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傍晚,落日餘輝格外美麗。


    用過晚飯,權初若回到臥室,洗過澡後換了一條海藍色長裙。晚上沒什麽娛樂活動,她披散著濕漉漉的長發,走出來散步。


    庭院裏,蘭姨不知道燒的什麽植物,看著好像枯枝一樣的東西,剛燒起來有種刺鼻的味道,但過一小會兒味道逐漸清淡下來。


    這東西很神奇,有它點著,附近都不會有蚊蠅。


    每晚飯後,蘭姨都會在庭院裏點上這種植物,用來驅蚊,效果一流的。


    權初若提著裙擺在院子裏轉了轉,沒找到好玩的。她溜達著走到花叢的角落,彎腰蹲在籠子前麵,拿起邊上放著的菜葉往裏麵塞。


    “怎麽不吃?”她塞了半天,禍禍隻是動動鼻子輕嗅,但不張嘴。


    這小東西現在口味很刁鑽,權初若無奈站起身,從屋裏拿出一個香蕉,重新蹲在它的跟前。


    說來也奇怪,權初若剛揚起手裏的香蕉,禍禍兩隻前爪霎時立起來,趴在籠子邊上,鼻子嘴巴一起抖動。


    “嘖嘖!”


    權初若把香蕉伸進去點點它的頭,罵道:“看你吃的這個胖,真想把你燉了。”


    籠子裏的禍禍似乎聽懂她的話,縮著脖子躲開,但那雙亮晶晶的眼睛一直盯著她手裏的香蕉,模樣委屈極了。


    權初若勾了勾唇,將剝皮後的香蕉塞進去,看著禍禍埋頭悶吃,她嘴角的笑容緩緩收斂起來,“禍禍啊,我後悔了。”


    她手指撥弄著腳邊的青草,一個人自言自語,“我不想去陸家,不想看見陸景亨。”


    “看到他為就心煩!”


    “哎,可我已經答應我婆婆回去了,你說我怎麽辦?”


    “禍禍?禍禍!你怎麽不說話,就知道吃啊!”


    籠子裏麵的禍禍極度傷心欲絕,主人啊主人,人家冤枉啊!要是人家開口說話,那後果可是相當嚴重滴!


    咳咳——


    身後響起輕咳聲,權初若轉頭看過去,隨後又瞥著嘴低下頭。


    權正岩看到女兒那副表情,不禁歎了口氣。他邁步走過去,在她身邊站定,“都這麽大了,還做這麽幼稚的事情?”


    幼稚嗎?


    權初若看看禍禍,撅起嘴巴,“我願意。”


    天底下隻有兒女們敢對父母說這三個字,這代表肆無忌憚的特權。


    權正岩曆來是個嚴肅的男人,從小對兒子,他始終貫徹疾言厲色。對女兒也總是板著一張臉,雖然臉色不好,但他沒有罵過女兒一句,更沒動手打過一下!


    “初若,”權正岩劍眉蹙了蹙,盯著她的側臉,沉聲道:“爸爸知道你心裏總是記著廖凡的事情,這些年我都沒有跟你解釋過,今天我可以告訴你,就算你讓我重新再選一次,我也還是不能讓你嫁給廖凡!”


    “為什麽?”權初若咻的抬起頭,眼神萬分不解。


    “因為我是你爸爸!”權正岩回答的冷硬,幾乎不講任何情麵,“我這一生閱人無數,廖凡是個棟梁,這毫無疑問!可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他注定不會是個好丈夫。”


    當年權正岩當過兵,從過政。後來陰差陽錯回家接手權氏,如今回想這幾十年的風風雨雨,他麵對家人缺失的關愛與責任,永遠都無法彌補。


    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隻要命令下達,無論是槍林還是彈雨,永遠都是往前。他曾經問過廖凡,是否願意離開部隊,那一刻,他看到廖凡眼底的黯然之色。


    他能夠理解廖凡,可他也是個父親,有他的掌上明珠。所以,他也有他的自私。


    “你不講理——”


    權初若反駁,聲色俱厲,“因為廖凡敬你重你,你就給他施壓?”


