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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ime start)


    悠揚的鍾聲響徹整個西岡席區,宣告著調查兵團遠征後的回歸。


    城門一點點升高,隱約能聽見由遠及近的馬蹄聲。門口揚起了一陣塵埃,讓人幾乎看不清塵埃之中的那支剛經曆牆外調查軍隊的姿容。


    “快看,人數比早上的時候少了好多呢。”


    “一定又是經曆了一場苦戰吧,畢竟牆外都是巨人啊,真是太可怕了!”


    “唉,不知道達爾斯家的兒子這次活著回來了沒?聽說他今年才剛從訓練兵團畢業。”


    “每次遠征的成果都被政府封鎖,我們交的稅金究竟用在了什麽地方?為什麽不把遠征的成果公開啊!”


    “噓,你小聲點,被憲兵團的人聽到,保證你吃不了兜著走!”


    “……”


    “……”


    圍觀看熱鬧的人群非常主動地讓開一條道,足夠讓調查兵團的軍隊順利通過。偶爾有幾個人的表情是欣喜的,但大多數人都是麻木地看著士兵們垂頭喪氣地從麵前騎馬緩緩走過,然後抱怨著自己這個月的稅金又白交了。


    群眾不滿的情緒絲毫沒影響到兵團的統帥艾爾文,帶領著士兵們返回本部的路上,他還是維持著一貫的姿態,麵不改色。


    盡管活著回來的士兵,隻有七成。


    在這些人群中,一個不起眼的小姑娘無比興奮地踮著腳張望,無奈身旁的這些大人都擋住了她的視線,情急之下她匆匆忙忙地往前擠了擠,結果瘦弱的身軀從人縫當中滑了出去,硬是摔在了地上。


    “小心啊!——”


    少女茫然地抬頭,不知何時她攔在了路中間,而前方那名來不及讓馬停下腳步的士兵在看到少女突然衝出來的身影後頓時慌了神。


    眼前那匹比她高了不知多少的馬倏然就因來自後方的拉扯而抬起了前腳,少女被這一幕嚇得兩腿發軟,眼珠在眼眶中打轉。


    馬蹄即將落在她身上的那一刻,少女眼前閃過一個人影,她下意識地就抬起手臂擋在眼前,好像這樣就能避免馬蹄的踐踏。遲遲都沒有預想中的痛覺傳來,少女小心翼翼地放下了自己的手,愣愣地看著一手牽住馬兒韁繩的矮個子。


    “嘁,小鬼,想死嗎?”利威爾一臉不耐煩地瞅了一眼像小貓一樣哆嗦的少女,眼裏盛滿了不屑。


    少女淚眼汪汪地看著牽住馬兒的利威爾,似乎一時間難以消化自己被這個人類最強的士兵救了一命這個事實。


    利威爾丟下一個死魚眼後就帥氣地翻上一側的馬。少女掙紮了幾下後站了起來,因為激動臉頰紅撲撲的。


    “利威爾兵長的救命之恩,薇拉絕對不會忘記的!!”


    低頭俯視著少女的利威爾挑眉隨口問了句,“你認識我?”


    薇拉搗蒜似的點頭,“因為利威爾兵長是人類最強的士兵,一直是薇拉的偶像!每次調查兵團遠征回來,薇拉都會站在這裏等著看利威……”


    沒等薇拉把話說完,利威爾皺眉朝身邊的士兵說了句“走了”,完全沒有要搭理薇拉的意思,徑自跟上前麵的大部隊,把背影留給了少女。


    薇拉傻傻地看著利威爾漸行漸遠,視野中那個背影一直都筆挺筆挺的。終於回過神來的少女立刻衝著利威爾喊道:“利威爾兵長,我叫薇拉!薇拉·露特!總有一天薇拉也會加入調查兵團,跟隨利威爾兵長的腳步!”


