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晚上都是這個陣仗,住在斷夢茶樓對麵的住戶從來不敢開後麵的窗戶看一眼,生怕看到什麽不該看到的東西。實際上就算他們盯著斷夢茶樓一晚上也隻能看見站在門口被蒙著眼睛的夥計和悠閑躺在躺椅上的張瑜成,所以張瑜成並不擔心有一天真傳出斷夢茶樓裏接待別的客人的消息而被封店。


    聽見遠處傳來的打更聲,已經到了二更天了,他從躺椅上站起身到櫃台邊上找了快黑色的像小石子一樣的東西放在蠟燭上點著然後吹滅,看起來好像是一種說不出名字的香料。點著之後又吹滅找了個小碗放在裏麵任其燃燒,門外吹來了一陣大風,張瑜成趕忙用雙手放在碗上防止裏麵的香料被風吹滅了。


    接著,他聽到門外有些窸窸窣窣的聲音,點了點頭,看來今天要來這裏的客人已經到了。張瑜成站到了大廳的台子上看著,把平日裏別在腰間的玉佩攥緊在手裏。聽說她走的時候身上穿的是紅色衣服,那就證明她心裏的複仇之心非常重,同樣也證明了現在的她殺氣很重。


    兩個夥計的耳朵裏隻聽到一陣很輕很輕的腳步聲,每一個深夜來的客人都是這個腳步聲,他們早已經習慣了。


    隨著腳步聲到來的就是今天要來的客人,也就是那個被侮辱後上吊自殺的孫巧!她穿著一身血紅色的嫁衣,一襲黑色長發隨著門外的陰風吹動。沒有一絲血色的肌膚配上血紅色的嘴唇,這樣的場景讓張瑜成覺得觸目驚心,曾經最有可能成為自己戀人的姑娘卻變成了如今的這幅樣子。她的眼神中透著殺氣,她的周身都是一股濃鬱的死氣,帶著寒冷的溫度緩緩地坐在了凳子上


    熟悉而又陌生的麵容,讓張瑜成不知道該真沒開口。熟悉的是五官,陌生的是表情和膚色。張瑜成很懂鬼,他看見坐在凳子上的孫巧眼睛是綠色,這就證明她現在還並不算是最厲害的紅衣女鬼,要是讓怨氣再繼續眼睛變成紅色,到時候就是大羅神仙來了也不一定能阻止他複仇。


    可是,在張瑜成眼裏他並不在乎那些人的死活,反正那些作惡多端的人都是死有無辜。現在客人都到了,張瑜成必須盡一個老板的責任,走上前:


    “客觀,要喝什麽茶,還是肚子有點餓了我可以給你煮碗陽春麵。”


    在眼睛變成紅色之前,孫巧的靈魂還是有些理智的,她雖然不知道餓但是遊走在陽間卻什麽東西都吃不了。張瑜成提到陽春麵的時候孫巧抬頭看著他仿佛就像在看一個傻子一樣:


    “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能看見我,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會到這裏來。可是我知道你認識我,我都已經死了,你不害怕嗎?”


    張瑜成笑了笑:


    “難道姑娘以前沒有聽說過我這斷夢茶樓晚上也接不一樣的客人嗎,外麵對我這小茶館的流言那可是不少啊。”


    孫巧也同樣苦笑了一下:


    “你剛剛問我吃不吃陽春麵,我都這樣了還怎麽吃?”


    張瑜成低頭仔細看了看孫巧的臉,雖然臉上已經沒有了血色,但是五官依舊還是很精致。兩個人的距離特別近,幾乎鼻子就要碰在一起了,就在這個時候都已經成為厲鬼的孫巧都覺得有些害羞躲開了張瑜成的眼神。張瑜成立馬直起了腰板:


    “我既然開門接客,就自然有讓客人吃到的辦法。不管是陽間的客人還是陰間的客人,在我這都能好好做下來歇一會兒。當然,如果你們願意,也可以把你們的故事告訴我,反正你們的錢我也花不了。”


    說完,張瑜成轉身走到廚房。其實陽春麵做起來非常簡單,一碗清湯,一勺豬油,兩顆青菜,還有一勺老醬油再放上點蔥花,這就算完事兒了。味道很簡單但是卻很樸實美味,特別適合那些整日在外奔波的勞苦大眾,餓了就來一大碗幾筷子就吃完了。可是這樣做隻能讓這世上的人嚐到味道,要讓孫巧持刀還需要最後一個步驟。


    張瑜成用一塊濕了水的布托著剛出鍋的一碗麵端到了孫巧的麵前,孫巧剛想從一邊拿一雙筷子夾著吃,卻被張瑜成製止了:


    “等一下,還沒好呢。”


    他把那個放著染香的小碗拿到了陽春麵邊上,用小勺子把染燒完以後的香灰取出來然後撒在了陽春麵上,然後從櫃台上拿了一雙玉筷子放在了孫巧的麵前,那雙玉筷子一看就是料子特別好的冰種翡翠,隻是張瑜成沒有在上麵雕刻任何好看的花紋,倒是有些稀奇古怪的符號在上麵。


    孫巧拿起了玉筷子,從碗裏麵挑了一根出來放在自己的嘴裏,立即眼神出現了亮光。這是孫巧作為一個鬼魂還存在感情的表現,很快她就露出了笑容抬頭看著張瑜成。張瑜成也用一種很溫暖的笑容回應她:


    “好吃嗎?”


