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瑾瑜的心揪成一團。


    程軒道:“我先到的縣衙後宅,看著你與明珠訣……道別,與桑田一起上了馬。我在前院見到了殺氣騰騰,手執長劍的沈懷瑾。他滿身鮮血,身上傷痕累累,像是沒有知覺的人一般,他所在之地,已然成了修羅場,雖是敵眾我寡,可懷瑾以一己之力硬是殺出了一條血路,直衝後宅。神情雖然堅毅,可是眼睛中滿是擔憂……”


    沈瑾瑜臉色蒼白的打斷道:“我知道了,不用再說了。”


    這些事情,知道又能如何?倒不如早些斷的幹淨,互不拖累,無謂傷心。


    她不過是個無能的姐姐,曾經無數次的等待,想要在桌上多放一副碗筷,多放一個酒杯……


    程軒將要說的話咽了下去,歎了一口氣,還是忍不住道:“既然說了,就把話說全,我,絕非你的上峰,與我有關的,我身為程家長子,有我必須完成的使命,與你有關的,我能做的,是無論如何,都會保護你不上分毫。所以想做什麽,就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到底夜深了,沈瑾瑜今晚過的太過於驚險萬分,此時已是有些筋疲力盡,她久久沒有回話,靠在手臂上,看起來像是已經睡著了。【零↑九△小↓說△網】


    程軒上前將她抱起,忍住了想將她留下的心,時日還長,不要把她嚇壞了,這才送到了馬車上。


    沈瑾瑜並沒有抗拒,用手環上了程軒的脖子,將頭靠在了程軒的胸口。


    回去之時,玉衡還沒有睡,見沈瑾瑜這模樣,心中一驚,客客氣氣的將程軒請了回去,安排人備好熱水,不顧沈瑾瑜的反對,親自幫她沐浴,這才鬆了一口氣。


    沈瑾瑜知道她緊張什麽,這麽晚,也著實累了,不想費力解釋,由著她安排。


    躺在床上,閉目思過,今夜錯了。


    她怕的,不是程軒,她怕的,是她自己。


    欲望太過瘋狂,太過危險。


    她不是怕身體的失控,死裏逃生之後,她要走的這條路,從來沒有打算過還要在乎禮義廉恥這回事。


    仕途,大長公主有天元帝的憐惜,有皇家的身份,她現在一無所有,就連沈柟的名譽,都沒有了,她有的,僅僅是這身體。


    比身體失控更可怕的,是感情的失控,明明知道那是危險的境地,還是執迷一點點的靠近,待要抽身,卻發現為時已晚。


    程軒比她想象中要更危險百倍,沈瑾瑜搖搖頭,不想了,就把這些當成一場夢,結束就結束了。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將夢中的事情都做完了,這一夜,沒有再夢到程軒。


    可還是一夜都是夢,夢到的居然是顧四海。


    沈瑾瑜當年在嶺南用銀子開路,順利的進入了郡主府,顧四海此時已經是郡馬了。


    顧四海是棄嬰,從小被寺廟收養,遇見沈柟的女兒沈鑰那年,美人晃花了他的眼睛,愛戀撩動他的心智,欲念大過了佛祖,他說他自己塵俗之事斷不了,就算浸淫在寺廟這些年也未能斷情欲之念,便還俗了。


    從此,沈鑰賜了他俗名,叫做顧四海,也賜了他的宿命,這一生,罔顧四海,不及天倫,也要和沈鑰在一起。


    離開京城,他隻身在嶺南的時候,被郡主一眼看中,因為不從,中了郡主的情蠱,忘卻了凡塵,忘記了她這個女兒,和他親生的兒子沈懷瑾,卻在身中情蠱的情況下,再次見到沈鑰之時,又一次的愛上了她。


    第一次見到你,就會愛上你,就算忘卻了世間所有,再次見到你,也還會是你,因為你是溶入骨血之中的記憶,是不可磨滅的永恒。


    情之一事,沈鑰此生,足矣。


    沈瑾瑜滿身大汗的驚醒,接下來的事情,便是程軒帶兵攻打嶺南之時,屍骸蔽野血流成河的郡主府,聖女,在郡主的屍首旁見到不知所措的沈瑾瑜,以為是她殺死了郡主,當時瑣事群擾,無暇分身,才讓沈瑾瑜得以逃出生天,一路追到京城,潛伏許久,真的與她交手,見她如此不堪一擊,明白她絕無這個本事,待聽她說完郡主死前所有症狀後,才總算知道郡主是死於情蠱的反噬。


    情蠱是用郡主的性命去下的,顧四海重想起沈鑰的那一刻,郡主的蠱誓便會反噬於她,七竅流血而亡。


    坐在床頭,發了半天呆,往窗外看去,天還是黑漆漆的,那麽多可怕的畫麵,在眼前晃來晃去,沈瑾瑜心中害怕,她不想一個人在房內待著,披了鬥篷,推開門走到院中,玉衡房間的燈,居然已經亮了,她走過去,輕輕叩了門,玉衡下床,趿拉著鞋來開門。


    沈瑾瑜笑嘻嘻的直接鑽進了被窩,玉衡關了門,坐在床邊,伸手摸著她的頭發問道:“你怎麽想的?”


    有些猝不及防,沈瑾瑜沒準備好答案,把頭挪到了玉衡的腿上,抱住她的膝蓋,也不是難過,淚水一滴滴的落了下來。


    玉衡見她這樣,也不好再逼問什麽,想了想,像是自言自語道:“我看著晉王是有真心的,他現在,就算尚公主也尚得,可他快到而立之年了,他自己那邊也沒張羅著立妃之事,說個不好聽的,而今沈柟回來了,元帝也駕崩了,你哪裏還有以前那麽重要,如今的晉王也算得上如日中天,不至於還要算計你。怕的是你自己。”


    沈瑾瑜爬起身,擦了擦淚,上前去揪了玉衡的臉道:“你這妮子,把我想說的話都說完了,你是不是偷聽我說夢話了。”


    玉衡抓住她的手道:“你別把話岔開,這事情,總要麵對的。”


    沈瑾瑜躺到床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才慢悠悠答道:“我不知道……這世上的事情,為什麽總是要在不對的時間出現,可是你也知道,我現在要做的事情還很多,把這些都放一放,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現在還是睡一覺最重要。”


    玉衡幫她蓋好了被子,等她睡熟了,呼吸都已經沉穩下來,才輕笑低聲說著:“你不是也羨慕你娘,就算顧四海忘了所有,卻唯獨還裝著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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