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別院


    上官府原本是京內富貴商家,奈何家道中落,上官老爺辭世後,上官雪翎身便被二娘張氏趕至別院。張氏強行霸占了上官府宅的事已是京內人所周知的事。


    別院雖小,卻也清靜。


    昔日官家大小姐如今卻隻能流落民間,靠著醫術溫飽三餐。


    唯有從小一起長大的婢女茗香,不離不棄。


    清秋小宅。


    銀燈熒熒地照著雪也似的白色窗紙,透出兩條無限美好的黑影,一坐、一立。


    “小姐,今兒下午你是替哪家官宦治病?”茗香的好奇心總是十分旺盛,她雖是吵雜卻也給上官雪翎帶來一絲溫意。


    “你下午說的那位殘暴冷血的十三王爺。”她抿嘴輕笑。


    “啊?”茗香的反應果如她料想般,她吃吃的掩起嘴,不確信的問道:“小姐當真是給十三王爺治病?”


    “嗯!”上官雪翎點了點頭,掩不住麵上疲憊之色,十三王爺不是她遇過傷勢最嚴重的病患,卻是最難處理的病人,為他處理傷口簡直就像要上戰場一樣,明明已經傷得不輕,卻還用那種尖銳的眼神時時盯著她。


    “小姐,小姐,十三王爺是不是長得十分俊俏?”茗香一聽真是十三王爺,又開始抓著上官雪翎問個不停。


    “這我倒不清楚。”上官雪翎正舉杯欲飲,聽到茗香的話,她淡淡地抿了一小口,神情淡然。


    “怎麽會不清楚?這人人都說十三王爺雖是殘暴,卻長著一副俊俏無比的臉蛋,你今日給王爺瞧病,怎麽就不仔細看看他長什麽摸樣。”茗香露出個難以置信的神情。


    她雖然不喜歡殘暴的男人,但是她總是聽世人描述十三王爺俊美異常,惹得她十分想瞧瞧這位王爺。


    “茗香,你也說了,我今天是去給王爺治病,並不是去瞧王爺的容貌,再說,王爺一副病容,哪能看得出他原本的容顏呢?”上官雪翎無奈的歎了口氣。


    “也對,那小姐先休息吧。茗香去給小姐準備晚飯。”


    唧唧喳喳的茗香終於走了,上官雪翎終於可以靜下心好好休息會,不過隻是稍稍坐下,十三王爺那張麵孔卻突然出現在她麵前。


    俊俏嗎?上官雪翎淡淡一笑。


    不差幾日,上官雪翎又被請進了王爺府。


    行至屋外,便聽到砸碗摔桌的聲音,隨後傳來一陣粗暴怒吼的聲音。


    “你們這群奴才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一聲怒嗬至房裏傳出。


    上官雪翎嘴角微微翹起,沒有說話。


    “上官姑娘,你終於來了。”元寶一見到她好似見到救兵,殷勤上前。


    她瞧了一眼屋子,滿地狼藉,房中氣氛凝滯,丫鬟們手捧飯菜還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下,沒有王爺的命令,就算給她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貿然起身。


    “王爺,上官姑娘來給王爺換藥了。”元寶換賠上笑臉,對著一臉陰霾的夜昊然說道。


    “……”


    上官雪翎放下醫藥箱,取出紗布與金創藥,小心翼翼往他的背上抹著藥,那藥略帶刺激,一侵入夜昊然的皮膚便使他蹙起眉。


    她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殘羹,見他始終皺著眉頭,眸中閃著不悅。


    “飯菜可是不合王爺的口味?”她問道。


    “是。”他冷哼一聲,眼神陰冷凜厲之極。


    “元寶,飯菜可是按照王爺的喜愛吩咐廚房煮的?”


