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全家人圍坐在一起,開開心心過年。


    原本廖凡要帶女兒離開的,可權正岩回家看到他們,歡喜的把廖凡留住。許久沒見麵,每次見他,權正岩都好像看到年輕時候的自己。


    圓桌前,權老太太坐在首座,嘴角微有笑意。她把廖彤攬在身邊,不時的給她夾菜,神色間難掩疼愛之情。


    這孩子命運多難,從小沒有媽媽疼,廖凡又常年不能在家,怎能不讓人揪心。


    座席上,範培儀坐在最外麵,方便給大家夾菜,招呼眾人。廖家同權家的關係一直很好,而且廖凡對權正岩素來敬仰有加,這些年每到初二,他都會來拜年。


    權初若坐在她的位置,眼神看不出什麽起伏,格外平靜。當她的眼神與廖凡的眼神交流時,她也沒有過多的情緒,或者輕笑,或者很快收斂起目光。


    其實廖凡並不是有意初二來拜年,而是他每年初一都要輪班,隻有初二才能從部隊回家,在家最多呆上三天,又要回部隊。


    每年幾乎都是這樣,如果趕上他有任務,過年也不能回家。


    這些年下來,權初若早就習慣,所以每年的大年初二,她是必須回家的。因為想要見他一麵很難,每年當中也就那麽幾天,隻要有機會,她都會格外珍惜。


    可如今,她斂眉,心底的滋味複雜。


    權正岩拿出珍藏的五糧液,興高采烈的開瓶,“景亨,喝這個行嗎?”


    女婿平時不怎麽喝酒,權正岩特別關心的問了句。


    “我來倒吧。”陸景亨微微一笑,接過嶽父手裏的酒瓶,起身給大家倒酒。


    今年高興,老太太也舉起杯,示意陸景亨給滿上。


    “半杯吧。”陸景亨輕笑,語氣格外溫柔:“這酒放的日子長,容易上頭。”


    權老太太在家說話,從來都是一言九鼎。多大的事情,多小的事情,都沒人敢跟她討價還價。平時權家這對姐弟縱然受寵,可也沒少挨老太太的罵。


    但是今天陸景亨開口,權老太太多一個字也沒說,抿著唇小口喝酒。


    權初若眨了眨眼,心中更加不服氣,她把奶奶笑容溫和的嘴臉拍下來,給權晏拓微信發過去,照片還有標注,‘毛毛,姐深感我們被孤立了。’


    很快的功夫,權晏拓回過來一個淚流滿麵的表情,附和道:‘姐,咱們要崛起!’


    隨後,權初若給他發過去一個握拳的表情,他同樣回複過來。這姐弟倆人,默默達成共識。


    “幹什麽呢?”陸景亨見她低頭盯著手機,好奇的張望。


    權初若不動聲色,把手機收起來,將麵前的杯子推過去,“給我一杯。”


    雖然酒癮不大,但看到總會有些饞。權初若挑眉,盯著陸景亨手裏的酒瓶。


    “沒規矩。”權正岩蹙眉,低聲斥責了一句。


    她的酒量不是特殊練出來的,而是打從娘胎裏帶出來的。範培儀撇撇嘴,心想當爹的還要數落女兒,也不想想這毛病是隨誰?!


    廖凡握著酒杯的手指動了動,他正要開口,卻見陸景亨把手裏的酒杯遞過去,“喝我的,隻給你半杯的量。”


    “小氣!”權初若低頭嘟噥一句,心想半杯總比沒有好。那瓶酒還是她上大學的時候父親存的,如今算下來也有十多年了,不喝多可惜?!


    端起他的酒杯,權初若仰頭一口灌下去,愜意的挑了挑眉,“嗯,這酒確實不錯。”


    陸景亨眼疾手快的把酒杯搶回去,斟滿後在她耳邊低語,果然換來她凶狠的眼神。


    “權權阿姨,”廖彤突然開口,語氣透著失落,“你最近怎麽都不來看我?”


