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艾爾文召集了這次參與牆外調查的所有士兵,詳細地介紹了這次遠征的任務,也是在那時神木埼才知道薇拉和席勒竟然是羅傑班的一員。這個消息讓站在神木埼身側的薇拉全然不顧還在演講的艾爾文直接兩隻手繞過神木埼的脖子掛在了她身上。


    散會後席勒請大家吃飯,薇拉看起來特別興奮一直挽著神木埼的手臂不願鬆手。神木埼無語了許久後選擇當她不存在。


    直到坐在了餐桌前,薇拉還黏在神木埼這邊貌似很滿足的樣子,讓神木埼無法騰出手吃東西。


    遠征前的聚餐據說已經是不成文的規定了,因為每次牆外調查都會有三成的士兵陣亡,所以這很有可能就是與同僚之間的最後一頓晚餐。但聚餐的氛圍,卻是近乎荒謬的愉悅。


    即使知道不久之後即將赴死,但倘若連強顏歡笑都做不到,剩下的恐怕隻有絕望。


    神木埼安靜地把這一張張麵容鎖在眼裏,發現自己在兵團學到的,不僅僅是戰鬥技能而已。


    不久後餐館的門口出現了一抹熟悉的身影,神木埼抬頭隻見利威爾已經走到她身邊,在這桌唯一一個空位上坐了下來。神木埼沒說什麽,但稍有留心就會發現兵長此刻臉上那一絲不樂意。


    席勒邀請的最後一位客人既然已經到了,聚餐也就隨之開始。


    大概是利威爾在場,神木埼這一桌的氣氛總讓人覺得很微妙。每當神木埼想要開口說話時,佩特拉總會用叉子在所有人看不見的地方戳她的大腿,結果就是有好幾次神木埼把嚼了一半的食物噴在了餐桌上。最後神木埼還是沒能避免兵長大人的幾個爆栗。


    那天幾乎所有人都喝了些酒,當神木埼端起酒杯的時候一道淩厲的目光就從右側掃了過來。利威爾瞪著眼乜斜著她手中的酒,大概是想起了上次神木埼被韓吉灌醉後吐了她一身那不堪回首的往事。


    但這次神木埼隻喝了一杯,利威爾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和她計較。


    這頓飯的話題範圍之廣可以說是天南海北東拉西扯,連一向挑不住重點的神木埼都覺得有些跟不上韓吉話題跳轉的速度。其中最熱門的話題當然是八卦一類,尤其是韓吉聊到神木埼上次強吻利威爾的時候。借著酒勁的士兵你一言我一語地調侃,都沒能注意到兵長大人身後隱隱的黑氣。


    之後韓吉提議劃拳,輸的人就舉著椅子蹲在餐館門口。結果最後一桌人除了利威爾,就連韓吉自己也被迫舉著椅子蹲在了門口那排成幾列的士兵隊伍中,並且再也沒起來過。


    最後聚餐莫名其妙地結束了。


    利威爾推開門就看到,幾列排得整齊的調查兵團士兵個個兩手抓著椅子舉過頭頂,接受著圍觀路人各種複雜的目光。其中也包括了神木埼。


    由於不少人喝得醉醺醺的,餐館裏亂成了一團,沒喝醉的士兵就架起醉死過去的同胞艱難地往隊舍走,還有個別不省人事卻沒人管的家夥,直接就倒地呼呼大睡。


    散夥後神木埼把椅子還回餐館,剛推門出去就聽見來自前方的聲音叫住了她,抬頭,是席勒,還有其他人。


    “七天後就是你第一次遠征了啊,神木。”席勒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和牆外調查有關。


    神木埼不怎麽理解席勒提起這件事的緣由,於是歪頭說道:“不要告訴我你喜歡上我了,不希望我以身涉險。”


    席勒麵部肌肉微微一抽,簡直無法直視少女那認真的麵容,捂臉說道:“……神木埼,你的大腦構造其實有問題吧……”


    神木埼愣了愣,正色,“不要跟我表白,那樣我還不如直接去死。”


    語塞了半天後的席勒還是沒忍住一把在胸腔燒起的怒火,“……你究竟是哪半邊的大腦得出這種結論的啊!”


    注意到對方和剛才迥異的臉色,神木埼裝無辜,“……其實我是開玩笑的。”


    “……那就有點開玩笑的樣子啊,這麽認真是給誰看啊!”


