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庚還在大睡,我心有餘悸的擦了擦頭上的冷汗。


    紙紮店裏麵燈光昏暗,街上則黑乎乎的。我不知道哪個更陰森。


    因為剛才那個夢的緣故,我有點畏懼外麵的大街。可是我又心癢難耐,總覺得不出去看一眼會心裏不踏實。


    後來我實在忍不住了,就站在門口,把門打開了一條縫隙,然後把頭伸出去了。


    借著從門縫裏透出來的光,我看的清清楚楚,街上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


    我鬆了一口氣,正要把頭縮回去,忽然目光一凝,嚇得我打了個寒戰。


    我看到街上有很多手印,一個挨著一個,不知道幾千幾百。


    我連忙把頭縮回來,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了。


    正在這時候,有一隻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嚇得尖叫了一聲,一拳向身後打去。


    “喂喂喂,是我。”身後有人叫了一聲。


    我回過頭去,看見李長庚正狼狽的躲開我的拳頭。


    我快被他嚇死了,當然沒有好臉色,問道:“你躲在我背後幹嘛?鬼鬼祟祟的。”


    李長庚一臉委屈:“你今天晚上是不是中邪了?又是大叫又是關門的,我正想問問你呢。”


    我對李長庚說:“我做噩夢了。”


    李長庚馬上很八卦的問:“做什麽噩夢了?”


    我把夢中的景象說了一遍。


    李長庚臉上露出喜色來:“看樣子咱們的牌子打出去了,有很多人來當魂兵了。”


    我有點不安的說:“那些鬼魂,自稱是我的後人和先人,這是怎麽回事?”


    李長庚擺了擺手:“你不用在意。鬼魂們最講因果,平白無故的就要來當魂兵,他擔心咱們不接受,所以才拚命地和你扯上點關係。”


    我聽了李長庚這話,總算鬆了口氣,說實話,剛才看見那麽多嬰兒自稱是我的子孫,我想起來都毛骨悚然。


    李長庚打開了紙紮店的大門,指揮著我拖出去了兩麻袋紙錢。


    我一邊幹活,一邊聽李長庚說:“什麽叫近水樓台先得月?這就是近水樓台先得月。守著紙紮店,紙錢還不是隨便燒?”


    我小聲嘀咕了一句:“等明天見到樊姨,我希望你還能這麽樂觀。”


    這一夜,我們燒了大量的紙錢,總算湊齊了一百五十個手印。


    我對李長庚說:“魂兵已經招募妥當了,咱們去找錢老板吧。”


    李長庚搖了搖頭:“現在錢老板正做夢呢。你還想見那位前將軍嗎?咱們等等,白天再去。”


    我隻好答應了一聲,把黃紙小心的收起來,然後和李長庚進了紙紮店。


    我們兩個小心翼翼的把痕跡收拾好了,確保樊姨明天早上不會發現什麽。


    一夜無話,第二天天不亮李長庚就把我叫起來了,並且催促我趕快去馬成飯店。


    我對李長庚說:“咱們不吃飯了嗎?”


    李長庚說:“還吃什麽飯?馬成飯店裏邊什麽飯沒有?”


    我一邊洗臉一邊說:“馬成飯店裏的飯你也敢吃?你不怕咱們倆的氣運被前將軍弄走嗎?”


    李長庚說:“你算了吧,你都倒黴城這樣了,前將軍見了你都得躲著走。咱們倆就是掃把星,不用怕,愛去哪去哪。”


    我心想:這大概就是所謂的人至賤則無敵吧。


    等我們倆匆匆跨出店門的時候,就聽見樊姨在裏麵嚷嚷:你們兩個死剁頭的,是不是又動我的紙錢了?


    我們來隻當沒聽見,加快腳步溜進了飯店裏麵。


    錢老板已經起床了,麵色發白,萎靡不振,結合他幹瘦的身體,很容易讓人誤會他是在男女之事上操勞過度。


    錢老板見我們進來了,有了點精神,關切的問:“怎麽樣了?”


