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瑾怕他改變主意,忙上前拉住他坐在桌邊,將鬆子的粗皮一顆顆搓開來,開始敘敘的說著:“我娘親之前買的,我最喜歡吃的,可最近娘不知道和爹跑哪去了,我都好久沒見到他們了,原本阿姐要帶我回京去的,不知怎麽來這了,我一個人呆著,真是無聊的很,又有點害怕,不過我習過武,想著阿姐沒有習武都不怕,我也好些了。 ≥ ≤”


    說著一邊將鬆子的粗皮搓掉,一邊討好似的塞到吳金南手裏:“我阿姐剝的,你嚐嚐唄。”


    吳金南聽他說著,慢慢嚐著手裏的鬆子,想來這幕是好久都沒有生過了,無數山珍海味竟也不如這幾粒鬆子。


    沈懷瑾邊搓邊敘敘的說著,自己與姐姐如何來與母親來找爹,如何又失散了,如何來到這大營,如何又被安置在這裏。


    吳金南就安靜的聽他說著,間或搭上兩句,大概聊了一盞茶的功夫,門外候著的士兵進門對著吳金南耳語了幾句,吳金南便提出告辭,沈懷瑾盡管不舍,還是與他依依惜別,口裏還說著:“吳大哥,你要常來啊,我們會武藝,我也可以和你過幾招的。”


    吳金南盡管忙,倒也是和氣的應下了。


    走的時候,吳金南想道:“可不是瘋了,這麽多的事情等著,我為了把鬆子,和一個十歲的小孩子說了這麽久。”


    吳金南走後沒有多久,沈瑾瑜便回來了。


    沈懷瑾跳上去,把剛才的事情說給她聽,說有個特別漂亮的哥哥,還聊了天,沈瑾瑜微笑聽著,道:“人家是參將很忙的,不見得有空再來。有個好消息,我們可以跟著軍隊回京了,這幾天就要出了,你來的時候急,沒有和廟裏的主持告別,我們這兩天告個別,就準備回京吧。”


    沈懷瑾高興的跳了起來:“阿姐,是真的嗎,太好了,我們可以回去看韓伯伯,還有哥哥。阿娘也會在那裏等我們嗎?”


    沈瑾瑜笑著摸摸沈懷瑾的頭道:“會的,都會看到他們的,隻是京城局勢複雜,韓伯伯在朝為官,不知立場如何,最近切莫再提起他,別人問起,隻說我們投靠親友就好了。”


    沈懷瑾點頭稱是。


    現在兩人不再是揭榜的醫者,而被奉若上賓,不僅分別住了兩個小營帳,也能夠四處走動一下,沈懷瑾前幾天被悶壞了坐不住,到周圍去溜達了,沈瑾瑜則收拾好兩人前幾日未洗的髒衣服去河邊洗。


    他們的營帳依水而駐,營帳不遠處就是一條小河,平時士兵們飲用洗衣便在此。這時候大概都在晚餐,沒有人在附近,沈瑾瑜就著河水洗淨了衣服,靠著河邊的樹看著流水開始起呆來。


    如今也算大事已定,隻是不知道父母現下如何,離開的時候爹的狀態好像不是很好,自記事起,她就沒有見過爹受傷孱弱的模樣,那天,似乎真有點嚇人。


    傳說最是誤人的,她從來聽到的傳說都與事實不一樣,傳說中的祖父是大儒的模樣,爹是凶神惡煞的模樣,傳說被程副將殺掉的邵南王第一智將顧四海,也並沒有死掉。她不信傳說。以前提起回京是高興的,她從小在那邊長大,她有閨中好友,有韓伯伯家的哥哥姐姐一起,現在為何提起回京隻覺得前路茫茫呢。


    神龍見不見尾的薛神醫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她連句道別都沒來得及說,心裏也覺得有點失落,有些人,一別就不知何時再見,爹娘呢……


    吳金南走到這裏來的時候,看到沈瑾瑜正靠在樹邊,河水潺潺流動,印出殘月慘淡的白光,照著河水,也印的她臉色一片慘白,上次在病床前,吳金南雖然沒有仔細看她,但也覺得她就算穿著男子的服飾,也自有股溫婉之氣,吳金南本是練武之人,目力比別人自是要好,就著月光,看著她的臉上表情似有悲戚之感,想著沈懷瑾對他說過的那些話,吳金南似也明白她的苦楚之處,他年少的時候,也有這麽孤苦的時候,他沒有說話,靜靜的看著她,一會兒沈瑾瑜似有察覺,朝他看了過來,忙起身笑道:“吳參將,找我可有事。”


