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救死被救活了,變得口歪眼斜,因為肩膀被燒傷,他的脖子也呈現一種難看的扭曲。總之,一個相貌堂堂的赤腳醫生,變成了醜八怪。


    不過孫救死倒不在意,仍然樂嗬嗬的整理病曆。估計在他看來,難看點就難看點吧,反正他也不打算娶媳婦,相貌問題並不重要。


    孫救死沉得住氣,鐵牛卻沉不住氣了,他甕聲甕氣的問李長庚:“妞妞怎麽辦?”


    李長庚淡淡的說:“該怎麽辦,就怎麽辦。”


    鐵牛一臉茫然,顯然不知道這個該怎麽辦是怎麽辦。


    我在旁邊問道:“要不要把那四隻魂魄關起來?這一次咱們把孫救死救活了,回頭他們再害人怎麽辦?”


    李長庚說:“放心吧,他們隻能害孫救死一次。”


    我說:“萬一他們害別人呢?”


    李長庚嘿嘿一笑:“你以為鬼魂找替身是隨便找的嗎?必須要有恩怨才能殺人。否則的話,他們就真的沒辦法投胎了。”


    李長庚在診所裏麵轉了一圈,說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還是使點手段,約束他們一下吧。”


    隨後,李長庚從懷裏拿出來四張白紙,在上麵分別畫了四個小人,三女一男,大概是對應屋子裏的魂魄了。


    他打開門,將魂魄收到白紙上麵,隨後揣著白紙向外麵走。


    孫救死一瘸一拐的將我們送出來了,而我們則帶著白紙,先去了死人河邊。


    李長庚把女童的那張紙拿出來,在背麵刻畫了一些符文,隨後拋進了水裏。


    白紙一遇水,很快就爛掉了,而女童的魂魄從白紙中逃出來。她惱火的看著我們三個,忽然咧了咧嘴,呲出來一口尖銳的牙,她嚎叫一聲,向岸上衝過來。


    我嚇了一跳,轉身就想要逃走,誰知道有一道符文忽然從水中衝出來,硬生生把女童拽回去了。


    我看的清清楚楚,這符文就是剛才李長庚畫在白紙背麵的。


    女童慢慢地從水裏麵浮上來,一步步的向岸邊走過來。這一次符文是壓在她身上的,而且她每走一步,符文就重一分,等她上岸的時候,已經站立不住了,隻能緩慢的向前爬。


    她沒有放棄,依然咬著牙,瞪著眼睛朝我們爬過來,但是她爬到我們腳邊的時候,也已經徹底精疲力盡了。這時候不要說無法咬我們,就連張嘴也辦不到了。


    李長庚淡淡的說:“你知道我為什麽要把你困在這條河裏麵嗎?”


    女童半晌沒有答話。她喘息了好一會,才咬著牙說道:“不知道。”


    李長庚歎了口氣,說道:“因為你今天傷了一個無辜的人。孫救死隻是奉命行事,做個檢查而已。你們何必死揪著他不放,一定要殺了他呢?”


    女童憤怒的要說話,李長庚擺了擺手,接著說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麽,說他助紂為虐,為虎作倀,是不是?”


    女童點了點頭。


    李長庚微微一笑,問道:“那我問你,他所犯得罪,該死嗎?就算他有罪,也頂多是從犯吧?現在他已經毀容了,也算是得到懲罰了。”


    女童沉默了一會,說道:“你說得對,我不會再找孫救死報仇了。你放我離開這裏吧。”


    李長庚聳了聳肩,說道:“說實話,我不相信你。其實你就算離開這裏也沒什麽用,照樣不能投胎轉世,倒不如安安靜靜的呆在這裏,消磨掉戾氣,等身上的怨氣消耗幹淨了,就可以重新做人了。”


    女童咬了咬牙,然後強壓著怒氣說道:“我的屍骨在淤泥裏泡著,你讓我怎麽散掉戾氣?”


