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過黑臉道士的照片看了看,照片中的道士站在一出道觀跟前,旁邊還站著一個穿中山裝的老人,這老人估計就是市裏的一把手了。


    李大師也看了兩眼照片,然後遞給周牧臣了,有點誠懇的說:“周書記,我也不瞞你,這個黑臉道士,我確實有門路找到。”


    我知道,李大師說的門路,就是掌控者那條線。


    周牧臣兩眼放光:“那我現在就帶你出去,你幫我找人?”


    李大師微微搖了搖頭,說道:“不行,我們兩個和這個黑臉道士有大仇,一見麵恐怕就得打起來。我想他可能不會乖乖跟我們過來。”


    其實黑臉道士和我們的仇並不大,和我們有仇的,是他身上的冥主。可是這麽多年過去了,誰知道冥主有沒有徹底控製他?所以我們不想冒險。


    周牧臣說道:“你們打起來也沒有關係。隻要把他身上的法器拿過來就可以了,我已經打聽清楚了,他之所以能替人改命,最主要的原因是有一把刀。”


    李大師考慮了一下就答應了,當然,我覺得他的考慮純屬多餘,難道他還有拒絕的選項不成?一旦拒絕,我們就得等著吃槍子。


    周牧臣說到做到,見我們答應,就把照片遞給我們,然後說:“你們回去收拾一下東西吧,然後我帶你們離開。”


    我和李大師回牢裏收拾的時候,那些獄友都轟動了。


    上一次我們是偷屍體的罪名被抓進來的,結果住了一天就走了。現在是殺人的罪名,而且證據確鑿,本主都認罪了,卻隻是出去見了個人,又要回家了。


    李大師像是要榮歸故裏似得,和獄友們揮了揮手,然後和我走出了號房大門。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又看見了抓我們過來的警察。衝他晃了晃手掌,笑眯眯的說:“你看我身上的血洗幹淨沒?”


    警察也知道我們是周牧臣的人,所以沒有把我們怎那樣。隻是呸了一聲,罵道:“把你們這種人放出去,髒了社會。”


    李大師就冷笑了一聲,說道:“我是殺人了,但是我不髒。像你這樣的,雖然沒殺人,但是也不幹淨,我勸你早點和包哥斷絕關係。”


    那警察正要發作,但是身後傳來一聲咳嗽。周牧臣來了。


    警察不敢多說話,找了個借口就溜走了。


    其實我知道,李大師是為了這警察好。他跟著包哥混,短時間內是能得到一些利益,但是這種官與匪的蜜月實在是太短暫了。哪天包哥倒台了,政府裏麵一定會找出一兩個替罪羊來,他這樣的小民警,根本就是最好的人選。


    周牧臣直接開著車,把我們送回到了孤馬鎮。然後他就離開了。


    既沒有問我們什麽時候去找黑臉道人,也沒有問我們什麽時候回來。


    這份信任,讓我和李大師心裏有點異樣。因為絕對自信的人才會這麽信任別人。


    我們兩個在街上溜達了一會,就回到了紙紮店。


    樊姨看了看我們,連話都懶得說了。我們倆就像是孤魂野鬼一樣,在外麵遊蕩了一晚上,到了飯點,回家吃兩口。


    吃過了飯,我和李大師又溜了出來。


    李大師忽然對我說:“小風,我帶你去見個人吧。”


    我心不在焉的說:“見誰?”


    李大師說:“一個你朝思暮想,拚了命也想見到的人。”


    我心裏納悶,不知道他說的是誰。隻能跟在他身後。


    幾秒鍾後,我們進入了幼兒園。


    我納悶的看著李大師,不知道他帶我來這裏幹什麽。


    幼兒園今天不上課,我掐指一算,才想起來今天是周末,幼兒園也放假了。


    溫心正站在院子裏澆花,我看著他的背影,忽然知道他帶我來這裏幹什麽了。


    等等,不對勁。我心裏忽然升起一種恐懼,一種對危險莫名的恐懼。


    在李大師眼中,我不應該是顏風嗎?顏風怎麽會對溫心朝思暮想,拚了命的見她一麵?


