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自來是個心大好色的,再加上尤二姐極容易被勾搭的軟綿性子,孤男寡女兩個撞了麵,一個神魂顛倒,一個有意為之,說不上幾句話就在會芳園裏眉來眼去的勾搭起來。銀蝶早得了尤瀟瀟的囑咐,隱在花叢後頭,見著時候兒差不多了就匆忙蹦出來,佯裝驚慌道:“二姑娘,你竟在這裏,可叫奴婢好找!”當下尤二姐驚的慌忙脫了薛蟠的手,避到一旁低頭去理散亂的鬢角。那薛蟠雖也是見過世麵的人,但是如二姐這般嬌滴滴的美人還是頭一回遇見,三魂早被牽了兩魂半去,再瞧著二姐粉麵含羞嫋嫋娜娜就要離去,哪裏甘心,待要糾纏過去,銀蝶急急上前攔道:“薛大爺,這是咱們大奶奶的娘家妹子,今兒這事奴婢自然一個字都不敢漏的……”薛蟠在後頭依舊抻著脖子張望,聽說是珍大嫂子的妹妹,便又下死勁盯了幾眼,才問道:“你們這位二小姐可曾婚娶?”銀蝶心中暗笑,麵上卻故作緊張道:“大爺還問呢,我們二姑娘正經是清白姑娘,今兒這事若是傳到大奶奶耳中,奴婢可就是吃不了兜著走了!”薛蟠聽了嗬嗬一笑,隨手掏出一塊銀子賞她:“這有什麽,好好侍候你們二姑娘,將來也少不得你的好處。”


    銀蝶帶著尤二姐匆匆回了馨瀾院,又把薛蟠說的話全都跟大奶奶說了。尤瀟瀟見二姐低著頭不語,便笑道:“薛老大的為人向來是個率性的,隻是有時候急躁些,你往後拘束他些。”尤二姐登時臉色赤紅,那薛蟠雖是急色,但對著可心可意兒的姑娘嘴巴卻是極甜的,尤二姐又是棉花做的耳朵,早被他哄得高高興興,其實心裏已經十分遂意。尤瀟瀟見她這般,知道是願意的,就喊了歡顏過來,叫好生服侍著尤二姐去客房裏歇息,一應飲食全由小廚房撥過去。然後又叮嚀道:“如今你千萬不能再露麵了,我包管他們薛家十日後上門提親。”二姐知道大姐姐行事有章法,連忙應了。尤瀟瀟見她知事,滿意的點點頭,才帶了銀蝶去議事廳跟著賈珍說了一番話。


    卻說薛蟠自見了二姐,坐立不安,獨個兒在凝曦軒裏等了良久,眼前燒的滾燙燙的鍋子冒著撲鼻的香氣,心裏卻是焦急難耐,恨不得能把二姐當即帶回家去。好容易終於等到賈珍露麵,便是撲過來:“珍大哥!兄弟求你一件事!”說畢就是左躬右揖,十分恭敬。賈珍瞧他抓耳撓腮,知道定是尤瀟瀟說的那話/兒了,麵上還裝作不知道:“兄弟這是做什麽?哥哥有什麽能幫上忙的你盡管開口就是!”薛蟠是個實心眼,直接把自己想求娶尤二姑娘的事說了,然後又懇求道:“隻求大哥在嫂子麵前給兄弟多多美言幾句!”賈珍聽了,沉吟了半晌:“若說其他事……”薛蟠聽他半日不說話,心就吊到半空中去,終於等到賈珍開口,才放下心來。賈珍見他這般,不好意思再捉弄他,隻說這事他自是不反對,但是尤家二姑娘的親事必要她大姐姐做主,所以他隻能去跟尤瀟瀟提一句,成不成且要另說。薛蟠聽見,心急火燎的催著賈珍一定快去問問嫂子的意思。賈珍索性也就不吃飯了,打發了小廝去請大奶奶過來。


