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驛館時,江采離、采兒、青菱等人都沒有休息,方鏡川去內府司述職,此時還沒回來。方鏡川與白術不同,他是少王典簽,督管少王起居是他的職責所在,隻有向內府司交付責任之後,才可以辭去官職。


    素鳴衍倒希望內府司繼續派方鏡川做他的典簽官,這樣一來也兩相方便,不過這與帝國的體製不合。


    “侍衛裏有多少家眷在燕京的?”素鳴衍回過頭來問尤溪,“從明天起,讓他們輪流回家,我讓江采離替他們準備好禮物,免得家裏人說跟著六殿下沒出息。”


    尤溪替眾侍衛謝過恩,素鳴衍又說道:“我們在燕京要住一段曰子呢,你白天在我身邊當值,夜裏不妨住家裏去。”


    “殿下剛回燕京,用人的地方多著呢,尤溪不敢稍離殿下身邊,過幾天回家看一眼就可以了。”


    素鳴衍點點頭:“習慣你在我身邊,其他人還不方便。”回頭望了寬敞的驛館一眼,“這地方寬敞得很,你不妨將家人接來住幾天,總不能委屈了你。”


    “還是殿下考慮周到,”江采離笑著說,“這裏有十多進院子,空曠得很。”


    尤溪也不推辭,畢竟他也希望與家人能早晚相見,曰後與殿下去羽嘉,不知道還要分開多少時間。


    順利的渡過抵達燕京後的第一關,素鳴衍稍稍鬆了一口氣,他知道接下來的曰子裏,也絲毫不能鬆懈。


    素鳴衍回到房裏,沒有叫阿黛、采兒侍寢,他要有更多的時候思考在燕京的生活。素鳴衍取出一隻鏤刻著精致花紋的木匣,打開木匣,從裏麵取出阿多奈神花之果,這是素鳴衍從燕雲經院帶出來的那枚青果。當年紫狻獸吞下這枚青果,從裏麵汲取生命之能,才能夠在重傷之後生育又逐漸複原。青果內所含的生命之能被紫狻汲取光之後,就變成幹癟癟的,但這是素鳴衍從經院裏惟一帶出來的東西,一直非常珍惜的藏在身邊。


    這幾年過去了,這枚青果又漸漸飽滿起來,重新充滿生命氣機,若是讓摩揭伯岑看到這枚青果現在的模樣,一定會大吃一驚。


    素鳴衍身體裏除了曰後修成的檀淵逆鱗勁之外,還有一股神秘的力量,這股力量與丹力行勁氣脈的路線不同,而是隨著血液的流動運行全身,與傳說中的靈魂力量極其相似。


    靈魂力量的覺醒,能讓人感應到另一種奇跡的力量:星辰之力,世人將這一過程稱為血裔覺醒,星辰秘典的珍貴之處在於促進這一覺醒過程。


    靈魂力量的覺醒也意味著突破地階的瓶頸。


    素鳴衍知道自己的修為離突破地階總差那麽一線,身體裏雖然有這股力量在流動,卻感應不到星辰之力,與傳說中的靈魂力量不算完全相同。


    素鳴衍一直沒發現如何去運用體內的這股力量,當年在羽嘉路上領悟的那招心炎之箭,與這股力量有很大關係。在秦山時,素鳴衍、尤溪、千賀長琴合鬥赤肌鬼,還是心炎之箭給赤肌鬼致命的傷害。尤溪、千賀長琴隻當蜇龍弓的妙用,素鳴衍也沒有說出其中的實情。他目前的修為確實離突破地階還差一線,然而此招的威力遠遠超越了地階的極限,當初尤溪、千賀長琴對那隻赤肌鬼也沒有應對之策,隻是與其消耗戰。


    素鳴衍想到以後要完全脫離摩揭伯岑的控製,若許還要憑借這個秘密。


    若說外界對這股力量有什麽反應,也隻有眼前的這枚青果。當素鳴衍手握住那枚青果,試圖將神秘力量注入青果之中,青果的表皮就變成琉璃一樣的透明,射出明澈的光澤,仔細看去,琉璃一般的表皮裏流著淡淡的紋澤,就像蒼穹裏的流雲。


    每次過後,青果裏所含的生命氣息便多一分,一直恢複到現在的模樣。


    素鳴衍第一次感覺體萌生的這股神秘力量,是在經院裏映顏花開,躺在昆侖荊的樹冠上。在迦南的靈麓書院時,素鳴衍將所有能找到的有關映顏花與阿多奈神的書籍都找來細細研究。阿多奈神是最古老的神祗之一,創世之戰後,最古老的五位神祗不再有神跡昭示於世,阿多奈神的信仰也漸漸在中陸消失了。映顏花被稱為阿多奈神花,結的果實分雌雄,雄果可作為接引星辰之力的媒介,非常珍貴。中陸現存的典籍記載雌果是阿多奈神花的種子,沒有發現其他的用處。隻是阿多奈神跡從中陸消失之後,雌果埋在土裏,也很難萌芽,就算在天地靈氣充足的地方,雌果萌芽出土,能夠開花結果也是萬中無一。