    李長庚把黃紙拿出來,指著上麵的手印,笑眯眯的說:“幸不辱命。”


    錢老板把黃紙平鋪在櫃台上,數了數上麵的手印,點頭說:“嗯,這些魂兵一定夠了。”


    李長庚對錢老板說:“現在你可以把錢豐的魂魄放回去了吧?還有,我們得知道那些士兵的生辰八字,這樣才能在魂兵身上造假。”


    錢老板嗯了一聲,就拿出來了一本厚厚的冊子,這冊子紙張蠟黃,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他指著上麵說:“這裏打了對勾的,是已經找到的魂魄。沒打對勾的,就需要你來想辦法了。”


    我翻看了一下,發現這其實是軍中的花名冊。上麵注明了士兵的姓名、籍貫,以及生辰。


    李長庚點了點頭:“有些些就足夠了。”


    隨後,他進了一間沒有窗戶的屋子,把屋門緊閉,在裏麵點了一隻蠟燭,然後低著頭寫黃符。


    這種符籙上的比劃彎彎曲曲的,也說不清是字還是畫。我隻能隱隱約約的分辨出來,裏麵暗含了士兵的名字和八字。


    一共兩百名魂兵,李長庚就一直寫了兩百張黃符。雖然寫到後來,他的字跡越來越潦草,饒是如此,這一項浩大的工程也讓他忙到了晚上。連三頓飯都是錢老板端上來,他邊寫邊吃的。


    因為這間飯店太古怪的緣故,錢老板做飯的時候,我親自去後廚看了看。發現也沒什麽特別的。


    至於飯菜的口味,隻能說一般。這家飯店這麽特別我,完全是沾了那個謠言的光……


    等到晚上的時候,李長庚把筆停下了,指著滿屋子的黃符說:“過一會,我會把這些銘牌發給招募來的魂兵。而你,就要負責把墓中的魂魄和將軍帶出來。”


    老板點了點頭,然後我們就開始分頭行動。


    我和李長庚走到外麵的街上,他遞給我兩張紙錢。圓的紙錢,方的孔。我把它們貼在了眼睛上。


    透過方孔,我看到外麵的街上有一隊隊的鬼魂,他們臉上大多帶著茫然的神色,好像不明白自己要經曆什麽。


    如果前將軍看到這種茫然,估計會很開心吧,因為他正需要這樣的士兵。


    李長庚揚了揚手中的黃紙,說道:“你們既然已經按了手印,從今天開始,就是魂兵了,有誰敢反悔,一律軍法從事。到時候魂飛魄散,可別怪我李某人事先沒有說清楚。”


    鬼魂們一陣騷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過誰也沒有站出來。


    李長庚點了點頭,說道:“很好。接下來,會有一位將軍,帶著你們行軍。任務完成後,你們可以回到家鄉,到時候你們可以來找我李某人,每人賞紙錢十斤。”


    鬼魂們齊聲歡呼。隻不過那聲音鬼哭狼嚎的,讓人毛骨悚然。


    我小聲對李長庚說:“一人十斤,二百人就是兩千斤。你覺得樊姨能答應嗎?”


    李長庚擺了擺手,滿不在乎的說道:“他們不一定什麽猴年馬月才回來呢。到時候咱們倆早就不在孤馬鎮了。怕什麽?”


    我朝他豎了個大拇指:“李大師,你連鬼都敢騙啊,我佩服。”


    李長庚嘿嘿笑了一聲,把一疊黃符放進我手裏,說道:“發給他們。”


    我把那些黃符挨個遞給了鬼魂。那些鬼魂接過黃符之後,它就自動附著在鬼魂身上。而這時候,鬼魂全身上下的氣質都發生了變化。估計是黃符上麵的生辰八字,給了他一種偽裝。


    時間不長,二百黃符已經發完了。也恰好在這時候,馬成飯店的大門打開了。


    有一陣豪放至極的笑聲從裏麵傳來,隨後,手裏提著大戟的前將軍出來了。


    我知道,這不是前將軍,而是盔甲。隻不過這盔甲通過不斷地吞噬魂魄,已經漸漸地有了自己的身體。


    盔甲站在門口,掃視了一圈,得意的說道:“很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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