    李長庚歎了口氣,說道:“好吧,回頭我找個人把你撈上來好了。”


    他的語氣很敷衍,人人都知道,想要從河裏撈出來一個幾十年前就死掉的女童,那是有多困難。


    李長庚揚了揚其餘的白紙,說道:“還有其他人要送走呢,我就不多留了。”


    隨後,李長庚招呼了我們一聲,我和鐵牛就跟著他離開了。


    再回去的路上,鐵牛忽然冒出來一句:“她真的是我對象。”


    我差點笑出來,說道:“嗯,我相信你。不過鐵牛啊,都過去這麽多年了,你對象還是一個小孩的模樣,你還喜歡她嗎?”


    鐵牛撓了撓頭,奇怪的看著我:“喜歡不喜歡,和她長什麽模樣有什麽關係?”


    我心想:這鐵牛對愛情還挺忠貞啊。當然……前提是他的智商能讓他理解什麽叫愛。


    接下來李長庚又如法炮製,把那對婆媳關到了凶宅裏麵,把男人關到了枯井當中。


    那對婆媳對這種漫長的沒有期限的徒刑很不爽,不過反抗也沒有女童那麽激烈。老太太抱怨了幾句之後,就去折磨無賴了。


    而男人對這種刑罰卻很開心,因為他終於可以名正言順的不回家了……


    辦完了這幾件事,我們就回到了紙紮店。


    樊姨已經起床了,雖然身體有些虛弱,但是精神倒也不錯。她和我們聊了一會,看得出來,她努力地想要跟我們客氣一點,但是多年來養成的風風火火的性子,讓她還是時不時的冒出來一句:死剁頭。


    後來她見我們實在太困,就打發我們去睡覺了。


    我很快就睡著了,樊姨已經救回來了,我終於可以安心的入眠了。


    然而,在夢裏麵,我卻夢到了很多悲傷的事。我夢到了二叔,夢到了二嬸,以及被關在鐵棺材裏麵的叔爺。


    樊姨已經救活了,可是二叔和二嬸永遠無法活過來了。還有叔爺,我能救了他嗎?


    我睡了一夜,醒過來的時候,頭疼的要命。


    我沒有馬上起床,而是睜著眼睛思考了很久,現在我們和祭靈王結成了同盟,那麽把叔爺救出來,應該不難了。


    我正在思考著這件事,忽然聽到李長庚在外麵喊起來了:“糟了糟了,鐵牛丟了。”


    我穿上衣服跑出去,問道:“什麽鐵牛丟了?”


    李長庚說道:“我早起發現鐵牛不見了。”


    我揉了揉太陽穴,說道:“也許他回家了呢?你這麽大驚小怪的幹什麽?”


    李長庚看了看表:“這還沒到下班的時間呢,而且我問過他了,他根本不知道回家的路怎麽走。這要是把人弄丟了,他家屬不得讓我們賠錢嗎?”


    我驚奇的說:“這就怪了。你不是向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嗎?”


    李長庚翻了翻白眼,說道:“我良心發現,做一次好事不行嗎?”


    我們倆在紙紮店爭論了十幾分鍾,誰也沒有出門找找鐵牛,就算是一臉焦急的李長庚,也是個動嘴不動手的貨。


    好在很快就有人來給我們報告了,這次報告的是一個大媽,手裏還提著菜籃子:“你們家那個傻大個在死人河裏遊泳呢,你們不去看看嗎?”


    我和李長庚聽了這話,總算從紙紮店走出來,匆匆向死人河去了。


    死人河裏麵死過人,平時是沒有人敢下水的,頂多是農忙的時候從裏麵抽點水上來澆地罷了。


    現在忽然有人下去遊泳,岸邊已經聚攏了很多人看熱鬧。


    我擠過去,看見鐵牛正在河水裏走來走去。這條河並不深,加上鐵牛身材高大,站在裏麵倒也不會淹死。


    當然,前提是沒有什麽鬼捉腳之類的邪門事發生。


    我朝鐵牛喊:“你在幹什麽?”


    鐵牛向岸上望了一眼,見是我在問話,就回答了一句:“我在找妞妞。”


    我問旁邊的李長庚:“他什麽意思?那個女童不是已經死了嗎?”


    李長庚歎了口氣,感慨說:“我覺得,與其說他傻,不如說他癡。他要找的,是女童的屍體,想幫她投胎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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