    女兒輕蔑的眼神,權正岩完全落在眼底,他勾唇笑了笑,道:“你要這麽理解,也不算錯。”


    “所以我就被當作籌碼,送去與陸家聯姻?!”權初若氣的沉下臉,別開視線。


    這孩子脾氣倔強,權正岩明白今天不跟她說清楚,她心裏永遠都會擠著一個疙瘩。他緩緩蹲下身,在她身邊,道:“讓你嫁進陸家不假,但那不是聯姻。因為陸景亨出色,爸爸才會選他。別說一個陸家,就是十個陸家,就能把我女兒換走?”


    權正岩目光逐漸柔和下來,他掌心落在女兒的肩頭,語氣低沉,“爸爸相信不會看錯人,如果你和景亨真的合不來,或者過得不開心,爸爸絕不阻止你離婚。這世上,誰敢讓我女兒受委屈?!”


    權初若怔了怔,幾乎不敢置信的抬起頭,她眼裏的神色驚詫多過理解。


    眼前的女兒已經長大,再也不是每次見到他就緊緊摟住他脖子不肯撒手的小寶寶。權正岩深邃的目光動了動,心底五味雜陳。他抬起掌心,輕輕落在女兒頭頂,“爸爸媽媽都沒讓你受過委屈,誰還能有資格讓你難過?!”


    父親的眼神溫柔和煦,權初若緊繃的心房倏然抖動起來。她印象中總是聚少離多的爸爸,讓她並沒有感受過多少父愛的爸爸,卻原來是這般視她如珍寶。


    權初若,其實你什麽都不懂,不過是個任性又自以為是的孩子罷了!


    “爸爸……”權初若抿起唇,輕輕靠在父親寬闊的懷裏,眼角濕潤。這麽多年,她從未理解過父親的苦心,也從未真正了解過他。


    權正岩拍拍她的肩膀,心底熱熱的。他揉揉女兒的頭頂,沉聲道:“初若,你已經三十歲了,應該對自己的人生負責。這次,爸爸把決定權交給你,你自己來決定。”


    覆在父親的胸口,權初若咬著唇,點了點頭。


    周五傍晚,權初若剛回家就聽到客廳的笑聲。她笑著往裏走,遠遠就看到權晏拓那張騷包的臉。


    “姐,我帶我媳婦兒回來了。”


    權晏拓懷裏摟著楚喬,說話間眉飛色舞。如今他可是家裏的功臣啊,他媳婦兒懷上了!


    “鬆手!”


    這邊話音還沒落,權老太太手裏的拐杖就招呼過去,罵道:“你別碰她肚子。”


    “嗷——”


    權晏拓捂著手背,哀嚎。


    範培儀一把將他推開,惡狠狠的瞪他:“喊什麽啊,仔細嚇著喬喬。”


    “奶奶,媽,我沒事的。”楚喬努力憋住笑,柔聲開口。


    範培儀小心翼翼扶起她,把她往餐廳帶,“媽給你燉了補品,過去嚐嚐?”


    “好,我正好肚子餓了。”楚喬乖巧的站起身,眾星捧月般離開。


    “唉?”


    “喂!”


    權晏拓可憐巴巴撅著嘴,委屈的看向姐姐,“姐,怎麽會這樣?”


    放下手裏的包,權初若算是早有預見。她聳聳肩,笑道:“阿拓,你這輩子也享受不到這種待遇了,誰讓你不會生孩子呢!”


    “……”


    權晏拓無語凝噎,心頭憤然。


    見好就收,權初若不在招惹他,提著東西準備上樓,卻聽他喊了句,“臥室裏有件晚禮服,是我媳婦兒親自選的,明天晚上記得穿啊!”


    權初若往前的步子頓了頓,隨後臉頰一片火燒,尷尬道:“謝謝。”


    望著姐姐羞怯的臉色,權晏拓低低輕笑,收起臉上的玩笑。他掏出手機把電話撥通,壓低聲音對某人匯報情況去了。


    回到臥室,床上果然放著一件晚禮服。酒紅的顏色,濃烈並不張揚,低沉而又嫵媚。


    這個顏色的衣服,權初若從來都沒穿過。她平時的衣服顏色偏暗,大都是職業裝,甚至連粉色都很少嚐試。


    這件禮服,還未上身,權初若卻已經心動。


    周六早上起來,權初若特別開車出去,要給婆婆選件生日禮物。名貴的珠寶首飾,家裏很多,想來她也不稀罕。


    早先閔素素是演員,所以平時穿衣打扮她是極講究的。權初若逛了半天,終於找到一條國際知名品牌的絲巾。


    那暖色係的漸進顏色暈染,明豔靚麗。權初若一眼看中,滿意的買下來。


    陸家的生日宴定在晚上,權初若中午在家吃的飯。吃過午飯她就獨自回到臥室,足足兩個小時後才收拾妥當,拉開門出來。


    範培儀第一眼看到女兒,差點沒認出來。她快步往前,拉著權初若的手左看看,右看看,笑得合不攏嘴,“哎喲,我女兒真漂亮。”


    很漂亮嗎?


