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傳來了馬蹄落地時的踢踏聲,帶著某種規律的節奏,漸行漸遠。


    送走伯爵的利威爾重新回到了房間內,剛才的故事所帶來的氛圍沒能隨著沃波爾的離開而煙消雲散。


    “你早就知道昨晚那家夥的身份,是不是。”利威爾站在房門口,斜倚著門框如是問道。


    神木埼一直握著懷表沒有鬆手的意思,聽到利威爾的話,她搖頭,“如果他真是喬侖,我反而會為此感到高興。”


    利威爾皺眉,神木埼如是這般的語焉不詳讓他倍感不爽,語氣近乎質問,“你究竟知道些什麽?”


    神木埼頓言。


    利威爾走近了些,神木埼能清楚地感受到對方凝視自己的目光。


    “為什麽不說話?”


    明明不是咄咄逼人的語氣,卻讓神木埼非常抵觸利威爾這種說話的方式。


    被逼問的感覺真是糟透了。神木埼不知不覺就皺緊了雙眉。


    真凶即將浮出水麵的一刻,她距離真相那麽近,卻隱隱開始感到……懼怕。


    倘若昨晚的人的確是喬侖沒有錯,說慶幸什麽的也不完全如此,應該說欣喜的同時,更多的會是不安、焦慮、無所適從。


    “找到喬侖,”神木埼破天荒地退一步,“這是交換條件,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


    神木埼能這樣正經地跟他討價還價,利威爾微微收縮的瞳孔彰顯了他此刻的驚訝。


    “別忘記你今天說過的話。”他沒有理由不答應。


    難得達成共識的兩個人都在對方沉默後沒了後文。利威爾想起有些事必須要馬上處理,便叮囑著神木埼。


    “這件事我會盡快通知艾爾文,下午你一個人呆在醫院,不要亂跑。”


    回應他的,是神木埼乖覺的點頭動作以及少女臥倒在床安然入睡的背影。


    利威爾離開了神木埼的病房,消失了才半天的他那天傍晚的時候就回來了。


    當時神木埼正在夢裏闖蕩,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就被破門而入的兵長驚醒。然後在糊裏糊塗之中被帶上了一輛異常精致舒服的馬車,隨著一陣像極了催眠曲的馬蹄聲搖晃著啟程了。


    神木埼認得這條路,他們現在是要去沃波爾的莊園。


    伯爵離開的時候聲稱會協助調查兵團尋找目前下落不明的喬侖,並且聲稱傍晚就會派人來接神木埼去莊園。一來是為了神木埼養傷,更重要的還是為了方便共同調查。


    抵達大門後神木埼才知道沃波爾目前並不在莊園。迎接她和利威爾的是管家。


    管家細心地安排了住房,在一幹閑雜人等都退散後,利威爾才開始和神木埼談起了正事。


    神木埼提出想要參與調查的提議,被利威爾一口就否決了。


    “有時間擔心這種事,先給我學會如何照顧自己的身體。”說不擔心那都是扯談,可利威爾從不把自己的心思表露在外。


    正端著一杯熱騰騰的牛奶的神木埼頭一歪,“口水兜,你有當奶爸的潛質。”


    “……”


    不過盡管才一天的時間,神木埼的氣色確實是好多了。至少比昨晚她倒在利威爾懷裏挺屍的模樣好看許多。


    利威爾雖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但看到神木埼生龍活虎地品牛奶,即便剛接受嘴炮洗禮,他也不想去和神木埼計較什麽。


    在莊園的第一晚,神木埼睡得很踏實。第二天睡到了自然醒。


    在傭人的帶領下神木埼來到了餐廳。沃波爾特意交待了廚房,由於神木埼是病患,三餐必須要豐盛。


    一直低頭默默扯著麵包的神木埼在往嘴裏塞了一口水果後,突然發現偌大的餐廳隻有她一個人,除卻那堆站在一側的傭人。


    “伯爵和口水兜去哪兒了?”她挑了個離她最近的人問道。


    被點到的傭人微微欠身,畢恭畢敬地答,“伯爵大人昨晚並沒有回來,利威爾兵長則在一早接到伯爵大人的手信後離開了。”


    神木埼戳著一塊奶酪,“他什麽時候走的?”


    “天剛亮的時候。”


    不得不說她一定是睡太死了,否則也不會對利威爾先行一步這件事一無所知。


    不過聽完這些話的神木埼還是很淡定,慢條斯理地用完早點後她並不急著回房間,而是去沃波爾的花園轉了轉。


    陪同她一起的是沃波爾的管家。


    這個季節花園裏的花早就謝了,雖看不到花開,但草木卻非常蔥蘢。花園的柵欄被一簇簇藤蔓緊緊纏繞,如果不仔細看的話其實看不到花園的邊界。


    珊朵拉喜歡薔薇,所以神木埼一眼就認出了牆角稀稀落落長勢不太好的薔薇花。


    一般來說貴族的花園薔薇這種植物是不可或缺的,而沃波爾莊園卻難覓薔薇的蹤跡,神木埼隨口問了句,也不管是否能問回一個完整的回複。


    管家的回答到很讓人意外,“因為喬侖子爵並不喜歡薔薇,所以伯爵大人一直不允許在莊園裏種植這種植物。”


    “你說……蔥爵大人?”神木埼困惑。


    管家囧,“是的。”


    神木埼若有所思地低頭想著什麽,似乎忘記了管家的存在。


    “伯爵跟蔥爵大人的關係怎麽樣?”她半晌如是問道。


    管家頓露為難的神色,也不知是什麽原因讓他難以啟齒。


    神木埼有了不詳的預感,“原來是一對基佬。”


    “……”


    在花園裏轉悠了不多會兒,管家看了看被風吹拂得沙沙作響的草木,提醒道:“神木小姐,起風了,需要我讓傭人替您拿件衣服嗎?”


