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人的心理作用,當我們打開棺材之後,我總覺得屋子裏陰森森的,好像放出來了什麽東西似得。


    而李長庚卻渾然不覺,還在研究著棺材裏的屍體。


    我對他說:“你不是要找肉身嗎?還不快動手?再過一會,水鬼恐怕要回來了。”


    李長庚像是剛剛反應過來似得,點了點頭說:“對對對,我們得去找肉身。”


    他說了這話之後,兩眼依然看著棺材裏的屍體,低聲說:“夜深了,不知道水鬼什麽時候會回來。咱們在外麵的時候還好說,一有風吹草動就逃走了,但是在屋子裏邊,萬一被人堵到裏麵就糟了。”


    我點了點頭,深以為然。


    李長庚從身上拿出來兩支蠟燭。我看到這兩隻蠟燭身上畫著同樣的紋路,幾乎一模一樣。


    李長庚把其中一隻交給我,另外一隻點燃了放在棺材裏。我探進頭去看了看,發現他把蠟燭塞進屍體手心裏了。


    我看了看被我攥在手裏的另一隻,總覺得怪怪的。


    他對我說道:“這兩隻蠟燭叫做子母燭。母子連心。我今天用來感應屍體和魂魄。可惜他們倆不能相距太遠。你就留下來吧,在門口守著,如果手裏的蠟燭突然燃燒起來,就說明水鬼要來了。”


    我點頭答應了,然後又問:“那你呢?”


    李長庚指了指正屋中的一扇屏風:“我去後麵看看,我的肉身應該在那邊。那裏好像還有一扇門,我可能要向裏麵走一段路。”


    我問李長庚:“如果水鬼來了,我怎麽通知你?”


    李長庚說:“這裏有一張黃紙,到時候你把黃紙燒掉就可以。我自然會感應到。”


    我接過來一看,發現黃紙上寫著李長庚的生辰八字。


    他繼續說道:“你燒完紙之後,一秒鍾也不要耽擱,必須馬上離開。也許稍微晚一步就會被水鬼抓住。”


    我點了點頭,讓他放心。逃跑而已,難道我連這個也不會嗎?


    於是由我放風,李長庚走進了屏風後麵。


    我其實有點好奇,想知道古宅裏麵還有什麽東西,但是我也明白,我這條小命,比好奇心重要多了,所以我堅定地留在了門口。


    門外師憶和周牧臣還在說話。他們兩個,一個故意拖延時間,另一個神誌不清。所以說的話也是顛三倒四的。


    我越聽越無聊,最後坐在門檻上,隻是盯著手裏的蠟燭。


    黑乎乎的燈芯在我眼裏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最後將我兩隻眼睛都遮住了……


    撲通,我栽了一下,腦袋撞在門框上,猛地驚醒了。


    我慌亂的睜開眼睛,然後心裏就是咯噔一聲:我手中的蠟燭燒著了。正冒著綠幽幽的火光。


    完了,完了。我豈不是耽誤了大事?我想也沒想,就把李長庚給我的那張黃紙拿出來,放在蠟燭上燒著了。


    黃紙燒得很艱難,完全不像是一張紙。火光很暗,冒出來了大團大團的濃煙。


    我心裏忐忑不安,擔心李長庚被水鬼給抓了,所以這張紙才會變成這樣。


    等我燒完了紙,站起來想要離開的時候,忽然發現院子裏的周牧臣和師憶也消失不見了。


    不僅是他們消失了,地上的引魂燈,充斥在院子裏的霧氣,也一同不見了。


    我心裏暗暗叫苦,知道水鬼一定是來過了,這一切應該就是他弄出來的。


    我在驚慌之餘,心裏也有點納悶。水鬼為什麽沒有殺我?按道理說,我不才是他最想殺的那個人嗎?