    權初若仰起頭,盯著鏡子裏的人,紅唇隱隱上揚。其實她也不太會弄,又不好意思讓化妝師來,隻好自己一邊上網查,一邊自己擺弄。


    “不嚇人吧?”權初若心裏沒底。


    範培儀撇撇嘴,笑道:“怎麽會?我女兒美極了!”


    “好了好了,”權初若覺得不好意思,別扭道:“哪有你這麽誇自己孩子的。”


    “怎麽沒有?”範培儀拉起她的手,拽著她下樓,“不信你去問奶奶。”


    權老太太坐在客廳的沙發裏看報紙,聽到她們母女的說話聲抬起頭,她眼角掃過權初若的臉,不禁暗暗點頭。


    “媽,您看怎麽樣?”範培儀把女兒推上前,問道。


    權老太太眼睛盯著報紙,目光沒有動,“還行。”


    奶奶的反應平淡很多,權初若心底有些失落。她反手拿起皮包和車鑰匙,瞥著嘴往外走,“我出門了。”


    前腳剛剛踏出大門,老太太低沉的嗓音緊隨而來,“晚上別急著回來,或者不回來都行。”


    權初若眼角一沉,聽懂老太太話裏的暗示後,臉頰咻的飄紅。


    “奶奶!”她回過身,氣的跺跺腳,卻看到範培儀眼底同樣流露出曖昧的眼神。


    怎麽這樣?


    權初若咬唇,這還是她媽跟她奶奶嗎?這兩人腦袋裏都想的什麽啊!


    開車來到陸家,權初若準時在六點前出現。別墅外麵停著滿滿的車,家裏的管家看到她來,立刻跑過來,恭敬道:“三少奶奶,您來了。”


    “嗯。”權初若把車鑰匙交給他們,轉身走進去。


    家裏的熱鬧程度,與她預估的差不多。花園裏搭著不少涼棚,有很多客人都坐在外麵。裏麵的客廳也是人滿為患,衣著華麗的賓客絡繹不絕。


    權初若直奔主題,看到閔素素後,規規矩矩開口,“媽,祝您生日快樂。”


    “初若!”


    閔素素從貴婦圈裏走出來,迎向小兒媳婦兒,“你可算回來了。”


    她親熱的挽住權初若的手,臉上的笑容溫柔,“最近忙壞了吧,瞧瞧這小臉瘦的。”


    權初若笑了笑,表情拿捏得當。她拉開皮包,把買好的生日禮物拿出來,“這是我買給您的,您看看喜歡嗎?”


    閔素素笑著接過去,拆開後,立時驚豔。她揚起手裏的絲巾,得意的顯擺去了。


    周圍議論聲四起,大家都誇讚閔素素幾個兒媳婦都乖巧孝順,真是有福氣。權初若聽著那些阿姨們的讚揚,越來越心不在焉。


    她眼神不知道已經掃視過幾次,但都沒有找到陸景亨的身影。難道,他今天沒在家?


    “嬸嬸!”


    前方忽然響起叫聲,權初若還沒來得及回頭,有兩道小身影已經飛撲過來。


    兩個孩子同時撞過來,力道也不算小。權初若腳下踩著的高跟鞋足有8厘米,她還沒熟練的掌握平衡,腳跟不穩的同時,後腰往後一閃,碰在桌邊。


    嘩啦——


    身後的桌上擺滿飲料酒品,權初若隻覺得後腰一涼,有果汁的味道散開。


    彭佳快步走過來,把雙胞胎女兒們拉進懷裏,“初若,沒事吧?”