    吳金南看著她雖然看起來鎮定自若,但臉上卻慢慢地泛起紅暈,心裏猜度道:不該找這個時候道謝的,畢竟是大姑娘了,那幾天雖然因為我受傷照顧了我幾日,這時候還是不好意思了吧。


    人已經來了,也不好不說什麽,便道:“剛才問人說你在這裏,前幾天煩你照顧我,救命之恩不敢言謝,隻是”


    沈瑾瑜忙接口,沒有讓吳金南將話說完:“吳參將客氣了,我隻是幫手,救人的還是薛神醫,我沒有那麽大的本事呢。”


    吳金南道:“一碼歸一碼,薛神醫的情我自會承,你就不必多說了。”說完又覺得自己口氣太冷硬,緩和道:“以後有事,隻管開口。”


    沈瑾瑜含笑謝過,吳金南不習慣與女子打交道,又想起下午見麵時自己的無禮更有些抱歉起來,便有些訕訕然,沈瑾瑜又問了問傷口之事,知道並無大礙了,便將洗好的衣服拿好各自回營了。


    這邊許仲與程軒及底下的參將商議,準備回京之事。沈瑾瑜姐弟回了次寺廟便跟著啟程了。


    程軒幫沈瑾瑜安排了馬車,沈懷瑾會騎馬,他被安排了性子較為溫順的馬匹,車走的不慢,程軒怕沈瑾瑜沒有辦法跟著路程,沒想到她雖樣貌瘦弱,但一直撐著,沒有叫過半句苦。


    一路大軍走來,卻也並不太平,時不時有餘部埋伏。


    沈瑾瑜姐弟二人並未表現出特別的慌張,離她們最近的一次,甚至有血濺在沈瑾瑜的臉上,臉色雖蒼白,卻神色如常,隻是護住弟弟坐在馬車的角落。


    倒是程軒有時不忍,乘著軍隊整修的時候,他會帶她們到附近的鎮上,找個客棧洗澡換衣服。沈瑾瑜雖然不好意思回絕程軒的好意,但基本上邀請她們三四次,她也是最多接受一次。其他時候,都隻是跟著軍隊。


    程軒在京城中就是有名的風流倜儻多情公子,世家公子出身,身邊圍著的姑娘不少,他見過許多像沈瑾瑜這般的嬌滴滴的姑娘,隻是一時沒意料能有姑娘似這般能堅持的,倒是暗暗佩服了起來。


    這邊沈懷瑾對許仲將他“請來”頗為不滿,每每許仲和程軒一起出現,他都乘機跑去找吳金南。


    吳金南原本是十分話少,起初是因為沈懷瑾是恩人的弟弟,對他格外寬容些,但是到了後來,他既憐他身世也算得坎坷,又羨他十來歲的年紀,還能若孩童般在他姐姐身邊撒嬌,複雜的情緒混合,倒是有了些真心的喜愛。


    如此在路上走了十來天,行程過了大半,沈懷瑾畢竟年紀小,已是很不耐了,馬也不騎了,常常躲在馬車裏麵,有時候沈瑾瑜還要照顧他,要軟言安慰他還要為他唱歌或者念書聽,沈瑾瑜自己也是有些受不住了,但撐著一口氣,人瘦的厲害,像風就能吹走一般。


    程軒有時候過來看他們姐弟,看著瘦小的沈瑾瑜還要拿出精神來安慰弟弟,眼睛卻亮晶晶的,放出光彩來。


    再過了十來天,基本已是回京在望了,臨京城近了,吳金南拿出他隨身的玉牌送與沈懷瑾道別:“此去京城,怕沒有機會常見麵,你和姐姐若有需要,隻管拿著玉牌來找我。我現下住在長公主府內,應該不久就能自己開府,你們住在何處你阿姐現在告訴你了嗎,我到時也可以找你。”


    沈懷瑾道:“阿姐說到了京城我自然就知道了,我以前就年紀小,忘了住哪了,好像是韓伯伯,但地方又不記得了,吳哥哥,你搬了府,真的會去找我嗎,我還可以和你切磋武藝呢。”


    吳金南不舍的摸摸沈懷瑾的頭,最近的路途,兩人常常說話切磋武藝,他都忘了有多久沒有和人有這麽輕鬆的相處過了,他是公主府的仆役出身,人人都認為他是長公主的禁臠,位低的人巴結討好,位高的人看不起他,誰想過,在軍中他也是靠真刀真槍在眾多禁軍中打拚上來的,原本程軒和他一起受傷,後來兩人清醒後,許仲才明白他是為救程軒受的傷,關係緩和了點,但誰知道回京後又怎麽樣呢。


    第二天中午,許仲帶著大軍在城外十裏處紮營,程軒與吳金南先行回宮麵聖,並派親兵送沈瑾瑜姐弟去城中投靠親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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