    少女的呼喊引來了不少人異樣的目光,她卻視若無睹,毫不氣餒地繼續發表著自己的誓言,也不管利威爾是否還能聽得見。


    (tenebrous sky)


    她用“加入憲兵團”的謊言讓父母終於妥協,允許她加入訓練兵團。


    但他們並不知道,從薇拉加入訓練兵團的那一刻起,她的目標就再也沒有改變過。她想去的地方隻有調查兵團,因為那裏有她憧憬的人。在那裏她才能去往更寬廣的世界,在蒼穹碧落下注視著利威爾的背影。


    從她生活了十二年的西岡席地區啟程前往訓練兵團的時候,她望著那堵需要她奮力仰著頭才能看到頂端的圍牆。藍天白雲下,牆外的世界究竟是以如何的姿態,等待她三年後身披自由之翼,從城門踏出,然後去見證人類的反擊。


    回頭望向訓練兵團的方向,她看到的路,隻剩孤獨的一條。


    沒有捷徑,亦沒有退路。


    邁開的步子,那樣義無反顧。每一步,都能築起夢想般地,無比堅定。


    訓練兵團的學習用艱辛二字來形容都顯得抬舉。薇拉卻挺了下來,甚至比同期的男生做得出色。在此期間,她認識了一個叫佩特拉的女孩子,和她一樣都非常出眾。久而久之兩人的關係變得很親密,薇拉從佩特拉口中意外得知,這個溫柔的女孩子,目標竟然也是調查兵團。


    有了目標的人,仿佛是有使不完的勁。


    三年後,薇拉和佩特拉分別以第五和第三的好成績從訓練兵團畢業。


    和同僚闊別的前一天,大家夥聚餐的時候薇拉無意間透露了自己的誌向,引來了不少人詫異的目光。不知被多少人說她太傻太天真,進調查兵團和送死幾乎沒什麽區別。薇拉隻是衝那些即將分別的人露出一個純粹的微笑。


    為了讓自己不留遺憾,她把每一天都當成生命中最後一天來過。堅持了這麽多年的夢想,怎麽能因為幾句話,說放手就放手?


    何況,她早就抱著必死的決心了,從她決定跟隨利威爾的那一刻。


    加入兵團的兩個月後,那是薇拉第一次出征。之前一直信誓旦旦地說著什麽要為人類獻出心髒,可真正麵對巨人的時候,她卻望而卻步了。


    她很怕。甚至沒法動彈。


    原來一個人的醞釀了這麽多年的勇氣和決心,在麵對死亡的時候,可以脆弱到一擊即潰。


    她渺小得,連塵埃都不如。


    身邊的同伴一個個都被巨人塞進了血盆大口。眼前滿是斷指殘骸,一片刺目的血紅色。像是突然紮進眼瞳中的芒刺,讓她隻看了一眼就尖叫著捂著眼睛蹲了下去。


    原來牆外的世界並不美好,簡直就是人間修羅地獄。


    這就是人類妄想見證的未來嗎?可她一絲光都沒能看見。


    被救下的那一刻,薇拉哭得幾乎喘不過氣。她所在的小組,全滅。她成了唯一的幸存者。


    顛簸的馬車一點點駛向西岡席地區。巨大的牆壁圈起的有限土地,成了人類唯一的庇護所,讓她頓生一絲心安。


    可心裏那種羞愧和不甘心,又是怎麽回事?


    城門洞開的那一刹,她看到了牆內一張張麻木的臉,頓時一陣揪心的痛從左胸開始劇毒一樣地蔓延。


    為什麽她和她戰友們用生命的代價冒險出牆,換來的卻是人們置身事外的態度?


    人類和巨人實力的差距,真的絲毫反擊的餘地都沒有嗎?那麽他們這一次次的遠征還有什麽意義?是為了告訴這些安於牆內家畜般生活的人們,還有人在向往更自由的天空?或是僅僅隻是一種可怕的心理安慰而已?


    人類把自由放棄的那一刻,難道連尊嚴,都毫無保留地賠了進去嗎?