    權初若抬起頭,看到她黯然的目光,心頭一緊,“對不起彤彤,阿姨最近事情很忙。”


    “這樣啊,”廖彤咬著一個雞腿,重拾笑臉,“那我原諒你嘍。”


    她擦了擦帶油的小手,朝著權初若伸出手,“不過你要答應我,以後每周都要接我的電話,如果你很忙,要讓我去看你。”


    自從廖彤出生起,權初若對她的關愛就很多。有時她做的事情,已經替代一個母親的行為。如今孩子有這樣的要求,權初若覺得心頭發酸,很不好受。


    這段時間,因為她自己的情緒,從而忽略她。孩子的心靈是純淨無垢的,她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傷害到廖彤。


    “我保證。”權初若伸出手,勾住廖彤的小手指,眼神染笑。


    範培儀看著自家女兒,又看看對麵眼神發直的廖凡,無聲的歎了口氣。


    “爸爸,權權阿姨同意了。”廖彤放下筷子,轉頭對著廖凡報喜。


    廖凡神情無奈,揉揉女兒的頭頂,目光權初若的臉上,“初若,謝謝你了。”


    又是謝謝。


    權初若斂眉,連笑容都欠奉。


    廖凡看到她的表情,似乎並沒放在心上。他端起酒杯,仰頭把整杯的酒,灌入喉嚨。辛辣的滋味嗆鼻,他眯了眯眼,恍惚間一片晶瑩閃過。


    午飯吃完,權正岩同廖凡兩個人都喝多了。範培儀扶著權正岩回到臥室,傭人們把餐桌都收拾幹淨。


    廖凡喝的也不少,走路都搖搖晃晃的。這麽多年,權初若還是第二次看到他醉酒。


    第一次,好像是她結婚那天。廖凡出任務受傷,原本以為他不能出席,可酒宴開始的時候,見到他趕來,權初若當時心底還小小的興奮了下。


    但是她一番搜尋下來,沒有見他有任何不尋常的舉動。沒有生氣,沒有失望,更沒有傷心。


    婚禮的酒宴開始,權正岩那天嫁女兒,開心的不得了。廖凡幫他擋酒,結果父親喝多了,他也喝多了。


    權初若長長的歎了口氣,神情平靜下來。廖凡酒品很好,喝醉不吐,更不會大鬧,最多就是腳步不穩,說話有些發飄。


    “走吧。”陸景亨拉了拉權初若的手,那意思是要送廖凡回家。


    眼見廖凡靠在沙發裏,權初若撇撇嘴,心想她自己肯定扶不動。她站起身,把廖彤喊過來,先給孩子穿好衣服。


    “等等。”臨出門前,權初若喊住陸景亨。她把沙發裏那條方格圍巾拿起來,小跑著到廖凡身前,踮起腳尖給他圍好。


    “天冷,他要戴上圍巾。”權初若放開手,拉過廖彤的小手先去開門。


    陸景亨怔了怔,掃了眼廖凡脖頸中的圍巾,眼神倏然沉寂下去。


    廖凡的後頸就在她結婚前受過傷,後來醫生特別叮囑過不要受寒,天冷出門一定要帶圍巾保暖。此時他脖子裏帶著的那條圍巾,還是當初她特別從國外給他買回來的。


    百分之百的毛絨,黑白格的圖案,很適合廖凡的氣質。這條圍巾價值不菲,權初若苦尋許久,一眼相中就買下。


    她牽著廖彤走在前麵,為陸景亨帶路。這條小路很近,可她今天走起來,心間格外平靜。即便腦海中回憶著往事,她也能夠坦然麵對。


    “到了。”走到廖家的院門前,權初若鬆開廖彤的手,轉身走到廖凡的另外一側,扶起他的手,跟陸景亨一起進門。


    廖家父母都在,看到權初若都很高興。須臾,安頓好廖凡,權初若並沒過多停留,簡短的寒暄後,便帶著陸景亨出來。


    一路走回去,權初若雙手插在口袋裏,低頭想著什麽。她沒有察覺身側的男人目光幽暗,盯著她失神的臉龐,眼神翻湧。


    在家裏用過晚飯,權初若才離開家。過年是團聚的日子,她的性情縱使冷然,也總是戀家的。


    大門外,權初若挽著範培儀的胳膊,問道:“爸怎麽樣?醉得厲害嗎?”


    “還好。”範培儀拍拍她的手,“你爸的酒量你還不知道嗎?”


    權初若點點頭,沒有再問。


    陸景亨手掌落在她的腰間,輕笑道:“媽,我們回去了。”


    “好,路上小心開車。”範培儀把一個大袋子遞給陸景亨,那裏麵裝的都是權初若愛吃的小菜。她平時工作辛苦,也隻有過年這幾天才能休息。


    坐上車,陸景亨發動引擎。權初若眼睛還盯著家門口,對著擺手的範培儀笑了笑,示意她外麵冷,快點回去。


    “戀家了?”陸景亨盯著她問,見她抿唇點頭。


    雙手握著方向盤,陸景亨將車開出庭院,騰出一隻手握緊她的五指,語氣溫和:“以後有時間我們就回來吃飯。”


    “嗯。”權初若應了聲,輕輕回握住他的手。他的掌心溫暖,她很喜歡這種溫度。


    回到家,權初若提著媽媽給帶回來的袋子去廚房收拾,她把小菜一樣樣放進冰箱裏,不住的低聲感歎,還是有媽媽好,幸福啊!