    “沒事沒事。”權初若搖搖頭,倒是沒有撞疼,隻是禮服濕了。


    看到她後麵浸濕一大塊,彭佳皺眉,為難道:“衣服都濕了,這可怎麽辦?”


    這邊有動靜,閔素素立刻趕過來。她看到兩個寶貝孫女惹的禍後,寵溺的彎下腰,給兩個孩子嘴裏,一人塞進一塊巧克力,道:“今天咱們家人多,你們給奶奶乖乖的,不許鬧事,知道嗎?”


    “嗯。”兩個鬼丫頭吐吐舌頭,被傭人們帶下去玩。


    看到權初若弄髒的晚禮服,閔素素挑眉,笑道:“初若啊,上樓去換一件,那衣櫃裏有不少禮服的,你去挑喜歡的換上。”


    樓上的臥室裏,確實有不少她的衣服。權初若顧不上多想,後背粘膩膩的難受,她應了聲後,提著裙擺,從樓梯側麵上去。


    樓上走廊很安靜,她踩著地毯走到陸景亨的臥室外,伸手推門進去。屋裏很幹淨,隱隱還有他身上的清冽味道。


    權初若眼神動了動,心口莫名湧起一股失落。


    須臾,她走到衣櫃前,挑了件紫色的小禮服,打算換上。


    褪下身上這套酒紅色晚禮服,權初若站在衣櫃前,慢慢將新換的禮服往身上穿。


    但是這件紫色禮服,設計的拉鏈在身後。她伸長胳膊往後,也隻能將拉鏈拉到一半。還剩下一半,她卻怎麽都拉不上了。


    冰冷的指尖,忽然被一雙溫熱的手掌包裹。有人伸手捏著拉鏈,‘嘩啦’一聲,輕鬆的扣上。


    權初若整個人僵硬住,她驚詫的轉過頭,眼底映入的那張俊臉,帶著她熟悉的悸動。


    男人微笑著站在她身後,深邃的雙眸熠熠生輝。


    “你怎麽在這?”


    權初若轉過身,臉頰飄過幾絲紅暈。


    陸景亨盯著她的臉看,舉起手裏的托盆指了指,笑道:“給你送這個。”


    白色瓷碟裏,一個個淺綠色的榴蓮班戟誘人。權初若蹙眉,剛要開口質問,卻見他捏起來一個甜品送到她唇邊,“張嘴。”


    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榴蓮味道,權初若抵抗不住誘惑,乖乖的張嘴把榴蓮班戟吃進去。


    軟滑的表皮,包裹著濃鬱奶油的榴蓮果肉。嗯,真是人間極品!


    權初若吃的愜意,微微眯起雙眸。


    麵前的男人低著頭,黑眸望著她迷人的表情,抑製不住的俯下臉,將唇落在她的嘴角。


    唇上落下一片溫熱,權初若猝不及防。她還沒來得及反抗,男人火熱的舌便已經伸進來,肆無忌憚的翻攪。


    “唔!”


    半響,陸景亨薄唇微退,劍眉輕輕蹙起來。


    權初若雙頰潮紅,她迷離的眼神落在他臉上,尷尬道:“呃……我剛剛吃過榴蓮。”


    “嗯。”陸景亨點點頭,掌心貼在她的腰間,將她整個人都壓進懷裏,“我嚐到了。”


    男人火熱的呼吸噴灑在耳邊,權初若全身輕輕顫栗起來。她看到陸景亨皺眉的表情,以為他接受不了榴蓮的味道,紅唇緊抿在一起。


    她揚起臉,漂亮的五官因為窘迫,頹然的皺起,“那你不要親我啊。”


    她低低的開口,柔軟的嗓音滑入陸景亨的心底。他俊臉低垂,輕抵在她的鼻尖,笑問:“老婆,你這麽說,是想我吻你,還是不想?”


    “……”


    權初若鼓著腮幫子,再一次窘迫的說不出話來。這是陷阱,怎麽說怎麽錯!


    懷裏的人眼波流轉,陸景亨看的移不開目光。他眼底的眸色漸沉,俊臉朝著她的紅唇伸過去,那滾燙的吻,伴隨著他的喘息而至。


    “我還要吻,吻不夠,怎麽辦?”


    耳畔的呢喃醉人,權初若嚶嚀一聲,毫無懸念的仰頭回應他的熱吻,酥麻了半邊身子。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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