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們趕到縣城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我們兩個人找了個包子鋪,隨便吃了點包子。


    在吃飯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問李大師說:“你帶錢了嗎?”


    李大師說:“帶了,帶了,好幾億呢,你敞開了吃。”


    我答應了一下,就把一個包子塞進嘴裏了,等我吃到一半又覺得不對勁,看著他說:“你哪來的好幾億?”


    李大師就從身上摸出來兩張紙錢,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瀟灑又豪氣:“你數數,幾個零?”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他:“你在開玩笑嗎?你說的是紙錢?”


    李大師理直氣壯的說:“是啊。小風,你不要驚訝,幹咱們這行的,隨身都得帶著紙錢。”


    說到這裏,他忽然臉色一變,捂著肚子說:“疼。”


    我心說:這不是報應來了嗎?


    李大師就對我說:“你在這等我一會,我得去方便一下。”


    他著急的喊:“老板,你這裏有廁所嗎?”


    老板說:“沒有。”


    他又問:“那你有廁紙嗎?”


    老板無奈,隻好扯了一條給他。


    李大師對我說:“小風,你給我留兩個包子啊,我去外麵找找廁所。”


    然後他就急匆匆的出去了。


    我看著那一屜包子發愁:這是霸王餐啊,我還能吃得下去?


    五分鍾過去了,李大師沒有回來。


    十分鍾過去了,李大師還沒有回來。


    半小時過去了,李大師依然不見蹤影。


    包子鋪老板慧眼如炬,把三個兒子叫過來了。這三個人肥頭大耳,膀闊腰圓,坐在我身邊說:“兄弟,你朋友怎麽還不回來啊,你是繼續等等,還是先把賬結了?”


    我心想:我就是等死在這裏,李大師估計也不會回來了。


    我看了看桌上的紙錢,苦著臉說:“我能賒賬嗎?”


    包子鋪老板麵無表情的說:“你是誰啊你就賒賬?”


    我說:“我是舊城縣孤馬鎮紙紮店老板娘幹女兒的堂哥。親堂哥。”


    包子鋪老板勃然大怒:“我還是共產主義接班人呢。削他。”


    老板三個兒子頓時站了起來,六隻拳頭朝我砸了過來。


    我一把將桌子掀了,不顧一切的朝其中一個撞了過去,把他撞了一個趔趄,然後飛快的向前跑。


    後麵嗚的一陣風吹過來,砸得我一趔趄。是一隻凳子。我沒停。繼續跑。


    這三個人追著我跑了兩條街,我總算把他們甩開了,然後扶著牆角一個勁的喘氣。


    正喘的厲害,耳邊有個熟悉的聲音說:“你出來了啊,包子呢?”


    我扭頭一看,是李大師。我頓時就怒了:“什麽包子?沒有包子。”


    李大師就不滿的說:“我臨走的時候不是告訴你了嗎?給我留兩個包子,怎麽你就顧著自己出來,不知道給我帶兩個呢?”


    我氣不打一處來:“你想吃霸王餐,騙我留在那,自己溜了,還讓我給你帶包子?李大師,做人不能這麽不要臉。”


    李大師眼睛瞪得老大,一臉驚奇的說:“誰說我要吃霸王餐了?”


    我冷笑了一聲:“你拿著兩張紙錢吃包子,不是霸王餐是什麽?”


    李大師就從兜裏掏出來一遝人民幣:“小風,死人錢我有,活人錢我也有啊。”


    我頓時就呆住了。


    李大師就歎了口氣,說:“我就是上廁所時間長了點,想不到你就來了這麽一出。唉……真不知道你這腦子怎麽長得。”


    ……


    被李大師折騰了這麽一通,我也無話可說了。我有點懷疑他是在故意涮我,但是他根本不承認。


    我們倆隻好找了個路邊攤,隨便吃了一點。我後背上被凳子砸了一下,已經有一大片青腫了,稍微一彎腰就是一陣刺痛。


    李大師就安慰我,說我白吃了人家半屜包子,才挨這麽一下,不吃虧。


    我心說:等我把顏風的魂魄搞定了,就照著你腦袋上來一下。


    等我們吃完飯的時候,月亮已經升起來了。


    李大師對我說:“咱們該去找溫科長了,你在掌控者的世界裏見過零三一工廠,你來帶路吧。”


