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狗聽了鐵牛的話,大吃了一驚,問道:“鐵牛哥,你要給誰招魂啊?給你爹招魂?是不是有人欺負你們了?我跟你說,沒用。你爹來了能怎麽樣?把人揍一頓?回頭人家拿黑狗血一潑。你爹也完蛋了。要我說,你就湊兩千塊錢給包哥,卸胳膊卸腿都是一句話的事……”


    鐵牛打斷三狗:“不是給我爹招魂,是給張小南。”


    三狗打了個哆嗦:“鐵牛哥,你牛逼啊。死了的都要啊。”


    鐵牛說:“你別廢話了,你就說你認識不認識吧。”


    三狗撓了撓頭,說道:“我不認識,但是我聽說過。困馬營有個老婆子,說是能走陰,也能給騾子馬看病。上個月我們家大黃狗病了,也是她給看的。收了五毛錢,也不貴……”


    鐵牛說:“好了,好了,我們去困馬營吧。”


    三狗說:“別啊。找老婆子辦事不得給錢嗎?咱們先幹會活……”


    於是他們倆又進了蘋果地……


    困馬營很窮,窮到令人發指的地步。不過桃村也好不到哪去,所以這倆小孩來到這裏,有一種賓至如歸的如家感。


    三狗熟門熟路的來到了一戶人家跟前。


    這一戶和別的人家都不一樣,兩扇黑木門,上麵剛剛刷了漆,所以黑的發亮。木門上麵偏偏又掛著兩盞白紙燈籠,一黑一白,格外醒目。這還是白天,要是到了晚上,不定有多恐怖呢。


    三狗走上前去,抓住門環敲了敲。


    片刻之後,木門打開了,後麵站著一個滿臉皺紋,白發蒼蒼的老婆子。這老婆子看起來像是有七八十歲了。也許是八九十歲。人老到一定程度,就如同小到一定程度,不大容易辨別年紀。


    老婆子看了看三狗,又看了看鐵牛,問道:“你們有什麽事?”


    她嗓音嘶啞,說話的時候一張嘴,可以看出來一口牙齒都沒有了。


    三狗乖巧的叫了一聲:“馬奶奶。”


    老婆子冷冷的說道:“不要假客套,叫我馬婆就行。叫的再親,回頭該收多少錢還得收多少錢。”


    三狗一聽這話,頓時就不客氣了,說道:“馬婆,我朋友有事找你,你要是辦得好,這十塊錢就是你的了。”


    馬婆倒也不嫌少,把兩個小孩請到屋子裏麵,坐定了之後,到了兩碗水,水裏麵飄著一些某種植物的某個部分。也不知道是哪種植物,也不知道是什麽部分,反正肯定不是茶。


    三狗皺了皺眉,沒有喝。鐵牛也沒有喝。


    馬婆問:“你們有什麽事?直接說吧?咱們早辦早了。老婆子我年紀大了,沒準哪天就死了。可沒功夫和你們墨跡。”


    三狗看了看鐵牛,鐵牛說:“我要給妞妞招魂。”


    馬婆問:“哪個妞妞?”


    三狗說:“就是幾天前,走丟的那個妞妞,大家都說她讓人給殺了。”


    馬婆哦了一聲:“那個妞妞啊。好。這件事我幫你辦了。她的生辰八字我知道,你就不用給我寫了。”


    鐵牛不愧是尖子生,馬上就覺得不對勁,奇怪的問道:“你怎麽知道她的生辰八字?”


    馬婆淡淡的說:“因為她就是我接生的。”


    三狗在旁邊說:“馬婆你業務挺廣泛啊,真牛逼。”


    馬婆嘿嘿冷笑了一聲,隨手把簾子和窗戶都放下來了。


    屋子裏麵頓時黑乎乎的,她沒有開燈,而是點了一支蠟燭,對鐵牛說:“你去吧,去床上躺著。要是能睡著,最好睡一覺,等你睡醒了,就能看見妞妞了。”


    鐵牛答應了一聲,就乖乖的躺到了床上。他的胸脯有些急促的起伏,心髒跳動的也比較快,看起來他很緊張。


    馬婆看了三狗一眼,說道:“你出去。”


    三狗撓了撓頭:“我不能看看嗎?”