    從頭頂傳來了一個清冷的聲音,仿佛能在此刻化開她眼中的迷茫。


    “如果無法直視這些人的眼神,那你就不配做一名優秀的士兵。”利威爾看著圍觀的人群,從他臉上找不出任何表情。短暫的停頓後,利威爾補完了說了一半的話,“即便你從牆外調查中活著回來。”


    薇拉詫異地抬起頭,看到的是利威爾消失在前方的背影。


    右手,卻在這一刻,一點點地握緊了。


    (abandoned )


    三年的時間,足夠讓一個懵懂的少女成長為一名合格的士兵。經曆的磨礪究竟是有多麽痛徹心扉,大概隻有同為士兵的那些人才知道。


    薇拉沒能改掉哭鼻子的壞習慣,每次出征回來後都會因此被自己小隊的隊長狠狠地訓一頓。她當時就在想,如果有一天連哭泣都做不到了,會不會就會變得和利威爾兵長一樣強。


    那時的薇拉就決定,如果真遇上一個不會哭鼻子的女兵,她一定毫不猶豫地追隨她。


    那個人沒過多久就出現。還成為了她的室友。


    第一眼看到神木埼的時候,薇拉有些愣怔。那張任何時候都沒表情的臉,其實在某方麵和利威爾有些相似。但她還是從神木埼空洞洞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絲沉澱了很多年的寂然。


    當時薇拉就覺得,這個人一定很需要別人的保護。盡管神木埼看起來那麽的毫無畏懼,那麽的……堅強。


    神木埼在薇拉眼中,就像是女神。


    她覺得,隻要有神木埼在的地方,總會有奇跡發生。


    憧憬是種很單純的感情,因此也很容易讓人變得盲目。


    不知何時開始,薇拉習慣了跟在神木埼的身後。無論前麵的人走到哪兒,她都無怨無悔地跟隨著她,哪怕隻是遠遠地望著神木埼在訓練場上訓練的身影。


    殊不知,這樣一看,就過了將近半年的時間。


    記憶中的那個背影曾經看起來那麽瘦小,當神木埼換上一身製服站在整裝待發的軍隊中時,薇拉側著頭,竟傻傻地笑了。


    她回想起七天前那次聚餐結束後的河邊談話。從神木埼口中聽到疑似肯定的話語的薇拉,出神地望著神木埼的背影,腦海中漸漸地把她和利威爾的背影重疊在了一起。夕陽的線條變得柔和而溫暖,薇拉傻笑了一下,立即就撲了上去,硬是把神木埼的背壓垮了。


    那時她才意識到,原來她並不是隻會跟在神木埼背後無端忍神木埼生氣的小鬼。在神木埼眼中的自己,也有可靠的時候。


    薇拉笑出了聲。


    她暗自下了決心,這次牆外調查,無論如何都會讓神木埼平平安安地回到調查兵團。


    帶著自己的決意,薇拉踏上了她和神木埼第一次遠征的旅途。


    她成功地把巨人首次襲擊擋在了陣隊外。望著前方連頭都沒有回一下的背影,薇拉想,如果她死了,小埼埼會不會很難過?而薇拉隨即就搖了搖頭。在讓小埼埼活著回兵團之前,她絕對不能死。


    可變故永遠來得比預想快,就算再怎麽反抗,有誰能淩駕於命運之上?


    看著一小隊士兵惶恐地與她錯身而過,薇拉揪住了卡佩恩的衣領,質問著他神木埼的下落。對麵的男人支支吾吾了半天,隻是回頭膽怯地望了一眼。就是這一眼,薇拉幾乎是拚盡了全力朝卡佩恩身後衝去,看到了即將落入巨人口中的神木埼。


    所有的理智都被拋到了腦後,薇拉發現她從來都沒有飛得那麽快過。救下神木埼的那一刻,薇拉覺得心裏說不出的難受。明明瀕臨死亡的不是她,那種窒息感卻讓她差點沒有力氣去呼吸。


