘用正常的姿勢把問仙挪了個位置,然後輕輕點頭:“我終於發現它的好處了。”


    羅曼追問道:“是什麽?”


    “絕對不會丟。”


    羅曼:……


    蒼魘又把問仙拿起來揮了兩下,因為它沒開鋒,所以整個清潔溜溜,連劍鞘都沒做。


    若隻是為了困住全視之眼,何必做成一柄劍?


    若要倚仗全視之眼的力量,又何必用黑玉拙鐵封鎖它的力量?


    翻來覆去看了幾遍,他還是沒參透這劍中的玄機。


    何歡微微皺眉:“你又在想什麽?”


    “哦,此物又平又硬,又黑又直,即使不開鋒也可以用它練就一手好棍法。”蒼魘沒有調動絲毫的真氣,隻是順手將劍掄起來往酒肆外麵的樹隔空一揮。


    劍鋒未至,劍上爆漲的氣芒劃過,無辜的大樹無聲無息的倒了下來。


    “這……確實不需要再開鋒了。”何歡也被驚得目瞪口呆,“即使還未開鋒,這世間已經沒有任何劍鞘能容得下它了。”


    “神鋒!果然神鋒!”蒼魘又得意忘形的去砍石頭,“嗷!”


    劍鋒未至,問仙忽然自行向後猛然一墜,扯著蒼魘連同凳子仰天跌倒。


    “這是作甚?即使感謝也用不著行此大禮。”羅曼望著在桌子下麵擺山呼萬歲狀的蒼魘十分不解。


    蒼魘被摔得眼冒金星,半晌才爬起來,氣惱的又朝桌子上砍:“這玩意到底要怎麽用!”


    問仙又是自行向後猛然一墜,蒼魘再次山呼萬歲。


    羅曼不耐煩了:“借問妖道你到底在幹嘛?”


    “我也想知道我在幹嘛!嗷!”


    問仙像有了生命,直接拖著蒼魘在酒肆之內橫衝直撞,然後徑直朝外麵衝去。


    “蒼魘,你要走到哪兒去?”


    “你哪隻眼睛看到是我在走啊!”


    蒼魘被問仙拖著飛速在街上快速前進,一路撞翻攤販行人無數。


    “救命啊~~~~”


    何歡羅曼二人相視一眼,迅速跟在了後麵。


    問仙終於停在了一座七層琉璃塔外麵。


    這座塔的模樣十分古怪,頂端沒有封頂,隻有一個金碧輝煌雕飾華麗的平台,塔門頂上的匾額上寫著三個大字:謫仙樓。


    塔原是佛家供奉或收藏佛舍利、佛像、佛經、僧人遺體之用,此塔如此奇形怪狀,似塔非塔似樓非樓,塔形不全原本已經犯了大忌,如今還被用作吟風弄月之物,弄得整個緇陽的風水都跟著變得凶險異常,難怪會惹來妖魔。


    但這會兒蒼魘根本沒空管這個。


    鞋底已經被磨破了,衣衫下擺爛得一塌糊塗,滿身菜葉雜物。


    他覺得自己已經快死了。


    “這位小哥,你在看什麽?”


    蒼魘一回頭,隻見一個少女自外麵走過,眉目間隱著一點略有輕佻的笑容,恰如三月裏桃花薄紅淺白的顏色。


    是個美人。


    但和姽嫿麵具上幻化出的那張臉比還是差遠了。


    “我就是……隨便看看,隨便看看。”蒼魘心虛的眯起眼睛笑。


    “這裏不吉利,你最好離遠點。”此時既不是陰天也沒有日頭,這少女偏偏打了把大花傘,擺明了是出來吸引客人的妓子。


    “謝謝姑娘提醒。” 少女的衣衫係得很鬆,肩頸裏露著肚兜的係帶,蒼魘也不敢多看,視線才對上就匆忙移開了。


    “害羞了?看你這一身的糟汙……長得倒也不賴。”少女撲哧一笑,“我叫靈湘,小哥你要做我的恩客麽?”


    “不……不用……”第一回遇到這種事,蒼魘窘得連話都說不清楚。縱然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蒼魘平常也就是看看,絕不會生出親近的念頭。


    “公子,是外地人吧?”靈湘也沒有再靠過來,笑容裏多了一分憂戚,“你若有心,就當救靈湘一命,趕緊娶了我,帶我離開緇陽吧。我是頭兩屆的小花魁,之前入了迷蝶集的姐姐們都一個個不知所蹤,隻怕下一個就是我了。”


    “這……”


    “這什麽這啊!你倒是娶不娶?”


    “你看不出我是道士麽?”


    “看得出來。”


    “姑娘你沒聽過道士不能成婚的麽?”


    “誰說道士不能成婚!你看那滿大街算命的和要飯的都能成婚呢!”


    “……這是什麽道理?”任蒼魘這麽能插科打諢的人都沒弄明白她這到底是什麽邏輯。


    靈湘也不和他膩歪,扭頭就走:“你若不娶,我再找別人。”


    蒼魘也不好攔她,隻能尷尬的笑著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蒼魘,你沒事吧。”何歡和羅曼總算是追上來了。


    “沒事……最多是敗了半件衣裳一雙布鞋。”蒼魘也不知道問仙究竟何為拖著他到這裏來,不過這裏確實是邪氣最為強盛之處,若要抓住作惡《迷蝶集》的妖怪,必然要從這裏查起。


    “妖道,何歡……你們看那邊。”羅曼忽然開口。


    兩人循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隻見一個灰袍男子蹲坐在謫仙樓第三層的房簷下麵,一手毛筆一手撫著宣紙,似是正在作畫。


    自從迷蝶集妖怪鬧出了名堂,過往的人都會遠遠的繞開謫仙樓,周圍商肆的生意也一落千丈,更顯蕭條。此時正值日落時分,更是沒有人會在這裏停留。


    既無景色又無佳人,到底有什麽可以入畫?


    “妖道,那人好像在畫你。”羅曼掩口輕笑,“你到底有何等誘人的風韻,引得一個大男人眼巴巴的把你畫到畫上?”


    “滾!”蒼魘提起問仙就要砍。


    “慢。”何歡蹙眉,“他畫的不止是蒼魘,是我們……”


    那人已經察覺到三人在看他,悠悠閑閑的停了筆,還朝他們招手一笑。


    眉目之間輕靈俊秀,恰如工筆白描。


    本該是如玉君子,可一眼望去恰似見其骨而不見其形,看過之後卻很難記住他的模樣。


    “邪門。”三人異口同聲。


    那人像是發現了他們的不悅,歉意的點點頭,卷了畫紙筆墨爬回塔裏去了。


    蒼魘把問仙纏好背到背上:“此人定有古怪,咱們上去看看?”


    話音未落,一隻藍色靈鶴撲著翅膀自半空裏旋轉飛落下來,穩穩的停在何歡肩上。


    “是先行勘察的師兄們捎來的消息,咱們估計得先去城外看看。”何歡麵色凝重,“城西亂葬崗出現了許多被吸盡了血的枯屍。”


    枯屍二字一出,蒼魘先變了臉色。


    能跟枯屍扯上關係的,鬼王宗、血鬼降、全視之眼必有一項與之牽連。


    但每一項都和他有牽連。


    人怎麽可以這麽衰!


    作者有話要說:  ps:黑玉拙鐵是什麽?比鐵要重,性質穩定,隔絕各種放射性物質。哇哈哈哈,這是鉛啊!


    眾所周知,鉛攝入量過多會導致sb。


    結論:蒼魘你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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