    “上官姑娘,這些飯菜全是王爺平日最喜歡的食物,不知為何王爺今日不滿意。”


    “你這奴才是什麽意思。”夜昊然蹙眉冷嗬,黑眸犀利森冷,薄唇抿起。


    “雪翎明白了,王爺可是食之無味?”上官雪翎沉吟片刻,道:“照雪翎所想,必定是王爺所中之毒使王爺暫時喪失了味覺。”


    “那又如何?”十三王爺冷眼瞧她,眼底閃過一絲詫異,隨即道:“就算是如此,他們也要想方設法讓本王用膳。”


    “王爺定是要用膳。”上官雪翎從包裏取出一根根細針:“我為你針灸,刺激王爺的味穴,定能使王爺恢複味覺。”


    “若王爺不介意,雪翎親自下廚為王爺準備晚膳。”


    “若是做的菜不合本王胃口,你讓本王如何處置你?”夜昊然冷洌的眼眸掃向她,喃喃開口。


    “悉聽尊便。”


    上官雪翎欠了欠身子,抬頭一霎那,似乎瞧見夜昊然若有所思的樣子。


    飯端了上來,夜昊然沒應聲,隻是蹙眉望著餐盤上的菜片刻,而後慢慢地走過來,跟著在餐盤上的四菜一湯上搜索半晌,然後指著其中一道乳白色的塊狀物,每一塊上麵還鑲著一小片翠綠的葉子,看起來實在很漂亮可口。特別是那股一進屋子便逐漸彌漫在整個室內的淡淡清香味正是從那道菜肴裏飄散出來的。


    “這是什麽?”夜昊然的臉上開始出現不耐神色。


    “回王爺,這是粥。”


    “本王當然知道。”夜昊然有種被戲弄的感覺,眉頭緊皺,眼眸幽深如寒潭的池水。


    王府裏的山珍海味尚且入不了他口,她竟端來了清粥小米。


    她這般,是在戲弄他?!


    夜昊然皺著眉,冷凝的眼中,泛起一抹怒色,滿屋奴才不敢出聲,倒是上官雪翎一副泰然自若的摸樣。


    “王爺品嚐之前,先聞聞這菜的味道。


    夜昊然低頭聞了聞,臉上的神色緩和了些:“不難聞,不過要是讓本王難以下咽,你可知後果?”


    見她點了點頭,他捧起精致的勺子嚐了一口,他微微皺起眉,再嚐了一口,眉又更深了,又再嚐了一口…


    “倒是可以下咽。”


    眾人石頭皆落地,唯有上官雪翎站於一旁,似乎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


    “上官姑娘今天謝謝你了。”元寶送上官雪翎出府的時候,順道說出了心裏話。


    “你不必在意,我隻是略盡綿薄之力。”


    “若不是上官姑娘,王爺是不會這麽輕易放過奴才。”元寶臉上的感激之情真摯,他向她拱起手。


    “不過,上官姑娘醫術真是高明,隨便針灸下,王爺的味覺就恢複了,那時我還真替姑娘捏了把冷汗呢!”


    “啊?!”上官雪翎略帶尷尬的幹笑了兩聲:“其實,我隻是隨便紮了兩針,王爺的味覺並未恢複。”


    “咦?”


    “不過我隻是想嗅覺是可以戰勝味覺的,更何況王爺是真的認為他的味覺恢複了。”上官雪翎拍了拍元寶的胸膛:“不過你可以放心,王爺的味覺明日就可以恢複了,到時王爺自會用膳。”


    元寶盯著上官雪翎的麵容。


    她身著白衣,氣質出塵,麵上的自信之色使她稱不上美貌的麵容愈發的明亮,讓人一頓,順滑的青絲披在腦後,些許側垂在胸前,倒有幾分清雅淡然的姿態。


    眼前的女子並不是一般女子可媲美。


    穿過走道,旁邊是一片假山玲瓏的清雅竹林,上官雪翎抱著小小的藥箱由下人帶領著,她這段時間時常跑到十三王爺府上,每隔一段時日便需替他換藥,十三爺雖然不再囔囔著要找禦醫,卻也是麵容陰沉。好似她是害他重傷的賊人!