    小廝等在外頭,尤瀟瀟在屋子裏慢條斯理吃了飯又細細吃了一杯茶,才慢慢悠悠的往凝曦軒來了。銀蝶小聲兒笑道:“薛大爺可是急得連飯吃不得了,大奶奶還這樣壞,故意拖著人家。”尤瀟瀟微笑道:“傻丫頭,你懂什麽,這時候若是輕而易舉順了他的心意,往後且不好拿捏呢。”主仆二人笑著過去,薛蟠見了尤瀟瀟過來,眼睛一亮,在旁暗示賈珍快些開口。尤瀟瀟卻是反客為主,先問羊肉合不合口,今日的小料兒用了外頭的方子頭回炮製不知道味道足不足?又問茴香小燒餅製的香不香?正說著趁熱吃最好,那薛蟠著急,竟是自己脫口而出:“嫂子!令妹可有了人家?”尤瀟瀟笑道:“兄弟這話怎麽說的,咱們正議論這羊肉鍋子,怎麽就說到我家妹子的事?”薛蟠待要開口,賈珍插話道:“大兄弟有事求你,想娶二妹妹回家,我叫你來,想著你是她姐姐,總該能做主的。”


    薛蟠聽了,眼巴巴瞧著尤瀟瀟,隻見她微微一笑道:“原來是這件事。大爺知道,我家妹子的人品行事自然是極好的,論起婚事來,我做姐姐的也跟著操了不少心。你們也知道我們雖不是一母同胞,但從來都是情誼深厚。那旁的人倒也罷了,若說是大兄弟過來求娶,我做嫂子的也不能說二話。”薛蟠聽這話,自然喜不自勝,欲要開口,隻聽尤瀟瀟又道:“隻是這婚嫁之事,須要父母做主,大兄弟你若是真的瞧上了我家妹子,找人上門來正正經經的提親,咱們聘禮嫁妝定日子也得規規矩矩不是。”薛蟠聽了,連忙叫道:“嫂子說的是,都是兄弟糊塗了!”說畢,親自給賈珍倒酒,又給自己滿了一杯:“我回去跟我們太太說了,馬上派人過來提親,也請嫂子放心,我絕不會委屈了二姑娘!”賈珍見他如此豪情,也跟著陪飲一杯。尤瀟瀟在旁笑吟吟的,不再說話。


    第二日,賈珍與尤瀟瀟正在商議薛蟠求娶之事,卻聽見外麵人來報西府二太太來了。賈珍望了門外苦笑一聲:“這是找上門來了。”尤瀟瀟毫不在意:“你出去避避去,我來應付她。”賈珍自然不想與老娘們攪和事兒,點頭出去了。尤瀟瀟早知道尤二姐嫁到薛家能順順利利,必要跟王家姐妹有幾場官司打,當然不用她出麵,隻讓薛蟠回家鬧去就是了。隻要薛蟠一口咬定,薛姨媽也沒得辦法。


    王夫人向來不打無準備之仗,回頭把尤老娘尤二姐尤三姐的事調查得底兒朝天,聽見是這麽一家子,不必說當娘的生氣,連她這個做姨媽的也不能輕易撒口叫進門。再說事兒是在寧國府裏做下來的,若是那尤二姐是個安分人,能青天白日的碰上個爺們?王夫人在花廳裏吃了一盞茶,尤瀟瀟終於來了,開口客客氣氣叫了一聲“太太”,又嗔著丫頭們不給二太太換好茶來。王夫人吃著雲霧本來也沒覺得怎麽著,等到換了一盞明前過來,再嚐一口,心裏的氣就有些泄了。榮府為了給娘娘修園子,少不得各處省儉,連口茶都不如寧府二等待客的,再瞧尤瀟瀟滿頭珠翠,叮當作響,心裏也不知是何滋味兒。


