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為這兩個老頭會互相打起來,到時候我們就可以漁翁得利了,誰知道他們很快就達成了共識:擱置爭議,共同開發。


    兩個老頭提著明晃晃的刀,又進了屋子,圍著樊姨的肉打轉。


    他們打算分肉,但是一時半會分不完。因為他們起了爭執。


    其實一塊肉,兩個人分,很好分,不就是一刀兩半,一人一半嗎?可是這兩位不肯。


    他們開始挑肥揀瘦,認為肥肉中的陽壽和瘦肉中的陽壽相等,分的時候也應該把這個考慮在內。


    這樣一來,分肉就麻煩了。如果按照重量分,一杆秤就解決了。如果按照陽壽分,首先要有測量陽壽的東西……


    很顯然,這東西他們並沒有。於是兩個人就憑著臆想和目測分肉。兩人一人一根粉筆,在樊姨身上畫下刀的地方。


    他們兩個畫來畫去,誰也不同意對方的分法。半小時過去了,樊姨仍然好端端的躺在那裏,倒是身上的線條縱橫交錯,如同棋盤。


    他們在這裏耽擱時間,倒給我和李長庚爭取了機會,我們兩個小心翼翼的潛入到屋子裏麵,藏在了兩張椅子後麵。


    我們現在依然化身為影子的模樣,一步步的接近這兩個老頭,這是最安全的方法了。


    兩個老頭商量了很久,最終決定按照重量分。至於肥肉和瘦肉的問題,倒也不難解決,就是再賭一場,誰贏了誰先挑。


    這一次他們沒有再比五子棋,也沒有再玩猜拳,而是從院子裏麵撿了兩個草籽。


    兩人同時把草籽放在掌心中,然後盤腿坐在屋子裏,一動不動了。


    我心裏納悶:“這是要比什麽?比定力嗎?”


    不過我很快就明白他們在比什麽了,因為我看到掌心中的草籽發芽了。


    沒錯,是草籽發芽了。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抽出枝葉,越長越高,隨後,它開花了,花落了……


    在這過程中,我看見兩個老頭額頭上冒出大顆大顆的汗珠來,他們好像很疲憊似得。頭頂上那為數不多的黑發,也在這一刻變成了白色。


    李長庚低聲對我說:“他們在用陽壽和生機溫養這種子。我猜誰手心裏的野草先結下種子,誰就贏了。”


    我點了點頭,對李長庚說:“現在不是好機會嗎?趁著他們不能分心,咱們殺了他們吧。”


    李長庚滿臉苦笑:“殺的了嗎?”


    我愣了一下,然後歎了口氣:“直到現在,我們依然不知道這兩個老頭是什麽東西。現在他們確實無暇分心,可是又有什麽用?砍下他們的腦袋來都能重新長出來,我麽就算是偷襲都沒有勝算啊。”


    我想了想,開始考慮把汽油澆在他們身上,然後一把火將他們點燃行不行。這兩個人都被燒成灰了,應該就沒辦法再複活了吧?


    這個小村子很窮,估計是沒有汽油了,柴油都夠嗆。我四處張望,不知道能不能從這裏找點花生油。


    就在這時候,我看到了院子裏的兩顆大槐樹。這兩棵樹,有點不對勁。


    原本滿是綠葉的兩棵樹,所有的葉子都變成了黃色,它們被夜風一吹,紛紛揚揚的落下來。


    這兩棵樹怎麽和老頭一樣?它們的生機也在消失?


    忽然,我心中一震,指著外麵的大樹說道:“李大師,你說他們和這兩棵樹是不是有關係?”


    李長庚向外麵看了一眼,也是臉色一變,說道:“怪不得咱們怎麽也殺不死他們兩個。那根本不是他們的本體,兩棵槐樹才是。”


    我們兩個總算弄清楚了老頭是怎麽回事,臉上頓時露出喜色來。然而,下一秒鍾,我們都笑不出來了。


    兩個老頭不見了,不僅他們不見了,樊姨的肉也不見了。


    我們環顧了一圈,屋子裏根本沒有他們的身影,院子裏也沒有他們的動靜。好像在短短的一秒鍾內,這兩個人憑空消失了似得。


    我問李長庚:“你知道他們去哪了嗎?”


