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協和馬雲祿、甄宓一起吃了晚餐,順便聊了一會。


    沒什麽特定的內容,天南海北,文史政治,想到什麽就說什麽。


    除了緩解甄宓的心情之外,還有一些其他的小心思。


    馬雲祿沒什麽心思,甄宓卻是一個想法比較多的人。如果不及時疏導,她遲早會鬧出點事來。


    開闊她的眼界,讓她知道未來可期,不必搞那些小心眼,對預防內耗有些好處。


    再者,養不教,父之過,但他這個父親有些特殊,未必有時間對每個孩子都悉心教導。特別是早期,教育的責任更多會落在母親的身上。對馬雲祿、甄宓多一些開導,也是對子女教育的一部分。


    有些事,預防比處理更重要。


    他畢竟不是天生的帝王,做不到殺母立子那麽冷血,也不願意輕易對朝夕相處的枕邊人痛下殺手。


    如果能教育好,為什麽一定要殺人呢?


    “陛下,山頂為什麽會比山下冷,這個問題的答桉究竟是什麽?”甄宓按捺不住好奇心,終究還是選擇了向劉協直接發問。


    這個問題已經成了當前的熱門話題,邸報上登了幾篇文章,卻沒有一個人能說得清楚,讓所有人都信服。


    甄宓閑來無事,經常讀書看報當作消遣,對這個問題也比較關心。


    “說這個問題之前,先問你一件事。最近黃猗在邸報上發了一篇文章,討論識星辨位的可能性,你讀了嗎?”


    甄宓點頭道:“讀了。我還聽袁夫人說,這件事,他早在當年隨狼騎出征的時候就在考慮了。研究了好幾年,現在總算有了結果。隻是……”


    甄宓突然笑了起來,看起來有些狡黠。


    “隻是什麽……”


    “隻是有人研讀了他的文章後,說按照他的推理,這天圓地方的說法怕是錯了,該改成天地皆圓才對。”


    “你覺得呢?”


    甄宓一愣,抬眼起皮,打量了劉協兩眼。“陛下,你不會……”


    她有些遲疑,沒敢繼續說下去。


    自從黃猗的文章發表之後,遭到了不少人的反對,有些甚至罵得很難聽。有人說,黃猗雖是江夏黃家的子弟,但學問一般,攀附袁氏,現在又成了武人。立了軍功還不甘心,還想在學問上證明自己。可惜水平不夠,隻能拿這些聳人聽聞的怪論來博名聲。


    大地是圓的?一聽就知道是胡說八道。


    “我同意他的推理。”劉協澹澹地說道:“而且狼騎就在用他的方法定位。水師也準備用,已經測試過了,據說效果比狼騎更好。”


    甄宓暗自慶幸自己沒有出言不遜。


    從劉協的表情來看,他顯然對那些批評意見不以為然,甚至有些反感,正如他麵對一些大言不慚的儒生。


    “我也覺得好用就行。”馬雲祿說道:“別人說什麽,其實並不重要。”


    “那……陛下覺得,大地會是圓的嗎?”甄宓不死心,試探的問道。


    “大地是不是圓的,可以討論。”劉協拿起快子,蘸了一點水,在桉上畫了一道線。“他們是由黃猗的觀星定位術推導出來的,推論結果對不對,取決於兩個問題:一是觀星定位術,一是推導過程。”


    甄宓傾身過來,肚子被壓著,有些吃力。


    劉協見狀,向她靠近了些。


    甄宓心中竊喜,卻不敢聲張,眼中求教的神色更濃。


    “所以,在觀星定位術的確有用的情況下,如果結論錯誤,那就是推導過程有問題?”


    “對,如果推導過程也沒問題,那結論就算有點離經叛道,也有可能是真的。這個道理,你能接受吧?”


    甄宓眨著眼睛,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說。


    劉協說的道理很淺顯,她能聽懂得。


    但要說大地是圓的,她還是無法接受。


    在她看來,推導過程沒什麽問題,如果黃猗的觀星定位也是對的,大地必然是圓的,那豈不是荒唐?


    見甄宓神色不安,劉協忍不住笑了。“你是不是有點怕?”


    甄宓回過神來,強笑了笑。“可不是麽,若大地是圓的,臣妾這腳下一滑,誰知道會滑到哪兒去?”說著,心有餘季地拍了拍胸口。


    劉協看得有趣,繃不住臉,哈哈大笑。


    馬雲祿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


    建安七年秋,冀州又一次迎來了豐收。


    趙國再一次遙遙領先。


    邯鄲的糧食產量沒有像去年那樣猛增,但商稅卻令人咂舌地翻了一番,周邊幾個縣城也跟著沾了光,尤其是靠近太行山的幾個縣。


    收山貨的商人為了找到最好的貨源,在最近的地點設立辦事點,讓山民不用跑到邯鄲就能賣出山貨。


    一直藏在山裏的黃巾舊部收到消息,紛紛出山入籍,不願再在山裏苦熬。


    山裏耕地少,隻能勉強保證餓不死,想吃飽很難,更別說吃好了。


    趙國的戶口也跟著出現了一個明顯的增漲。


    趙國的亮眼表現讓行政區劃的調整變得容易了許多,原本對轉為趙國屬縣懷有抗拒心理的鄴縣改變了主意,表示願意加入趙國。


    鄴城也是大城,如果能並入趙國,和邯鄲形成雙重心的局麵,趙國將會迎來一個更大的發展高潮。


    司徒府、司空府開始研究調整方桉。


    不出意外的是,渤海再次淪為冀州的末尾。


    雖然張昭想了很多辦法來吸引百姓,比如辦學堂、修橋、鋪路,甚至表示願意為孤寡提供撫恤,可是願意遷入渤海的百姓依然寥寥無幾。


    不是張昭的政策沒有吸引力——若是以前,說不得會有大量百姓慕名而來——而是度田的吸引力太大。


    有了土地,心裏才有底。說得再好,不肯度田,也沒人願意去冒險。


    周邊郡國的百姓生活蒸蒸日上,憑啥要去渤海冒險?


    我可以憑自己的雙手吃飯,為什麽要接受施舍?


    冀州迅速恢複元氣,中原的進步也肉眼可見。


    度田的郡國幾乎都取得了顯著的進步,區別隻有於多少而已。


    此時此刻,中原的雄厚底蘊展露無疑,錢糧增加的絕對值遠遠超過冀州,朝廷一直緊張的財政有緩解的希望。


    在估算了荊州的收成後,司徒府、太尉府聯合提出了建議,驃騎將軍部由東部進攻益州的戰事可以提上日程了。


    因此,天子有必要移駕洛陽,就近指揮兩路大軍的戰事。


    劉協與楊彪、楊阜等人討論後,做出決定。


    別去洛陽了,直接去南陽吧。


    冀州大局已定,帝鄉也該整頓整頓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漢道天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莊不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莊不周並收藏漢道天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