    “爺,這是雪衣為你熬的湯汁。”上官雪翎剛走在房門外,就聽見屋裏頭傳出一陣細細的女聲,那聲音輕柔嬌美,怕是哪家的大家閨秀。


    “王爺,上官姑娘有請。”下人在門口高聲喊道。


    “進來。”上官雪翎聽到那屋內,傳來低低的聲音。


    上官雪翎輕輕地推開房門,十三王爺正坐在床沿邊,手裏捧著個藥碗。站在他身旁伺候他喝湯的是一相貌有著幾分熟稔的女子。


    那女子便是這蘇州城內第一美人——蘇雪衣,人稱蘇美人。


    蘇雪衣一副楚楚動人的摸樣,靠著夜昊然的坐著,她肌如凝脂,吹彈可破,身如紙片,坐在夜昊然強健的體魄旁,更襯出她的瘦弱,她的臉龐隱隱有些蒼白,但此時卻有些紅暈,任誰看了都明白她跟夜昊然的關係匪淺。


    “蘇姑娘,能讓我看下那湯汁嗎?”上官雪翎玉手指了指夜昊然手中端的那碗湯汁,語氣輕柔。


    蘇雪衣點了點頭,端來了湯汁。


    上官雪翎芊芊玉手接過那碗,湊在鼻尖聞了聞,眉頭皺起:“蘇姑娘,這湯汁是否加了人參和藜蘆?”


    “是的,有何不妥嗎?”蘇雪衣見她緊皺的眉頭,不由得驚疑不定。


    “這人參和藜蘆本性相克,藜蘆毒性強烈,內服入口即吐,而人參的功能是通過內服後才發揮功效。兩藥合用,大補元氣的人參不能進入口腔以下發揮作用而被湧吐出來,還會增強毒性而大傷元氣。”上官雪翎徐徐說道。


    蘇雪衣的嘴唇隱隱發白,像是做了天大的錯事:“雪衣並不懂這些,隻是掌櫃的說這兩味藥極好,我卻也沒有料想到這藥物相克的道理。”


    “王爺,這湯汁喝不得。”上官雪翎向坐在床榻上的夜昊然說道。


    “那又如何?”夜昊然的眸子像貓一般眯起,墨黑的眼眸裏盡是碧光閃爍:“拿來。”他伸出手,沉聲道。


    “不可,服下這湯汁對你是百害無一利。”上官雪翎依舊不肯交出手中的藥碗。明知這湯汁對自己有害,為何還執意要服?莫不是上官雪翎瞥了一眼正在小聲抽泣的蘇雪衣,這般殘暴的十三爺竟然有如此深情的時候,怕傷了美人的心,硬是要服下這“毒藥”。


    聞言,夜昊然的臉色暗沉:“我讓你拿來!”語氣裏的命令意味更濃,怕是她再不交出藥碗,他就會從床邊挑起,掐住她的脖子。


    然而,上官雪翎不為所動,她玉手一抬,把那藥碗高高抬起,手指一鬆,藥碗掉地,破成碎片,湯汁染了地板一地濕。


    “你!”夜昊然的臉色更加陰沉,他從床上起身,因突然的舉動扯動了身上的傷口,疼痛使他蹙起眉頭:“你信不信本王要了你的腦袋。”他的聲音冰寒刺骨,猝然拔起掛在牆上的劍,往她的喉嚨前方刺去。


    “王爺,不可!”蘇雪衣尖銳的聲音響起,瘦小的身子擋在上官雪翎跟前,雙眼噙滿淚:“上官姑娘是念及王爺的身子,都是雪衣的錯,不懂藥性,若是王爺服了雪衣的湯汁出了什麽岔子,雪衣也隻能以死謝罪了。”


    蘇雪衣一席話,竟使得盛怒下的夜昊然收起了劍:“在本王還沒有反悔前滾!”