    “太太賞臉過來,可是有事?”尤瀟瀟明知故問,王夫人自持是長輩,也不能太跌身份,便盡力平和道:“他姨媽打發人來請我做個和議,說蟠兒昨兒在你這裏胡言亂語說些不中聽的話,那孩子一向有口無心,我來替他道個歉。”尤瀟瀟聽著,隻笑道:“太太說哪兒的話,薛兄弟在我們府裏好好的,哪裏有什麽道歉不道歉的話,我竟是一點不知道。”王夫人見她不接招,再一想自己如今貴為皇妃之母,倒是跟著個侄兒媳婦打太極,沒得浪費功夫,又讓人瞧不起,索性收了笑道:“蟠兒在家裏說要娶尤家二姑娘……”尤瀟瀟笑道:“原來是這個,這話兒薛兄弟昨兒是提過的……太太今兒來的意思是薛太太不允了?”王夫人見她這般平靜,也拿不準她到底知不知道薛蟠與尤二姐的事,又怕說個不準,惹得尤家撕破臉打上門來,隻好模糊道:“倒不是不許,珍哥兒媳婦,有件事你不知道,薛家早跟著夏家訂了親,他姨媽的意思是抬了你妹子回去做妾……”


    尤瀟瀟聽了,也不見動怒,隻笑道:“太太這話偏差了,世間的男子千千萬,我妹子雖不是如何的出類拔萃,但也是有人願意娶回家做正妻的,既然如此,您便是回去轉告薛太太,做妾這事兒就不勞薛家費心了。”王夫人聽她拒絕的幹脆利落,自己臉上也掛不住,忍不住道:“珍哥兒媳婦,你的話也別說的太滿了,有些話也該問問你二姑娘才是。”尤瀟瀟聽了,不動聲色笑道:“我的妹子我還做得起主,倒是讓太太跑了一趟。”說罷,也不提吃飯留客之事,王夫人見她這般沉穩,也探聽不出底細,氣得心裏發慌,自回府不提。薛姨媽等了半日,見王夫人終於回來,連忙問事情怎麽樣了。王夫人冷道:“珍哥兒媳婦不鬆口,不同意做妾,要麽就是讓咱們娶正妻,要麽此事不提。”薛姨媽疑惑道:“自然不提為好……”王夫人搖頭道:“我瞧著她怕還不知道蟠兒做下的事體來,說不得是那個小蹄子勾引的蟠兒,別的沒什麽,若是將來鬧出來,咱們就不得安寧了!”薛姨媽道:“這有什麽,鬧出來隻有女孩子沒了名聲……”王夫人見她短視,不由怒道:“這是什麽話!你也太把蟠兒慣的不像樣了!尤家是什麽人,自然豁得出來,真把這事鬧大了,將來還有什麽正經人家肯再嫁過來!”薛姨媽聽了就不言。


    姐妹兩個正商議著,隻見薛蟠興高采烈的進來,他昨天趁著興頭兒把話說完就回屋大睡去了,哪裏知道能掀起軒然大波。見了王夫人在,薛蟠便給姨媽行了禮,又對母親笑嘻嘻道:“我若是成了親,再住在姨媽家裏可是不好,早起我就出去打發人去收拾宅子,再置辦置辦,若是能趕在三月裏成親,太太同妹妹也一起跟著我搬出去吧。”王夫人見他一進門自說自話,臉早沉下來。薛姨媽氣得嚷道:“什麽成親?我允了麽?你也不打聽打聽那尤家都是什麽人!能跟著你這般勾勾搭搭的能是什麽清白姑娘!”薛蟠原以為十拿九穩的事,如此又被劈頭蓋臉斥了一頓,又聽母親說二姐不清白,哪裏願意聽,心裏的橫勁兒上來:“反正她都是我的人了,你們同意也得娶不同意還得娶!”也不管王夫人在場,賭氣就出去了。