    “嘁,開不起玩笑的男人都臉皮薄。”


    “……”


    席勒一手扶額,轉向身後看著表情神似那個無比精辟的“囧”字的其餘人,幾欲淚下。


    神木埼被席勒無視了,或者說被眼前的一撥人無視了。看著席勒、佩特拉、薇拉和韓吉,還有個別她不太熟悉的麵孔,圍在一起用告別般的語氣訴說著彼此的誓言,神木埼突然發現,這像極了……交代遺囑==


    後來那幾個人的手一隻一隻地疊在了一塊兒,注意到孤零零呆立在一側的神木埼,席勒本想就讓她站在那兒算了,可扭頭就看到薇拉可憐巴巴的眼神在神木埼身上掃來掃去,最終他無奈地衝神木埼說了句:“神木,你過來。”


    聞言的神木埼抬眼首先看到是柔和的陽光,讓視野中的幾個身影很快就融進了她的眼底。毫無知覺地走了會兒神,這才聽到席勒重複了剛才的話,神木埼不由自主地就走向了那些人。


    “牆外調查的時候少說幾句話,否則沒人願意去救你。”也許還在為剛才神木埼的話而耿耿於懷,席勒說話的時候皺著眉,語氣卻出乎意料的懇切,“總之,別死了,聽見沒?”


    佩特拉見神木埼遲遲沒反應,牽起她的手覆在他們疊在一起的手背上,微微一笑,“記得要盡量避開巨人,遇到奇行種的時候要聽羅傑分隊長的對戰策略,千萬不要逞強。”


    “還有還有,有薇拉在,巨人絕對不會有機會靠近小埼埼!”薇拉向神木埼露出純粹的笑容,自信滿滿地點著頭說道。


    對此神木埼隻是滿不在乎地錯開與薇拉相交的視線,卻差點撞上韓吉的臉,神木埼頓時嘴角抽了抽。


    “如果小神木死了不僅我會傷心,利威爾也會很難過,別忘了你還肩負著為人類最強士兵繁衍後代的重責喲~”這句話剛說完,不遠處環臂靠牆的利威爾兵長眼刀“刷”地就砍在了韓吉的後頸。


    席勒無奈地瞅了眼完全沒有意思靠近一步的利威爾,聲音提高了幾分說道:“喂,利威爾,你真不打算對神木說些什麽?”


    利威爾下一秒就板著臉別開頭,“讓她趕緊給我去死。”


    眾人嘴角抽搐著苦笑了一下,隻有韓吉捂著自己的後頸意味不明地竊笑。


    至於神木埼,沒被利威爾的話影響到的她隻是低頭看著自己和其他人握在一起的手,發現自己似乎不太討厭這種溫暖的感覺。


    其餘的士兵都交待了幾句任務中應該注意的問題,比如說不要擅自行動,時刻注意信號彈,立體機動裝置的使用過程中瓦斯要省著點用等等。神木埼被一大堆要留心的事項弄得心煩,讀出眼前每個人眼神中的潛台詞後,神木埼很氣憤。


    “你們是不是都覺得我一定會把任務搞砸?”


    眾人很同步地一愣,隨即更同步地撓頭望天,“啊哈哈,怎麽會呢……”


    神木埼:“……”


    睜著空洞洞的眼睛在周圍掃視了一圈後,神木埼沒留什麽話,自顧自地走了。望著少女漸漸走遠的背影,不知為何薇拉覺得心裏挺落寞的。抬起眼看著身側的佩特拉,薇拉從她眼中也讀到了相似的情緒。


    “我們是不是說錯話了……”薇拉小心翼翼地開口問了句,回答她的,卻是一片默然。


    老實說,神木埼會生氣這種事簡直就是匪夷所思,何況還是這種讓人看起來雞毛蒜皮的小事。當然從神木埼臉上肯定是研究不出什麽生氣的表情,可薇拉的話說出口的那一刹,所有人都覺得,神木埼好像真的鬧脾氣了。


    席勒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佩特拉,商量的語氣說道:“要不,你和薇拉兩個人跟上去看看。”


    說罷,佩特拉和薇拉就往神木埼離開的方向跑去,最後是在河邊遇見了漫不經心地往前走的神木埼。


    聽到身後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神木埼回頭的一瞬就看到兩個清臒的身影晃進了她的視野,不知怎的,讓她頓生心安的感覺。


    佩特拉和薇拉跑到神木埼身邊時,紛紛扶膝喘氣,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抬起臉的時候兩人都驚訝地發現神木埼竟耐心地等待著她們開口說話。