    我答應了一聲,就帶著李大師在街上走。舊城雖然發展緩慢,但是畢竟三十年過去了,還是有很大變化的。


    我隻能憑著感覺向西邊走,等周圍的景物漸漸熟悉起來的時候,我發現我們已經快走出城區了。


    我指著一個破敗的大門說:“這裏好像就是零三一工廠。”


    李大師點了點頭,就走過去查看那鐵門。在這時候,我瞥見了大門旁邊的門牌號,不由得心裏一震:這個地方,不正是那婦女留給我的紙條上的地址嗎?


    難道說,那三個人也是工廠裏的?


    這時候,李大師已經把門鎖捅開了,他朝我招了招手:“進來吧。”


    我們兩個走到工廠裏麵去,頓時感覺到一陣冷風吹過來,讓我身上發寒。


    我對李大師說:“這裏真是陰風陣陣啊。”


    李大師嗯了一聲:“鬼氣陰森的,不太正常。”


    三十年前,零三一工廠何等的興旺,但是三十年後,它變得很破敗。機器露天放著,已經生了鐵鏽。有不少廠房已經漏了。


    我對李大師說:“溫科長會在這嗎?”


    李大師指著遠處的一個小屋說:“你看,那裏邊還亮著燈呢。就算溫科長不在,那人也知道溫科長在哪。”


    我點了點頭,覺得這也有道理。


    我一邊走,一邊東張西望,想要看看白天車上的那三個人在不在,可是我看了一會,發現根本沒有人,不知道他們是沒來還是躲起來了。


    這時候,李大師停住腳步了,我抬頭一看,發現我們已經走到小屋跟前了。這是一間鍋爐房。


    我們趴在窗戶上,朝裏麵看了看。鍋爐當然是沒有再燒了,這間屋子被改造成了一間簡陋的臥室。一張桌子,一張床而已。


    我看了看,發現溫科長正坐在桌邊。


    我在心裏感歎:溫科長是有多喜歡這間屋子啊。整個廠子都被他承包了,放著寬敞的廠房不住,跑來這裏住鍋爐房。難道還想在這裏重溫舊夢不成?


    李大師低聲對我說:“這人是溫科長嗎?”


    我點了點頭:“沒錯,他的模樣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然而,等我說了這話之後,忽然心裏一凜:不對勁啊。這個人和溫科長一模一樣沒有錯。可關鍵是……他和三十年前的溫科長一模一樣。


    李大師低聲說:“這個溫科長有問題。他可能懂一些神神鬼鬼的東西。他的實際年齡,絕對沒有看起來這麽年輕。”


    我點了點頭。與此同時,我內心深處也有一股濃濃的悲哀:溫科長這麽篤定的無神論者,這麽堅定地無產階級戰士,也……也投敵了?也向封建迷信屈服了?


    按照李大師的計劃,他本來要破門而出,把溫科長吊在房梁上的。


    然而,確定了溫科長有問題之後,他就不打算這麽做了。據李大師自稱,他是要謀定而後動,再觀察觀察,看看對方到底什麽實力。


    但是在我看來,他八成是慫了。


    李大師不打算殺溫科長,我當然高興,不然的話,我心中的執念沒有了,那我不得煙消雲散嗎?


    我們兩個趴在窗戶外麵看了一會,就聽到身後忽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李大師拽了我一把,說道:“藏一下,藏一下。”


    我跟著他藏到了陰影當中,隨後,有三個人從外麵進來了。


    我一看這三個人,目光就是一凝:是汽車上那三個家夥。


    這三個人徑直走到了鍋爐房門口,然後敲了敲門,恭恭敬敬的說:“溫廠長,我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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