    難道說,李大師已經識破了我的身份?我咬了咬牙,轉身想要離開,但是李大師一把拽住我的手腕,笑著說:“咱們走吧,溫心等你很久了。”


    不知打李大師是不是懷疑我了,但是我還沒有膽量和他翻臉,隻能任由他拽著我,向溫心走去。


    溫心坐在椅子上,給我們倒了兩杯茶。


    李大師悠哉悠哉,把茶水端起來喝了,然後笑眯眯的說:“老太太,現在你可以把事情的經過告訴我們了吧?”


    我不知道李大師用了什麽手段。上一次我們明明吃了閉門羹,可是這一次,溫心卻願意跟我們講那段往事了。


    溫心就歎了口氣,說這三十年來,她一直呆在孤馬鎮裏麵,從來不敢回舊城。因為舊城當中,有一些人是她不想麵對的。


    我的心劇烈的跳動著,我總感覺有些事要發生。而這些事,是和我有關係的。


    果然,溫心說道:“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雷誠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也不知道是欣慰,還是慶幸,還是懊悔,我隻是不錯眼珠的看著溫心,認真的聽她的話。


    溫心喝了一杯茶,慢慢地說:“雷誠死了以後,我給他燒過幾次紙錢,但是他都沒有收。其實我不能見鬼,但是我心裏有一種感覺,他不肯收我的紙錢。”


    我心想:不是我不肯收,是我沒有機會收。


    溫心歎了口氣:“我心裏愧疚啊,老人們都說,你心裏有愧疚,那些孤魂野鬼就會趁虛而入。也許我就是被趁虛而入了吧?從此以後,家宅不安。丈夫死了,孩子也死了。有的時候,我能清清楚楚的感覺到,我家裏麵有一股怨氣,怎麽樣都散不掉。我知道,這怨氣和雷誠有關係。”


    “我對不住他,他也恨我,於是用怨氣裹住我這裏。讓我不敢見女兒。我心裏清楚,隻要我女兒一出現,就會沾上怨氣,再也不能投胎了。”


    “我在這裏開幼兒園,就是希望多一點活人氣。活人氣多了,死人氣就少了,希望有一天怨氣可以散掉。嗯……我希望那一天快點到,至少要在我死之前到吧。”


    這時候,李大師已經把一杯水喝光了,他笑著說:“老太太,咱們還是直接說正題吧。”


    “對對對,正題。”溫心點了點頭。


    她忽然看向我,微笑著說:“我一直想跟雷誠道歉,但是我是人,他是鬼,我見不著他。這位李大師說,你就是雷誠,還專門把你找來了。所以我就跟你道歉吧。”


    我嚇得頭皮發麻,轉身要離開,但是李大師一把將我按回來了。


    我知道,自己的身份被他識破了,於是就外強中幹的叫道:“李大師,你可別逼我,不然的話,我就殺了顏風。”


    李大師一臉無辜,說道:“你至少聽完老太太的話吧?”


    我頓時安靜下來了,無論如何,溫心在我心目中還是很有地位的。


    隻聽見溫心說:“當年,我知道你是冤枉的。我爹是什麽人,我心裏很清楚。他喜歡各種各樣的女人,也糟蹋了不少人。我都看在眼裏,卻假裝不知道。”


    “有人在鍋爐房吊死之後,我爹很擔心,他怕最後查到他的頭上,於是讓我騙騙你,讓你替他頂罪。我知道這樣對你很不公平,可是他是我爹,我能怎麽辦呢?我就把你騙過去了……”


    我聽到這裏,心裏亂糟糟的。腦子裏隻有一個聲音在徘徊,我興奮的想著:她知道我不是強奸犯,她知道我不是……


    與此同時,我感覺自己的魂魄越來越虛弱,像是要散掉了一樣。


    這時候,李大師扭頭看了我一眼,淡淡的說:“雷誠,這才是你真正的執念所在。不是殺溫科長,而是向溫心解釋清楚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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