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人出現的那一刻,城隍廟所有的塑像都活過來了。


    無論是威嚴的城隍,還是凶狠的小鬼,都一臉討好的看著女人。這女人似乎大有來頭,可以一言決定人的生死。


    我看了看李大師,李大師麵色平靜,可是小腿在打哆嗦。我被這種緊張的氣氛感染,心裏也開始打鼓了。


    我在腦子裏搜腸刮肚的想,最後忽然意識到,這個女人,很有可能是陰間的陰差。上次顏風見過她。


    據說陰差可以化作萬物,可以洞察一切,我現在用了顏風的身體,會不會被她發現?我心裏忐忑不安,低著頭不敢看她,心裏祈禱著:不要過來,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可是偏偏怕什麽來什麽,我看到一雙腳,停留在我麵前。


    “顏風?”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在我耳邊想起來。


    我答應了一聲,然後站了起來,一臉幹笑的站在女人麵前。


    說實話,我不想這麽幹,但是在我的記憶中,顏風就是這麽幹的,我正在努力地模仿他。


    女人上下打量我,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看得我心裏發毛。她是不是已經發現我了?


    我有這種猜測,但是心中也還有一絲僥幸,因為上次她見到顏風的時候,也是這樣看來看去的。


    過了一會,她忽然笑了,衝我說道:“為什麽每次見到你的時候,你都這麽奇葩?”


    我有點摸不著頭腦,我怎麽奇葩了?


    好在她的注意力轉移到了李大師身上。我在旁邊微微鬆了口氣,發現已經汗濕衣衫了。


    這個女人,明明一臉笑意,為什麽給我那麽大的壓迫感?


    女人對李大師說:“李長庚,好久不見啊。”


    李大師也站起身來,一臉賤笑,看似輕鬆寫意的說:“確實好久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


    我真是佩服死他了,明明快嚇尿了,居然還能耍貧嘴。


    女人忽然很古怪的問:“你是真傻呢?還是裝傻呢?”


    李大師馬上回答:“裝傻,當然是裝傻。”


    女人又問:“好好地,為什麽要裝傻?”


    李大師說:“因為裝傻可以讓自以為聰明的人變傻。”


    女人很滿意的點了點頭:“你很聰明,希望你的小聰明,不是自以為聰明。”


    李大師嘿嘿一笑:“我的聰明,是你欽點的聰明。”


    我不知道這兩個人在打什麽啞謎,隻能尷尬的站在旁邊聽著。


    女人把一張黃紙展開,在我麵前晃了晃:“這是你的冥帖?”


    我隻好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女人又問:“你幫梵靈完成了心願?”


    這時候我已經騎虎難下了,隻能拚了命的搏一把,於是我咬著牙說:“是。”


    女人回頭看城隍:“你以為如何?”


    城隍冷著臉說:“弄虛作假,該十倍懲罰,死不承認,該百倍懲罰。賄賂城隍,該萬倍懲罰。我提議把他送到地獄,讓無邊業火燒上十萬年再說。”


    我心裏咒罵不已,收了錢不辦事也就算了,關鍵時刻還要落井下石。


    其實這樣的領導我也見過,這種人,見風使舵,欺上瞞下,沒有擔當,名聲很臭。所以雖然能占點小便宜,但是是不會有大作為的。充其量混到退休也隻是個小科長……


    想到這裏,我忽然心中一愣:科長?看來我的單位還是個國企啊。


    我胡思亂想到一半,忽然心中一凜,又回過神來了:我現在可是麵對這陰差啊,而且城隍要提議把我送到地獄。我還胡思亂想什麽呢?不如想想怎麽擺脫困境。


    可是我認真想了想,卻發現我沒有任何辦法逃脫厄運,我和人家的實力太差了,所以隻能是案板上的肉,人家想橫著切就橫著切,想豎著切就梳著切。想剁餡也可以,想煲湯也可以……


