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福相依這麽簡單的一句話,沈瑾瑜在京中吃盡了苦頭之後方才真正的了解到這其中的真意。


    程軒的照拂,長公主的嫉恨,吳金南的恩義還有桑田若有似無的一絲牽掛,都來自於她是崔氏後人,沈柟的孫女。


    崔氏族人都是五歲習醫,天資尚可之人能在滿十二歲之後開始學梅花針,其中的例如龜息一類的精密之針,向來都是隻有族長欽點,其秉性淳良的仁義之士才有資格學習。


    她的祖母,清河二崔之中的崔錦一如傳說中的姿容美貌,性格聰敏,能詩善文,通曉音律,聲名傾動一時,也正是這梅花金針秘術的繼承人。


    她的祖父,沈柟其人,沈瑾瑜也實在大大低估了他對現在政局的影響力。


    沈柟,是天元三年的十八歲探花,也是這大周朝最年輕英俊有位的探花郎。他當年不及弱冠,在翰林宴上驚豔亮相,雖是士族子弟才華橫溢,卻能與寒門子弟結交相識,真摯以待,在清流中有很大的影響力,在政治上,他維護農商利益,不守舊,除了平衡門閥世族間的利益,真正做了許多利國利民的決斷,再後來,他身居高位,正是如日中天之時,絲毫沒有對權勢有所留戀,激流勇退,在清流之中名聲更旺,人們讚他不戀權勢,心性敦厚,更說他睿智機敏,乃救世之人,如同老子騎青牛西出函穀關,化胡為佛一般,沈柟,在這世上,被造成了神。


    天元帝生母出生卑微,年少時亦不受寵,中年之後偶登帝位,朝中世族多有不服,長公主憑借著沈柟遺孀之名,得到了諸多清流支持,並以此番力量幫助天元帝穩住了搖搖欲墜的政權。


    所以在沈瑾瑜回京的路上,長公主幾次三番直接派出殺手借著流寇之名,想要在她入京之前置她於死地。


    可是等到沈瑾瑜一腳踏上京城的土地之時,長公主便再也不可以明目張膽的對她下手,沈瑾瑜絕對不能死於長公主之手,甚至不能疑似死於長公主之手,沈柟的遺孀殺死了沈柟的孫女,這事光是謠言,都足夠令她困擾。不然為何長公主要用七日醉這種查不出死因的毒藥,讓沈瑾瑜有時間解毒,而不用見血封喉的鴆毒呢?為此,甚至還折損了她多年前好不容易安置在程府的“釘子”。


    沈瑾瑜入京之後,長公主的動作便由明到暗,七日醉之後,要的不是她的性命,而是折磨她,一方麵她自然是希望短痛不如長痛,長長久久的折磨才是她想要看到的,另一方麵,長公主顧忌的,還有兩個人——程軒和桑田。


    程家是世襲罔替的異姓王,程家的敗落,始於先帝的子嗣奪嫡之時,程王支持的三皇子暴斃之後,元帝登位,程王便借病說是尋醫,雲遊去了,程王這一走,程家雖然軍權旁落,卻無一人因帝位而喪命。初時,世家因天元帝的孱弱無助而笑話程王此舉太過多餘,但是當天元帝站穩腳跟,世家幾經折損之後,才有人佩服程王的遠見。


    可這種佩服已是後話,當年的程王匆促離京,程軒年紀尚輕,要靠夫人帶領幼子撐起程家,事事難免辛苦。


    程軒背負著程氏一族艱難度日,直到幾年前,他在嶺南大勝,一舉敗敵,程家才算重新出現在士族之中。


    程軒與桑田二人皆知道她的身份,卻瞞而不,程軒自然是有他的私心在的,他將沈瑾瑜私納於府上,進可攻退可守,如果沈瑾瑜能將她自幼從沈柟處學到的能轉告於程軒,他必定能受益不少,若是將她身份公開,程軒在寒門清流間美譽度必然會上漲,怎麽都不會吃虧。


    程家此時太需要外界的力量支援,沈瑾瑜在中毒和菊園的事情生之後,程軒順著線索查到了長公主的影子,卻沒有繼續追查下去,也算是賣了人情給長公主,也正是因為他的這一示好,長公主才會在程軒需要朝中需要支持的時候提出用沈瑾瑜來交換。


    不出所料,程軒毫不猶豫的答應了,恰逢桑田不在京中,這才有機會將沈瑾瑜囚於山中與世隔絕。


    有**,才會有軟肋,就有乘虛而入的機會。


    相較於程軒,桑田是沒有軟肋之人。


    桑家本身就是京中的謎。世族間此消彼長很常見,朝臣之間更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隻有桑家的嫡長子,自大周朝建立之日起,便在京中擔任四品京官,京官難做,可是桑家卻能曆經三朝,而不升不降不調不露,每次奪嫡混戰之後,桑府亦都能全身而退。


    世家間力量此消彼長是常見的,但是像桑家這樣深諳官場之道,行事分寸恰倒好處,也稱得上是個中高手。


    桑田是桑家嫡長子,少年時鮮少在京中露麵,突然浮出水麵之時,他已經是平康坊的主人了,他的平康坊不朋不黨,隻認錢,辦事也辦的漂亮,簡直是無懈可擊。


    長公主也查過桑田這人的背景,在平康坊之前,居然都是空白的,這樣來曆看似清白,實著不明,又無欲無求之人,加之他與沈瑾瑜之間那些似是而非的牽連,長公主一度認為他比程軒要難以琢磨許多。


    還好最後天隨人願,當長公主有機會找到程軒提出交換條件之時,桑田有事在身離開了京城。


    沈瑾瑜開始對這件事情有一點點猜測之時,是在七日醉之後,她開始以為這毒藥表麵上是要殺她,但是真正的目的則在於警告,畢竟她認為沒有人殺人需要給人以七天時間解毒機會,雖然她不知道這藥到底是要警告她什麽。


    可惜這些念頭,當時也隻如流星般一閃而過,並沒能漾起什麽漣漪。


    再後來想起這件事情,已是被囚於山中之時。


    山中太寂寞了,舉目望去,全是白色,她先是很鎮定的,將她囚禁起來,終是有所目的的,可是她半清醒半昏迷之中等了許久,卻是毫無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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