    薛姨媽對著兒子向來是沒主意的,隻是哭不說話。王夫人倒是冷靜下來,依著薛蟠這個鬧法,薛姨媽遲早也要應了,到時候再去分掰更落了下乘。可是一想到尤家,又百般不甘心,若是先斬後奏給薛蟠定了旁人家,隻怕尤家鬧了來,她們破落戶不要名聲,薛家一頭連著賈府一頭連著王府,實在丟不起人。不管如何,還是薛蟠這孩子自己不爭氣,珍哥兒媳婦也不是省油的燈,眼見娘娘的大事就要眼前,這事先蓋過去也就罷了。薛姨媽見王夫人麵色陰晴不定,心裏也害怕起來。


    王夫人歎口氣道:“千金難買一個我願意,既然蟠兒這般堅持,我們也去請個媒人吧。”薛姨媽睜大眼睛道:“姐姐的意思是真要娶了尤家姑娘進門?”王夫人點頭道:“沒有法子了,讓她做妾也不肯,若是不娶回家,將來鬧出事來,更不好開交……你若是想抬了銀子去私了,珍哥兒媳婦那關就過不去!幸好是低頭娶媳婦不是抬頭嫁閨女,就算接進來蟠兒估摸著也隻是三兩天興頭,實在瞧不順眼,隨便拿個錯休出門就是了。”薛姨媽是個沒有主心骨的,丈夫在時聽丈夫的,丈夫死了聽姑娘的,投奔了姐姐就聽姐姐的,如此這般,也就抹抹淚,認真去找個媒人。


    因為寶釵是姑娘家,倒沒有跟著攙和裏頭的雜事,隻聽說鬧了兩日,哥哥要娶珍大嫂子的妹子做媳婦,裏頭前因後果也不知道,見母親不甚開心,倒也跟著解勸幾句,說珍大嫂子的為人是極爽利幹脆的,想必她妹子也不會差到哪裏去。薛姨媽不好把裏頭的事跟女兒細說,也就期期艾艾應了幾句。薛蟠聽說母親終於答應了,暗想還是珍大哥點撥得有理,若非這般說了,恐怕母親還不允呢。薛姨媽被兒子這一番折磨得心灰意冷,再說也沒有在親戚家娶親的道理,於是就囑咐了寶釵一同收拾著要搬出去。賈母聞聽薛姨媽要搬走,又叫鴛鴦打聽了原委,心裏暗暗盤算了一番,找來王夫人說道:“寶姑娘的哥哥跟珍哥兒媳婦的妹妹結親,你問問姨太太,保媒人若是還沒定,我就老著臉皮沾沾喜氣。”王夫人見婆婆這般給娘家外甥麵子,當下十分欣喜。薛姨媽聽了,總算是覺得這親事有幾分體麵,心裏稍微舒服了些,忙照規矩抬了幾匹上好的緞子送給賈母做謝媒禮。而尤瀟瀟在東府裏得了消息,如何猜不出賈母之意,想著她也是給了自己娘家麵子,便殷勤的帶著尤二姐過來西府給老太太請安問禮,一團和樂融融。


    不出十日,薛家果然請了媒人鄭重去尤府遞了婚書、聘禮,尤老娘見二姐攀上了薛家,大喜過望。雙方你情我願,當下議定三月初五成親。尤瀟瀟特地回了一趟尤府,先說二姐的二十四抬嫁妝由她體己給出,未等尤老娘歡天喜地,又轉過臉把尤老娘罵得狗血噴頭,喝令她以後在家裏要嚴格管束三姐,若是聽話了,她照樣給三姐找個體麵的漢子,連著嫁妝一起出了。若是不聽話,還像以前那般浪蕩喪名聲,她就找了族長把她們娘兩個一起攆回內蒙老家去。那裏荒郊野外,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家沒一戶,地無一壟,過不了冬天就要喂狼去。尤老娘始知大姑奶奶厲害,自此收斂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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