    馬婆說:“你再給我十塊錢,我就讓你看。”


    三狗嘟囔著說:“剛才那十塊錢,也有我的一半呢。”


    不過他也沒有和馬婆爭辯這個。三狗這個人懂規矩,就一掀簾子出來了。


    馬婆不知道在屋子裏幹什麽。總之裏麵傳來了一陣絮絮叨叨的聲音。聽起來歌不像哥,詩不像詩,大白天聽起來,忽然覺得身上冷颼颼的。


    我想要從鑽到屋子裏麵看看,誰知道我忽然發現,我根本無法進去。馬婆這個人不簡單啊。居然能擋住我?


    這裏是我的夢,我居然無法看到裏麵的景象?難道我不是猛地主宰嗎?


    不過我很快就明白了,這和主宰不主宰沒有關係。


    我能看到女童的死,是因為女童在我的夢中,我可以查看她的記憶。我能看到鐵牛的經曆,也是因為鐵牛的記憶。


    而屋子裏麵的情況,估計鐵牛自己都不記得了,所以我無法走進去。


    我看不到鐵牛,但是可以看到三狗。三狗坐在院子裏,百無聊賴,然後他就看到了馬婆在院子裏種的草藥。


    他順手拔了二三十顆,捆成一小捆,藏在了衣服裏麵。然後嘿嘿的樂:“這下好了,大黃再拉稀二十次都夠治了。”


    他從上午等到了中午,從中午等到了下午,期間餓得要命,又從馬婆的雞窩裏麵偷了兩個雞蛋。


    馬婆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居然唱了這麽久,也不嫌累嗎?


    等到快傍晚的時候,她總算出來了。後邊還跟著鐵牛。


    三狗忙問:“鐵牛哥,怎麽樣啊?見著張小南沒有?”


    鐵牛嗯了一聲,木然的回答:“見著了。”


    三狗說:“牛逼啊,張小南怎麽說?陰間用上學不?”


    鐵牛說:“張小南說了,陰間水冷,泡的身子打哆嗦。”


    三狗說:“那你就告訴她,水冷就燒熱了再洗澡。凍得打哆嗦了還不燒水,這不是缺心眼嗎?”


    這兩個小孩離開了困馬營,向孤馬鎮走去。路上的時候三狗興衝衝的給鐵牛講了自己偷草藥的事,但是鐵牛一臉茫然,好像根本沒有聽進去。


    等他們走到小學的時候,大夥早就放學回家了。


    三狗說:“鐵牛哥,看樣子咱們的作業是寫不成了。沒事,大不了明天再逃學一天。回頭嬸子問你怎麽回來這麽晚,你就說做值日了,找我給你作證就行。”


    鐵牛一臉茫然,跟著三狗回去了。


    侄子莫若母,三狗沒有看出來鐵牛的問題,鐵牛媽一眼就察覺到不對了。


    她來不及問兒子為什麽這麽晚回家,直接摸了摸他的額頭,然後擔憂的問:“你怎麽了?”


    鐵牛說:“我在學校做值日了。不信你問三狗。”


    鐵牛媽又問:“你做值日了,然後呢?”


    鐵牛說:“不信你問三狗。”


    鐵牛媽問:“你是不是哪不舒服啊?”


    鐵牛說:“水冷,泡的打哆嗦。”


    鐵牛媽嚇壞了。不下雨不下雪的,怎麽就水冷呢?


    她讓鐵牛先吃飯,自己急匆匆到了三狗家,看見三狗正在裝模作樣的寫作業。其實他根本不知道作業內容是什麽。所謂的寫作業,也就是摳摳手指頭,摳摳腳趾頭而已。


    鐵牛媽問:“三狗,我們家鐵牛怎麽回事?”


    三狗心虛,馬上說道:“我們倆一塊做值日了,回來晚了。”


    鐵牛媽又問:“我知道你們做值日了。我怎麽覺得他不對勁?”


    三狗哪敢說實話?膽戰心驚的說:“不對勁嗎?是不是累了啊。嗯,我們倆回來的時候,他是比較話少。”


    鐵牛媽問不出什麽來,就急匆匆的回了家。看見鐵牛正坐在飯桌跟前吃飯。兩個人的飯,已經快被鐵牛吃光了,他的肚子撐得滾圓,還在往嘴裏塞饅頭。


    鐵牛媽一下就急了:“別吃了,別吃了。”


    鐵牛鬆了口氣,很聽話的把饅頭放下來,說道:“娘,差點撐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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