    薇拉看到神木埼嘴角揚起的苦笑時,鼻子變得酸酸的。


    被人拋棄的感覺,一定很絕望吧……


    她看著汙濁的天空,根本沒有經過思考就輕聲說了句——


    “會沒事的,小埼埼。相信薇拉。”


    身側的那個人頓時就放鬆了下來,除卻一開始的微顫。


    “那種事,你不說我也知道。”


    如果能就這樣回到兵團,該有多好。這個世界最殘酷的地方,就在當你以為將要靠近黎明的時候,其實離日出還很遠。它一絲光明都不會留給你,任由你在闃暗中垂死掙紮。


    身後窮追不舍的奇行種讓薇拉腦海中僅剩鋪天蓋地的絕望。


    安慰的話還來不及說出口,身後的神木埼就啟齒了,口吻像是在和她告別。


    【薇拉,我是你什麽人?】


    【如果我真是那樣的存在,是不是不管我說什麽你都會聽?】


    【這匹馬載不動我們兩個人,所以我們之間必須留下一個人拖住巨人的行動,掩護另一個人逃走。】


    【苦瓜的後腿骨折,我放棄了它。我的腳受傷了,跑不了多遠。】


    【要真把我當偶像……那就聽我這一次。】


    如果兩個人中隻能活一個,她希望活下來的是神木埼。如果能重來的話,她一定會死死地抓住神木埼的手,再也不鬆開了。如果還能再跟在神木埼身後,看著她的背影的話……


    薇拉回頭把少女最後的身姿鎖在了記憶中,所有的後悔,都在一瞬間化成了一聲那個人的名字,傾盡了全力脫口而出。


    好像這樣,就能竭力挽回些什麽。


    一聲聲巨響傳來,整個世界都為之顫動。


    讓她措手不及。


    天空飄起了雨絲,像是在給身後的那個人送葬一般,浩浩蕩蕩。


    她噙著淚水筆直地往前奔跑,甚至不敢回頭去確認究竟發生了什麽。


    雨聲那麽大,仿佛刹那間就能埋葬所有悲傷。而一直注視著前方的少女,在那一刻,聽到了世界某個角落坍塌的聲音。


    【好在,那個家夥,最後終於沒掉眼淚。】


    【這樣,她也能稍微看得起她一些了……】


    可她再也無法聽見這些隱秘的絮語。


    ——她才注視了不久的背影,那樣決然地,倒下了……


    ……


    (time over)


    一次,又一次。連最後的啜泣,都消失了。


    天空像是暗了下來,眼前的景致剩下的僅是斑斑駁駁的色塊。


    她看清了站在麵前那個人,淚水瞬間決堤,一顆一顆地消失在了耳畔的碎發當中,像是一種無聲的歎息。


    她宛然成了岸邊一尾脫水的魚,帶著沉重的潮狀呼吸,竭盡了所有力氣才翕動了嘴唇,試圖攀住她唯一的希望。


    斷斷續續的字句被風捎到士兵們耳畔。


    每一個字都仿佛被悲戚浸透,一下,又一下地刮著耳膜,帶來的是彈在心上的隱隱傷痛。


    利威爾的眼神淡然到仿佛不曾在薇拉身上停留過,卻讓所有的言語都化成了翻身上馬的動作。鬥篷上的自由之翼旗幟般地獵獵作響,那是承載了無數人榮耀的羽翼。


    薇拉目不轉睛地盯著象征著自由的羽翼,牽起了嘴角。


    能在最後一刻看到牆外天空下的自由之翼,真是太好了……


    她把最後一抹目光交給了席勒,卻在傾吐出一個單音後,慢慢地閉上了眼睛。此刻她安靜得,像是從來沒有在這個世界存在過一樣。


    席勒眼神閃爍地合上眼瞼,握緊了拳。


    風止下了一切喧囂,包括躺在地上,那名少女微弱的呼吸。


    利威爾注視著前方的廢墟,不顧薇拉還是否能聽得到,擲出的一句話,如同誓言。


    “神木埼,我絕對會帶她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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