    女人沒有說話,她饒有興趣的看著我,好像在欣賞我不斷變換的表情。


    過了一會,她終於向城隍說道:“地獄裏麵的無邊業火已經熄滅了,你這個提議恐怕無法實現了。”


    話鋒一轉,她又淡淡的說道:“用紙人幫梵靈達成心願,固然有弄虛作假的嫌疑。不過在我看來,倒也沒有傷害到誰,反倒是幫著一個可憐的魂魄消除了執念,可以投胎轉世。”


    “他是過路君子,更是一個凡人,無力解決樊家的事,用這種方法力所能及的幫助梵靈,也算是難得了。”


    我聽了這話,眼前一亮,完全料不到陰差居然會幫我說話。


    城隍馬上說道:“沒錯,沒錯。是這個道理,我馬上給顏風兄弟加一些功德。”


    我心裏大為鄙夷,看見領導給事情定性了,馬上就換了口風。拍馬屁拍的這麽明顯,一點藝術感都沒有啊。


    女人笑了笑,沒有回答城隍的話,而是衝我點了點頭說:“萬事小心。”


    隨後,她就化為一隻貓頭鷹,振翅飛出去了。


    城隍廟裏安靜下來了,我朝城隍笑著說:“城隍兄弟,你對兄弟不厚道啊,剛才還要把我送到地獄,讓無邊業火燒我十萬年。”


    城隍幹笑了一聲說:“顏風兄弟,我剛才是在救你啊。我哪能不知道地獄裏的無邊業火早就熄滅了?我故意這麽說,是給她一個緩衝的時間,免得她一怒之下,直接一掌將你拍的魂飛魄散。”


    這種話,我一個字都不相信。城隍把冥帖收了起來,和我們不疼不癢的說了幾句話,就把我們送出來了。


    回去的路上,李大師提議讓我騎摩托車,我推辭了一番,他堅決不肯騎了,看樣子把他自己也摔慘了。


    我不敢說我不會騎,免得被他看出破綻來,於是我趕鴨子上架,硬著頭皮擰油門。


    還好,顏風的記憶還在,我至少知道怎麽操作摩托車。不過,知道怎麽操作是一回事,能不能騎好是另一回事。


    摩托車在我的操縱下七扭八拐的,時不時就撞樹,或者來一個平地摔,簡直比李大師騎的時候還慘。


    最後李大師都崩潰了,對我說:“你之前騎得不是挺好嗎?”


    理由我早就想好了,馬上回答說:“還不是剛才坐你的車,接連摔了那麽多次,我現在胳膊腿疼的要命,手腳不聽使喚……”


    李大師無奈,讓我把車停了,然後我們推著傷寒累累的摩托車向孤馬鎮走去。


    這一路上簡直狼狽到了極點。等我們回到紙紮店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店裏麵傳出飯香來,我忙了一晚上,覺也沒有睡,飯也沒有吃。早就餓的肚子咕咕叫了,現在聞到香味,馬上就要衝進去。


    誰知道李大師把我拉住了,對我說:“你不能進去,等顏棋上學了再進去,你忘了?你身上有執念,會影響到她的。”


    我怕愣了一下,好像確實有這麽回事,於是就隻好無奈的停下來了。


    李大師把摩托車停在店門口,摩拳擦掌的進去了,我隻好苦著臉說:“你給我留點飯啊。”


    李大師沒有回應。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


    我靠在摩托車上,別提有多可憐了。


    過了一會,我聽到店裏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你怎麽搞的?怎麽滿身傷?”


    然後是李大師的聲音:“樊姨,別提了。昨晚上小風發揮失常,騎著摩托車把我摔了。”


    女人就緊張的問:“那摩托車有沒有摔壞?”


    李大師說:“不知道,小風正在外麵修呢。”


    我剛剛聽到這裏,就看見一個女人風風火火的走出來了。這大概就是樊姨了。


    我幹笑了一聲:“樊姨。”


    隨後,樊姨就舉著一直掃把,劈頭蓋臉的打下來了:“我讓你不務正業,讓你東跑西顛的,讓你摔我的摩托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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