    李長庚搖了搖頭。


    我們兩個藏在影子裏等了一會,見周圍實在沒有動靜,於是我們移到了院子當中。


    我們依然沒有現身,藏在大樹的影子當中。因為我們不確定那兩個老頭是不是還在,是不是在暗中看著我們。


    我對李長庚說:“咱們現在要不要把這兩棵樹燒了?”


    李長庚點了點頭:“嗯,越快越好,沒準他們正在偷偷地分肉。”


    我撓了撓頭說:“分肉有必要藏起來嗎?我總覺得他們發現我們了,心裏不太踏實。”


    李長庚說:“要是他們發現我們了,早就來抓我們了。咱們倆還能從容的燒樹?放心吧,咱們找點油,澆在樹上,把火燒旺點,讓它燒起來就滅不了。”


    我答應了一聲,然後小心翼翼的在院子裏亂竄。


    油應該是在廚房裏邊吧?可是我找了很久,發現這院子裏房間不少,就是沒看見廚房。


    我忽然醒悟過來,這兩個老頭根本不是真正的活人,估計也不用吃飯,我在這裏恐怕找不到廚房。


    我正打算去隔壁家看看的時候,突然間,我見到了一個奇怪的東西。


    這像是一口鍋,更像是一個大鐵盆,鐵盆上麵有一個蓋子。裏麵好像是有什麽活物,正在一個勁的抓撓大鐵盆。


    我知道現在不是好奇的時候,但是我有點忍不住,於是我伸手把鐵盆掀開了。


    隨後,我看見裏麵有一隻老鼠。


    我第一眼看見它的時候,感覺有點惡心,第二眼看到的時候,就覺得有點不對勁了。


    因為鐵盆底上,畫著一道道的符文,符文中間,又寫著一些方向,東南西北之類的,還畫著一些卦象。


    我連忙把李長庚叫過來,問道:“你看看,這是什麽東西?”


    李長庚看了一眼,頓時臉色一變。他低聲說:“小風,你不覺得這老鼠有點麵熟嗎?”


    我仔細看了看,忽然發現老鼠身上有一道傷口。我有點不確定的說:“這隻老鼠,不會是咱們之前抓的那一隻吧?”


    李長庚一副欲哭無淚的樣子:“沒錯,就是那一隻。”


    他伸手把屋門關上了,然後把刀拿出來,警惕的看著周圍。


    一邊看,一邊說道:“那兩個老頭把老鼠帶回來了。咱們想用老鼠迷惑他們的視線,但是他們兩個更狡猾,他們知道我們會再來的,幹脆用老鼠指明我們的方向。老鼠身上滴了我們的血,可以感應到我們。”


    我驚訝的說:“你的意思是,那兩個老頭應該知道我們已經來了?”


    李長庚點了點頭:“什麽分肉,什麽打賭,其實都是障眼法。估計咱們剛進院子這兩個人就發現我們了。”


    我把刀拿出來,緊張的說:“那他們為什麽不殺我們?”


    李長庚也有點納悶的說道:“對啊,他們為什麽不殺我們?怎麽自己反倒不見了?要說他們有什麽陰謀詭計吧,總也得留下一個人看著我們,難道他們就不怕我們逃跑?”


    我腦子裏靈光一閃,忽然想起來一個極為可怕的可能來,我身上有些發寒,打著哆嗦對李長庚說:“他們既然早就發現我們了,會不會也看出來,我們其實隻是一縷殘魂?”


    李長庚臉色頓時白了:“你的意思是,他們去找我們的本體了?”


    我點了點頭。


    李長庚連忙叫了一聲:“快,快讓肉身醒過來,醒來之後,什麽都不要管,趕快逃跑。”


    隨後,他閉上了眼睛。


    我也閉上了眼睛,讓自己放鬆,讓自己醒過來。


    但是片刻之後,我再睜眼的時候,發現自己仍然在這間屋子裏,我仍然是一縷殘魂,我的意識無法回到本體中。


    李長庚叫了一聲:“完了,咱們的本體已經被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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