    “有事?”神木埼還是成了先說話的那個人。


    對麵的兩人對視一眼後,佩特拉牽起神木埼的手,“一起回去吧。”


    神木埼沒拒絕。


    沿著河岸走了一段路,入目的景致因為溫煦的夕陽而顯得很安詳。河中心偶爾慢悠悠駛過的船隻會帶起嘩嘩的水聲,微風拂過側臉時也是清涼清涼的,沿著小路移動的人群以及那些喧囂的嘈雜聲讓神木埼嗅到了熟悉的世俗的味道。


    隨著三人一同前行的,還有伴隨了一路的沉默。但這樣的狀況維持了不久,佩特拉就轉過頭看著神色平靜的神木埼。


    “埼,你沒生氣吧?”


    神木埼停下了腳步。


    由於神木埼半天都沒什麽反應,佩特拉更堅定了“神木埼生氣了”這個猜測,忙解釋道:“其實大家並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但作為新兵——埼你知道的——死亡率基本在五成左右,我們都很擔心你……”


    薇拉扯了扯神木埼的袖子,清澈的眼瞳裏一眼就捕捉到了擔憂的神情。少女扁了扁嘴,說道:“牆外調查很危險,薇拉也擔心小埼埼……”


    神木埼眨著眼,算是明白這兩個姑娘到底在說些什麽了。沒有時間留給她解釋清楚,薇拉已經抽抽搭搭地掉眼淚。


    “和薇拉同期畢業的士兵,隻剩下小佩佩了……薇拉一定會好好保護小埼埼,可是……可是要是兵長也在就好了,他那麽厲害……”


    佩特拉伸手揉了揉薇拉一頭漂亮的黑發,說起傷心事的時候,再怎麽微笑,都顯得有些苦澀。


    神木埼把薇拉哭泣的樣子看在眼裏,沒多久就錯開腦袋看著波光粼粼的河麵,說話時的語氣依舊是那麽瞧不起人,“遇到事情就隻會哭,除此之外你還會不會點別的?”


    薇拉愣了愣,想起了神木埼非常不喜歡別人在她麵前哭哭啼啼這件事,咬著嘴唇硬是把眼淚留在了眼眶裏。


    “埼,薇拉她是真的放心不下你,而且……”佩特拉替薇拉整理著剛才被她揉亂的頭發,“自從聽說你治好席勒的眼睛,你對薇拉來說,與其說是同僚,更不如說是一種憧憬。”


    眼前兩個比她小不了幾歲的少女都在這一刻,傾吐了換了平時絕對會閉口不提的心事。神木埼不會安慰人,因此隻是很安靜地聽對方的傾訴,直到兩個姑娘眼眶都開始泛紅。


    士兵的榮耀,一旦被授予,就意味要承擔很多常人不堪重負的東西。就比如麵對同伴的離去,麵對死亡,麵對和親屬的永訣。


    有些傷痛並不是睡一覺醒來後就可以忘卻,過去遺留下來的傷口都會時常隱隱作痛,更不要說是舊傷之上再添新傷。


    每一名士兵,在堅強的外表下,都隱藏著一顆傷痕累累的心。


    隻是他們從來都不會刻意地表露什麽罷了。


    麵對遠征,哪怕是經驗豐富的老兵都不敢保證自己這次是否能平安歸來,更不要說是毫無經驗的新兵。佩特拉和薇拉的擔憂完全不是多餘的,就算是有特別小組的保護,意外這種事有誰能料準。


    神木埼在薇拉蒙著水霧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想開口說些什麽,卻不知道從何處啟齒。把視線再次交給折射著陽光的河麵,神木埼留給薇拉一個筆直的背影。


    “利威爾那種畜生跟著也是晦氣,”她的聲音被風輕輕托起,讓薇拉聽得差點晃神,“其實你也有讓人覺得可靠的時候。”


    疑似表示肯定的話語才說出口,神木埼原本還打算聽聽薇拉有什麽感想,結果來自後背的重量讓她差點沒一頭栽在地上。


    掛在神木埼背上的薇拉驚喜地抱著她的脖子,讓神木埼差點沒被勒死。可背後的少女發自內心的笑聲傳入耳廓時,神木埼什麽吐槽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一旁的佩特拉看著薇拉掛在神木埼身上死也不放手的模樣,以及神木埼額前一排整齊的黑線,笑出了聲。


    畫麵像是被定格了,有什麽東西就在這一刻慢慢沉澱在了兼程的歲月中。


    其實能一直這樣,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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