    神木埼轉回頭,迎麵而來一陣涼風讓她喉間有些痛癢,輕咳了幾下後,神木埼回,“不用了,我回屋裏。”


    “好的,請走這邊。”


    跟著管家沿著彎曲的小徑往出口方向走,終於踏出花園柵欄的那一刻,不遠處一個人影小跑著向神木埼這邊奔來。


    “請問您就是神木埼小姐嗎?”來者慌張的樣子連氣息都等不及調整就問道。


    神木埼點頭,“有事?”


    “利威爾兵長目前在莊園門口,請跟我走一趟。”


    ###


    馬車停在了一座低矮的建築門口。


    神木埼下車,攏了攏出發前管家給她的披肩,卻還是抵擋不住侵骨的寒意。


    眼前的建築物據說是關押犯人的地方,俗稱監獄。即便是在生存空間極為有限的這個世界,國家機器卻樣樣俱全一無所缺。


    王政府,法院,軍隊,監獄。


    與政治息息相關的一切都嚐試著維持世界的秩序。


    內地是憲兵團的天下。因此監獄門口的士兵都身著執法獨角的製服,一副談天說地歡樂無比的姿態。懶散的氛圍即便在神木埼和利威爾已經走到監獄門口都沒有消失。


    敷衍塞責至此,神木埼也沒什麽好說的。


    貴族們的走狗生活的姿態與畜生無異。這是神木埼的評價。


    “利威爾兵長,神木埼小姐,請走這邊。”


    帶路的人率先走進了鐵柵門。


    “怎麽找到喬侖的。”神木埼往裏走去,順便問身邊的利威爾。


    “伯爵一整晚都在尋找喬侖的下落,最終在地下街發現了他。”撲麵而來的一股異味讓利威爾整個人都不自在了起來。


    伸手掩住了自己的鼻子,利威爾補充道,“我審問過他。對跟蹤並且襲擊你的事情,他供認不諱。”


    神木埼側眸,“你今天早上就知道這件事了?”


    利威爾沒有否認。


    急於知道此行意義究竟何在,神木埼有些鄭重地停下了腳邊,“為什麽現在帶我去見喬侖?”


    鼻尖都是怪味讓利威爾非常不耐煩,卻耐著性子給她解釋道,“這是喬侖的要求。”


    常年得不到陽光照射的監獄充斥著一股淡淡的黴味,這讓利威爾的眉毛從頭到尾就沒舒展過。


    好在神木埼沒再多問,否則兵長大人估計會直接踹了門離開這個讓他作嘔的地方。


    大理石堆砌的牆壁上掛著燭燈,勉強可以讓神木埼看到前方的路。


    走過一條長廊後,神木埼看到了佇立在某個房間外的沃波爾。


    一夜不見,神木埼頓覺伯爵大人憔悴了許多。見麵之後的寒暄都顯得沉重,沃波爾顯然沒什麽心情和神木埼多說話。


    帶路的人已經退下,目前這裏隻有神木埼、利威爾、伯爵以及房間內的喬侖。


    “進去吧。”利威爾用眼神示意神木埼動作快一點,他簡直不想在這種地方多呆一秒。


    神木埼心領神會地轉身往房間走去,就在她即將推開門的時候,身後傳來了利威爾的聲音。透著隱約的煩躁。


    “喂,小心點。”


    竟然是一句關心人的話。


    神木埼也不知抽了哪根筋不對,索性豎起中指,“你以為我是這麽容易被推倒的女人嗎,口水兜。”


    “……馬上滾進去。”


    “能s我的人,隻有我自己。”


    “……”


    出現在神木埼麵前的喬侖渾身是傷。不用猜也知道,抓捕他的時候他一定反抗了,否則也不會無端多出這麽多傷口來。


    神木埼不是會與人敘舊的人,她承認她非常不喜歡這個叫喬侖的家夥,這次她卻反複思考著該如何挑起話題。


    或者說,想辦法如何讓喬侖向她坦白一切吧。


    不過意外的是,沒等神木埼開口,喬侖已經說話了。


    聲音沙啞得厲害,甚至沒什麽精力,怎麽聽都覺得很勉強。


    “我知道你想問什麽,”他抬起倦怠的眼,昔日光彩熠熠的眼神消失殆盡,僅剩下重重的倦意。


    神木埼沒有打斷他的話,喬侖自顧自地就說了下去。


    “在那之前,先聽個故事,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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