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田接過沈瑾瑜寫好的針法,這一紙輕飄飄的針法,是沈瑾瑜將命交給了他。


    轉眼便到了七月十五,桑田再也沒有出現過。


    沈瑾瑜徹夜難眠,熬到了早上,天還是黑的,她便聽到屋外有隱隱約約的聲音,覺得時間差不多也已經到了,狠了狠心,皺著眉趕緊將金針灸入體內,她不知道接下來,還有沒有機會自救。


    不一會兒隨行而來的嬤嬤為她驗過了身便沐浴焚香更衣,換了一身鮮紅色的女裝,而非朝服,紅衣紅鞋,紅妝。


    嬤嬤本來還背了一篇文章,要給沈瑾瑜解釋為什麽是這樣的衣裳而非朝服,可沈瑾瑜什麽都沒有問,便配合著換了衣裳,畫了豔紅的濃妝。


    祭祀的隊伍很長,沈瑾瑜卻沒有跟著大隊伍離開,她一個人被塞進了一頂小轎,由四個人抬著,也不知道往什麽方向去了,路上晃晃悠悠,仿佛走的並不是平路,時上時下,沈瑾瑜自知這時間內她不可能憑一己之力逃出,所以要去哪,對她而言都是一樣的。


    大約半個時辰過後,她出轎之時,抬轎之人已然不知何時都消失無蹤了,她對麵居然隻有一個人,看了看周圍,她與聖女處於台地之上,沈瑾瑜在嶺南待過,台地,算是山地之上的小平原,這裏台地超過上千個,位置高,周邊的地勢又險,這裏難被人找到,又易守難攻,確實是祭祀良地。


    聖女一襲白衣勝雪,將頭發若男子般高高束起,看起來比往日的清冷又多了幾分,她顧盼神飛,不怒自威,倒是英氣十足。


    放眼望去,台地之上居然也是沒有祭台,隻有一個看起來像是斑銅製的香案,上麵放了一隻斑銅製的油燈和香爐,香爐裏插了一隻比普通香要大上好幾倍的香。


    聖女看到沈瑾瑜後走到她跟前,抓起她的手腕,擼起她的衣袖看到了她手腕上用守宮砂畫的那朵梅花,笑道:“我看你們上竄下跳了這麽些天,以為你有萬全之計呢,誰知道你們這些愚蠢的中原女子,貞操就這麽重要,守著這無用的東西來送死嗎?”


    沈瑾瑜尚未回答,聖女捏住她手腕的手微微一動,像是探了她的脈象,輕輕笑道:“原來還做了點準備,不是來送死的呢。”


    說罷聖女用右手的兩個手指點了沈瑾瑜的左邊手臂,又由丹田至左手,一路的穴位按過去,沈瑾瑜還未看清發生了什麽事情,隻覺得左胸傳到左手手臂一陣疼痛,那痛感快如閃電般移到了中指指尖,舉手看,指尖滲出來一顆血珠,她心中一沉,大感不妙,往地上看去,她蹲下來撿起,刹時麵如死灰,那地上細如發絲的,是她之前灸入心脈的金針。


    兩人見麵,說不過一句話間,然勝負已定,聖女這功夫,簡直有些駭人聽聞,崔氏一族的秘術居然在她手下,不過三兩下就被解決了。


    崔氏賴以立世的根本,在她手上,如此不堪一擊,頃刻間土崩瓦解,而她眼睜睜的看著,卻連聖女到底做了什麽都不知道。


    沈瑾瑜捂著胸口無可奈何的拿起金針別到頭發之上笑道:“這算是命了吧。”


    聖女又恢複到她平日裏的冷淡模樣道:“之前的事,我欠你的,所以有心放你一馬,也看一看,到底天意如何,誰知你與那些迂腐的漢人一樣,隻顧著那些無用的貞操。”


    沈瑾瑜深知聖女在嶺南的本事,若非她有意,桑田是不可能那麽容易進出她住所那麽多次的,她沒有答這話,隻讚道:“你們拜月教,以月為尊,我以為你會將時間選在亥時,沒想到居然是午時與未時交界之時,這時間很妙。”


    盛極而衰,陽陰交替,意料之外,卻又恰逢其時。


    這時間讓人猜不到,此時就算桑田有心,也不見得能趕得到了。


    聖女未置可否,沈瑾瑜又問道:“既得聖女垂憐,有心放過我,為何又在此時將我金針逼出呢。”


    聖女道:“我並未垂憐於你,我給你機會,看看天意如何。既然你沒有用到點子上,那我現在所做的事情,不過是順應天意而已。”


    沈瑾瑜問道:“既然是天意,那就該生死由命,何必做這逆天之事?”


    聖女平靜的看了沈瑾瑜一眼道:“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麽逆天,你活著,而且還是處子之身就是最好的證明,況且,殺數人而救天下,本就是行俠義之事。”


    沈瑾瑜心中猶如被閃電照亮了死角,結合桑田以前對她說過的那些情況,這話的意思應該是說,她們準備了許多純陰女,但是隻有她活著以處子之身到現在,無論她們是因為什麽原因死去,結果就是現在這樣。


    所有的結果都是必然?


    她試探著問道:“所以天元帝是明君?”


    聖女有點欣喜的看了一眼沈瑾瑜微微笑道:“你是個聰明人,天元帝是我見過的絕無僅有的明君,便是與劉詢相比都毫不遜色,我知道你是沈柟的孫女,不然也不會一直隻讓你當個備選,逍遙在外了,沈柟名聲雖勝,與天元帝相比,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漢文帝劉詢,生母卑微,與天元帝倒是相似。


    沈瑾瑜看到香案上微弱的油燈在壩上雖有風,卻飄忽不滅,這大概是天元帝的元神燈吧,那油,應該是傳說中的屍油。


    聖女順著沈瑾瑜的眼光看去道:“你像沈柟,確實有幾分小聰明,當日若非沈柟的提點,我也不能那麽順利的為天元帝續命,你就這麽死了有點可惜。這樣,我送你個小禮物吧,既然你將命放到了桑田手裏,那他今天能在你們約定的時間內來救你,我便留他一條性命,若是他辜負了你,我便將他殺了,為你殉葬,你黃泉路上也不會孤單。”


    沈瑾瑜有些驚訝道:“我今日來,所做之事,皆是為我自己,與人無尤,你大可不必這樣,罔顧他人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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