    最後一個盒子裏放著剝好的榴蓮肉,權初若兩眼放光,頓時覺得媽媽是最偉大的人。


    客廳的沙發裏,陸景亨雙腿交疊,他手裏握著電視遙控器,隨便調出一個台,滿腹心思顯然都沒在那上麵。


    鼻息間吸進一股臭味,陸景亨劍眉緊蹙,回頭就看到權初若捧著飯盒,坐在餐廳的椅子裏吃榴蓮,“你這毛病,什麽時候能改掉?”


    “唔!”


    權初若咬了一大口,愜意的眯起眼,含糊不清的問:“為什麽要改?”


    她爭辯道:“吃榴蓮又不犯法。”


    陸景亨扶額,被那股味道熏的頭疼。他站起身,朝著浴室走進去,“等我出來,你必須要吃完。”


    望著他逃跑似的身影,權初若勾唇淺笑,心底冒出一個邪惡的念頭。他總是嫌棄榴蓮不好,要是有天他自己也愛上這種味道,那就沒人再嘮叨了!


    陸景亨洗好澡,想起她剛才吃榴蓮的陶醉模樣,特意在浴室多逗留一些時候。他估摸著差不多,才拉開門出去。


    客廳的味道都已經散去,隱約有種空氣清新劑的香氣。陸景亨緊提著的心放了放,陰沉的臉色舒緩下來。


    “洗好了。”身後響起輕問,陸景亨轉頭就看到權初若換上家居服,手裏端著一個果盤走過來。


    她揚起手裏的水果,打趣道:“看好了啊,都是你常吃的。”


    陸景亨眼睛沒看水果,她披散著長發,那副黑色眼鏡已經摘去。他深邃的雙眸動了動,伸手圈住她的腰,將她扣在懷裏,“你真好看。”


    權初若蹙眉,推開他靠近過來的腦袋,故意繃著臉,“吃水果,看電視。”


    麵對她的冷漠,陸景亨竟然沒惱怒。他抱著懷裏的人在沙發裏坐下,拿起邊上的遙控器,語氣溫柔的問她:“想看什麽?”


    “……韓劇吧。”權初若嘴裏塞了瓣橘子,“這幾天要結局了。”


    韓劇?


    陸景亨啞然,心想她這口味,變的真夠快的。


    把手裏剝好的橘子遞給他,權初若蜷起雙腿,懶散的靠近他的懷裏,“這橘子挺甜的。”


    她的手剛摸過榴蓮,陸景亨嫌棄的皺眉,遠遠躲開。


    看懂他的眼神,權初若切了聲,道:“放心,我洗過手,刷過牙了。”


    “真的?”陸景亨不相信。


    權初若猛點頭,信誓旦旦:“我刷過兩次牙……”


    後麵的話還沒說完,陸景亨已經低下頭,含住她的唇。他的舌輕巧的探入,有股淡淡的薄荷香氣縈繞。


    權初若回過神,想要抽回被他卷緊的小舌。可他死霸著不放,她難受的蹙眉,手指伸到他浴袍裏麵,往他腰間掐去。


    “嘶——”


    陸景亨吃痛,抬起頭盯著她紅腫的唇,聲音低沉:“行啊你,長本事了。”


    被他壓在沙發裏,權初若氣息不穩,“廢話,難道總讓你欺負嗎?”


    聞言,陸景亨笑了,笑得別有深意,“那好,下次讓你欺負我。”


    “……”


    權初若讀懂他眼底的戲虐,暗暗在心底補充一句。她可沒那個體力欺負他!


    過年這幾天的休假,過得很舒服。雖然權初若覺得他有些不對勁,可陸景亨有心隱瞞,她也看不出破綻。


    陸景亨抽出一天的時間,帶她在附近的地方轉轉。最後那一天,他們兩人就窩在家裏,自己做飯自己吃,難得享受著兩人世界。


    那天晚上,權初若睡到半夜醒來。她望著身邊擁緊她熟睡的男人,怔怔失神良久。


    恍然間發覺,這個男人就是她的丈夫,是她要相守一輩子的人。


    她好像還沒適應,可又好像已經投入。心底的某個地方,有些亂,有些不確定,但更多的,還是溫暖。


    權初若輕輕挪動身體,往他的懷裏靠近。冬日的夜晚,有一份暖意伴她入眠,是她以前從不敢想的奢望。


    陸景亨,是不是你?


    她下一站要等待的人,是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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