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晚挑了挑眉,冷道,“是。”


    果然會寫就是不一樣,難為姑奶奶多等了半個多鍾頭。


    看那董仲峰揮毫是情緒高昂,寫到一半兒悲憤交加,最後是抹著眼淚把這請願書遞給她的。


    她當時還掃了兩眼,前半頁都是屁話,直接省略,後半頁都是些什麽之乎者也,嗚呼哀哉,看的她眼皮子直癢。


    沒想到皇帝就喜歡這種調調。


    嘖。


    文人的情懷,她真是參不透。


    皇帝抬頭問道,“齊愛卿,這封請願書是誰人所寫?”


    “回皇上,這陳情書是河間府衙前主簿,董仲峰所寫,此人前年辭官,如今是水埠村的村長。”


    “哦?”皇帝笑了笑,把那頁夾回折子裏,有些失望的歎道,“可惜了,此人有些文采,不過辭了官,想必也無心於仕途,且再看看吧。”


    真無心還是假無意皇帝能看不出來?


    想必多是懷疑她夾帶私貨。


    千晚心下透亮,也不多言,行完禮就離開了養心殿。


    皇帝揣著手,意味深長的撫摸著玉珠,臉上的笑意緩緩斂去。


    這齊愛卿也不幫著辯白一句,果真是與那董仲峰毫無交情麽?


    ……


    千晚走出禦花園,一個身形清臒的小太監緩步從宮牆裏邊出來,擋在了路口。


    他手裏握著塊方帕,低聲說道,“大人,您的帕子落奴才這兒了。”


    千晚腳步一頓,清冷的眸子淡淡的望過去。


    “你怎知我會從這走?”


    魏言低垂著眼,看著石磚上灑落的影子,語氣謙卑的回道,“奴才候著大人四日了,問過輪值的錦衣衛,才知大人出了外差,今日也是碰運氣來的,想著該與大人道句謝。”


    “過來。”


    聽見那人冷冰的一聲,魏言一滯,指節搓著手帕,依言朝著他走過去。


    離得近了,鼻尖驀地斥進來一道極清淡的冷槐香,讓魏言的神思也跟著晃了一下。


    正當他咬了咬牙,試圖凝神時,一隻手突然伸了過來。


    骨節分明,白皙修長。


    半點兒不像使過詔獄刑具的手。


    那手托著他的下顎,輕輕捏了一下。


    又似乎有些不滿,微微上移些,加重了力道,結結實實的捏了一把他的臉。


    這動作太過突兀。


    尤其動手的還是譽滿香江的王孫貴胄,錦衣衛裏令人聞風喪膽的冷麵羅刹。


    實在想不通他為何會做出如此失禮的行為。


    隻捏一下是偶然,兩下便是故意了。


    魏言忍不住抬眼看他,皺眉提醒道,“大人……”


    千晚抿了抿唇,神色自然的收回手,冷聲道,“魏公公嘴邊沾了些東西。”


    魏言低著頭,也不拆穿,把手帕遞到千晚眼前,聲音刻意平靜下來,“奴才謝大人提醒。”


    千晚冷淡的接過帕子,瞥了他一眼,“你該知道我名字。”


    魏言疊手放在身前,謹慎的答道,“奴才知道,大人是錦衣衛鎮撫使,齊千晚齊大人。”


    “不錯。”千晚輕挑了眉,“我姓齊,名千晚,字渙之,不過……你以後可以稱呼我的號。”


    從未聽過,新奇的很。


    魏言禁不住詫異,竟泄露了幾分本色,“你還有號?”


    千晚微偏了頭看他。


    魏言這才意識自己口不擇言了,驚出一身冷汗。


    剛想磕頭請罪,就見那傳聞中一貫冷若冰霜的錦衣衛齊大人,竟是緩緩勾了唇,對他笑了起來。


    在這無垠的夜色裏,那笑仿佛雨後初霽,撥散了沉沉壓著的靄霧,驚豔得無以複加。


    “等你臉圓潤了些,再告訴你。”


    趁他愣神的空檔,千晚把手帕塞進他懷裏,頗有點仗勢欺人的意思,“這東西你要是不愛用,拆了金線換些銀兩也行。”


    說完便邁步離開了。


    魏言怔怔的看著那人離開,欣長的身影出了宮牆。


    寒風料峭,他的衣裳仍舊單薄得厲害,可不知怎麽的……手裏的帕子卻暖烘烘的,甚至覺著那溫度輕易就能灼傷了他。


    魏言低著頭,把帕子整齊的疊好,收進衣袖,抬頭時,眉眼又恢複了往常的冷鬱。


    他麵色平靜的轉過身,準備回住處,卻不自覺又回頭望了一眼。


    “齊千晚……”


    輕輕的一聲剛出來,就立馬被瑟瑟的夜風吹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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