    “好吃!”


    但畢竟是個女孩子,孫巧吃麵的速度很慢,而且平日裏不怎麽喜歡講話的她居然很主動地跟張瑜成搭話。沒錯,就是一個穿著紅衣的厲鬼主動跟一個凡人搭話。


    “老板,你到底是什麽人啊,為什麽這麽厲害,我做鬼也有兩天了怎麽我都不懂鬼,你卻這麽懂啊。而且我以前就聽過說,斷夢茶樓從白晝到夜晚都是開著的,白天接待客人,晚上就接待鬼神之類的客人。說實話我以前還不信,現在我是真信了。”


    張瑜成摸了摸孫巧的腦袋:


    “這些就說來話長了,說了你也不會感興趣的,還是不說了。”


    說完這句話,他低著頭想起了很久以前發生的事情,那些事情現在還去想的話就太沒有意思了。


    “說說你吧,你是怎麽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孫巧用她的大眼睛看著張瑜成:


    “你是這家茶館的老板,茶館不就是那些無聊的人說閑話的地方嗎,我怎麽會變成這樣他們沒有告訴你嗎?”


    張瑜成搖了搖頭:


    “他們雖然告訴我了,但是我覺得事情沒有這麽簡單。就比如為什麽你被那個黃老板綁到府裏沒有報官?”


    孫巧放下了筷子,低著頭:


    “老板,你做的麵很好吃,我先走了。”


    張瑜成抬手抓住了孫巧的手: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故事。”


    “這些說來話長,說了你也不會感興趣,我還不說了吧。”


    接著,孫巧就消失在了張瑜成的麵前,雖然她走的時候是麵帶微笑的,可是張瑜成看見她消失的一瞬間眼神當中的殺意比之前還要濃了。


    張瑜成很生氣地把裝著香料的碗砸在了地上,連著孫巧沒有吃完的麵和玉筷子一起砸在地上,所幸的時候玉筷子落在了麵上沒有斷裂,不然張瑜成會後悔到跪在地上叫爸爸。他很生氣,從來沒有一個客人不願意在他的店裏麵講出自己的故事。他很清楚自己是個偏執狂,他喜歡聽別人講故事,他甚至把這個當做他生命的一部分。


    兩個夥計聽到了張瑜成的動靜,立馬把眼睛上的黑布摘了下來。但是他們並沒有去勸阻張瑜成,而是把散亂的一切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然後到去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在整個茶樓裏噴水。他們其實不是很理解為什麽要這麽做,一切都是張瑜成安排的。


    張瑜成到地下室拿了點煙草放在一個老煙鬥上走到門口坐在河岸上惆悵去了,兩個夥計就到橋頭把張瑜成擺好的香爐收了回去。這家店要是晚上看絕對非常恐怖,完全就像機器一樣的兩個夥計和自己的老板從來不說一句話。一個有偏執狂喜歡聽別人故事的老板,也基本上除了在店裏麵從來不去別的地方。整個店都很神秘,其實張瑜成確實是有偏執,可是並不嚴重,之所以這麽生氣還是因為這件事情確實讓這個無數年沒有動情的他觸碰了禁忌之地。平日裏溫文爾雅的他因為孫巧居然動怒了,因為如果仔細看會看見在他生氣的一瞬間,兩個夥計的臉上都抖了一下。


    張瑜成一個人在河邊抽了很長時間的煙才盼到了天亮,接著就要開始接待白天的客人了。其實在他眼裏,他更加喜歡接待黑夜的客人,他們的故事往往比白天的客人要好聽。


    可是,他知道很快就要發生了一件大事兒,很快就會有人大呼小叫地跑到了茶樓裏來。


    果然,快到晌午的時候,陳三跟個受了驚嚇的鬆鼠一樣竄到了斷夢茶樓裏看見張瑜成就開始大喊:


    “老……老板,不好了,那個黃老板作惡多端遭報應死了,關……關鍵是死相特別難看。他坐在馬車裏脫光了衣服,下麵被人給……”


    聽到這,張瑜成心裏暗叫一聲不好,看來晚上的那位客人果然報仇去了,而且一下子就來這麽狠的。他讓兩個夥計安撫受到驚嚇的陳三,獨自跑了出去,手心裏攥著腰間別著的玉佩。


    孫巧,你可千萬不要變成那幅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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