    上官雪翎望著蘇雪衣白得如紙的麵容,卻沒有一分感激,她歎了口氣,正打算離開。


    “王爺!”一名下人慌張的從屋外闖了進來:“王爺,前方剛剛傳來戰報,我軍不敵,死亡慘重,請王爺速速回營。”


    “王爺的傷還未愈,如何能上戰場!”蘇雪衣擔憂的望著夜昊然。見他的傷口已經沁出血,心底又是一片疼惜。


    “準備回營。”夜昊然霸氣狂放的語氣容不得任何的質疑。


    “可是王爺”蘇雪衣的話還沒有說完,被夜昊然打斷:“等我凱旋歸來便與你成親。”


    突然從屋外走來一名白胡子老頭。


    “王爺,小的有一事稟告。”


    這白胡子老頭人稱“徐半仙”前些年,由四爺引薦進十三爺府,稱此人卜卦賽諸葛,奇準無比,夜昊然並不信這些,但這徐半仙卻也說中幾道事,他也便沒有將他趕出府。


    “留我回來再稟告。”


    “小人要說的是關於蘇姑娘的事。”徐半仙緩緩開口,他從微微彎起的腰上徐徐抬起頭來,觀察著夜昊然的反映。


    果然,夜昊然停下腳步:“蘇姑娘有何事。”


    “小的日前為蘇姑娘卜過一卦,是一凶卦。”


    “凶卦?蘇姑娘有何劫數?”夜昊然促起眉頭。


    “卦上顯示,蘇姑娘命不過二五,此乃紅顏多薄命。”


    “大膽!”夜昊然怒道,雙眼布滿了陰霾。


    “小人不敢妄加猜測,此乃小人所卜之卦,卦上的確如此顯示,不過小人有一法,可解此凶卦。”徐半仙見夜昊然已經發怒,連忙說道。這說晚了,怕是自己腦袋不保。


    “何法?”他似乎鬆了口氣,居高臨下的望著徐半仙,似乎在等待著他的回答,若是不讓他滿意了,他定然割下此人的舌頭吊在城樓,逐出王府。


    “小人知王爺與蘇姑娘情投意合,王爺此番戰歸,也打算與蘇姑娘成親,蘇姑娘命中帶煞,身子薄弱,加上我此卦,蘇姑娘活不過二五,不過蘇姑娘命中有貴人相助,如有福澤相旺的女子相伴左右,定可保姑娘渡過二五大劫。”徐半仙拱了拱手,似乎對自己的卦十分有信心。


    “你可有人選。”夜昊然蹙眉深思,一臉的疑惑。


    “眼前站著的這位上官姑娘便是蘇姑娘命中貴人,她福澤相旺。若是王爺能娶她為妾,相伴姑娘左右,可保姑娘平安。”


    “胡說!”夜昊然還未有反應,上官雪翎已怒道:“你這般江湖術士,滿口胡言亂語,蘇姑娘體弱多病,稍加休養便可,我如有福澤給蘇姑娘,又豈需要下嫁給王爺。”


    入王府為妾,一入深宮深似海,況且十三爺對自己並無好感,因此荒唐理由便嫁入王府,委實可笑。


    “你不肯?”夜昊然料想不到她反應如此激烈,斜眼望著她。


    “小女子無此洪福。”上官雪翎的臉上分明就是不肯。


    夜昊然唇角微微彎起,似乎在笑,一雙黑眸波瀾不驚,不知想些什麽:“徐半仙的話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若是他所說為實,本王倒願意娶一名庶女,你恰巧是大夫,留在蘇姑娘身邊,也無大害。”


    上官雪翎心中不禁湧起一股寒意,她望向始終一言不發的蘇雪衣:“蘇姑娘怕是不肯兩女共侍二夫吧。”


    “雪衣不敢,王爺的身份尊貴,王爺若肯讓雪衣留在身邊,雪衣還有何所求?”蘇雪衣溫柔一笑,卻透出淡淡的傷感。那抹傷感似深夜中絕美的白花。


    上官雪翎望著眼前嬌弱的女子,雖是楚楚可人,卻也無法泛起她的憐愛。


    妾?他為保心愛的女人,僅僅因為一江湖術士一席話就有了納她為妾的想法,夜昊然並不是如此不理智,怕是為以防萬一吧。這何況這王府也不多一人夥食,多養一人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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