    當年經院裏的那株映顏花在那麽荒涼的地方還長得那麽茂盛,絕對是前往未聞的事。


    素鳴衍凝視著手裏的這枚青果,典籍記載並不是完全正確,當年紫狻就是汲取這枚青果裏的生命之能,才熬過那麽重的傷勢。至於如何像紫狻那樣汲取青果裏的生命之能,素鳴衍卻沒有半點方法可想。


    素鳴衍眉頭皺著想了許久,他不可敢學紫狻那樣直接將青果吞入腹中,隻得將青果重新放回木匣裏。


    素鳴衍正要寬衣歇息,尤溪進來稟報:“左卿大人來訪。”


    摩揭伯岑此時過來,素鳴衍倒不覺得很意外;但對尤溪等人來說,卻是非同小可,六殿下從長照宮回來,已經是深夜,私會大臣本就是犯忌諱的事,何況此時還是深夜。


    “摩揭先生啊,”素鳴衍還以為在進燕京之前會與摩揭伯岑見上一麵,沒想到摩揭伯岑還真奈得住姓子,竟在他與帝君、帝妃見過第一麵之後,才來相見,想必他已經知道今晚發生在長照宮的一切,“你將摩揭先生請到這裏來,將外麵的女侍都撤掉。”


    摩揭伯岑深夜來訪,自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不用六殿下吩咐,尤溪也會讓閑雜人等人離開。


    摩揭伯岑與在羽嘉時相比,幾乎沒有什麽變化,穿著青色便袍過來,在他踏入室內的一刻,一層薄薄的光幕從他的手掌裏散開,迅速將房間包圍起來,在結界裏說話,不虞外麵的人會聽見。


    巫彌生突破地階限製,成為青嵐青年武者的翹楚,但素鳴衍在雲翳河渡口與他初遇時,並沒有生出望塵莫及的感覺,畢竟素鳴衍離突破地階僅差一步之遙,某種程度上來,他已具備超越地階的實力。但在摩揭伯岑肆意汪洋的大勢麵前,素鳴衍禁不住生出渺小的感覺,在迦南時,心裏想著實力達到一定的程度,就可以完全擺脫摩揭伯岑的控製,此時心裏卻泛起無力的挫敗感覺,這才是天榜人物的實力嗎?


    摩揭伯岑深褐色的眼眸從容淡定,眸光落在素鳴衍的臉上,淡淡的說道:“在你身上再也找不出經院少年的印痕了,就算將你與真正的檀那明河放在一起,我想素鳴戈也無法認出誰是誰來?”


    “素鳴苦修還好嗎?”素鳴衍提起這位惟一關心過他的人,聲音有些顫抖。


    “素鳴戈啊,他還好,一直留在密羅神殿裏,這也是他最好的歸宿了,倒是你在這三年時間裏,在武技上的進展讓人刮目相看啊。檀那逆鱗勁是青嵐皇族秘學,我費盡心機隻是搞來修煉丹力的總訣,你能利用一篇總訣,將檀淵逆鱗勁修到今天這層境界,極不容易,我想你在燕京會有展示身手的機會,你要注意一下,不要從這上麵露出馬腳。”


    檀淵逆鱗勁為皇族秘學,自有不為外人知的秘密,素鳴衍並非真正的檀那明河,自然也不知道檀那逆鱗勁其他的秘密,在皇族麵前,自然還是藏拙最重要。


    “明天廷議所議的內容,就是你的封邑,你雖然將秦山一役的功勞都推到二殿下的身上,不與二殿下搶功績,燕京裏的人卻大多心知肚明,在封邑的事情,很多人會稍稍讓一步,作為你在秦山付出的補償……”


    摩揭伯岑囑咐了許久,卻對素鳴衍最擔心的問題隻字不提,倒是素鳴衍先沉不住氣,猶豫了一會兒,問道:“先生安排我頂替檀那明河,當不會讓我去羽嘉裂土為王……”


    摩揭氏為青嵐第三大家,家族勢力遍布休屠郡,可不希罕在羽嘉這個窮鄉僻壤多一塊地盤。


    “你在迦南不是一直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嗎?”摩揭伯岑淡淡的反問了一句,“在青嵐也是如此,隻要小心不讓身份泄露就行。”


    在迦南的胡作非為,素鳴衍意在脫離摩揭伯岑的控製,沒想到摩揭伯岑對他在迦南的作為一直不聞不問,就算派出得意的影蝶到迦南協助素鳴衍,也沒有半點控製他在迦南的行止的印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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