    我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向大門口走去,打算按照原計劃撤離。


    等我走到門洞跟前的時候,我的腳步停下來了。


    我看到門洞裏麵站著兩排人。


    像是幻境中看到的一樣,這是兩排鬼奴,他們手中都捧著一隻罐子。這幾個鬼奴的衣服各不相同,有清代的,有民國的,也有剛解放時候的。


    看來水鬼在這裏經營了很多年,害死了這麽多人做成鬼奴。


    我不敢驚動這些鬼奴,於是繞來了大門口,先要爬牆出去。


    隻是走到牆角的時候,我忽然不想逃了。


    院子裏既然發生了這些變化,說明水鬼已經來了。我現在逃出去,李長庚怎麽辦?我得想辦法把他救出來。


    我站在牆角思量了一下,如果讓我麵對水鬼,我無論如何不是他的對手。但是我如果悄悄地摸過去呢?把李長庚的魂魄放出來,和他一塊逃跑呢?未必沒有機會。我身上少了一盞本命燈火,陽氣很弱,隻要小心一點,也許水鬼不會發現我。


    想到這裏,我就拿出來兩張紙錢,貼在眼睛上,然後在院子裏看了一遍。


    我沒有看到水鬼的蹤跡。


    然後我小心翼翼的向正屋中走去了。


    鬼奴依然站在門洞裏,一動不動,好像他們的職責隻是守住大門而已。


    我把五帝錢攥在手裏,先看了看棺材裏的屍體。


    屍體沒有任何變化,仍然帶著一臉諂媚的笑容,直挺挺的躺在棺材當中。


    我把他手心裏的蠟燭拽出來了,輕輕地吹滅了。屍體沒有任何反應。


    我知道,水鬼的魂魄不在這裏。


    像水鬼這樣的厲鬼,已經不必時刻依附在自己的肉身上麵了。


    我把蠟燭收好了,輕手輕腳的向屏風後麵走去。


    一道屏風把正屋分成了兩半。屏風後麵不見光,有點黑暗,於是我找了找,拿出來一隻普普通通的蠟燭點燃了。


    借著燭光,我看到屏風後麵隻有幾張桌子而已,這裏根本沒有人,也沒有李長庚口中所說的門。


    我有點納悶:李長庚去哪了?會不會是牆上有機關?


    我站在牆壁跟前,伸手摸來摸去,但是什麽也沒有摸到。


    我正在奇怪的時候,忽然感覺一陣若有若無的陰冷的風吹到我的身上,讓我打了個寒戰。


    可是等我仔細尋找的時候,這陣風又消失不見了。好像剛才是我的錯覺一樣。


    我正在納悶,看見手中的蠟燭,火苗始終偏向一個方向,好像有人在吹它似得。


    我心中一動,扭頭向相反的方向看過去。那是一個牆角,角落裏擺著一張桌子。


    我舉著蠟燭走過去,火光晃動的越來越厲害了。這時候,連我也感覺到這裏有一絲微風。


    我舉著蠟燭蹲下身子,看到牆角處有一個洞口。


    洞口很小,加上這裏黑乎乎的,我竟然一直沒有發現。


    這個洞口,大概就是李長庚說的門吧?


    我沒敢再點蠟燭,把它吹滅了,等到輕煙散盡,就收了起來。然後手腳並用,爬到了洞裏麵。


    我以為會像祭靈廟的深井一樣,爬上爬下的折騰一番,誰知道爬了兩步之後,周圍的空間忽然擴大,坡度也變緩,這裏出現了一級一級向下的台階。


    我直起身子來,沿著台階慢慢地向下走。


    時間不長,我看到了一間地下室。


    地下室沒有窗戶,隻有一扇木門。我趴在木門上,想要向裏麵看看,看那裏究竟有什麽東西。但是我剛剛趴上去,木門吱扭一聲,就被人打開了。


    我和裏麵的人看了一眼眼對眼。


    開門的是李長庚。


    我們倆都嚇了一跳,一個站在門外,一個站在裏麵。誰也說不出話來。


    “你怎麽來了?”李長庚瞪著眼問。


    我猶豫了一下說:“水鬼來了。”


    李長庚嚴肅的點了點頭:“我知道。”然後他伸手把我拽進去了。


    他的手冷冰冰的,讓我心裏有點不舒服。


    咣當一聲,小屋的門被關上了。


    我看到小屋中不止有我和李長庚兩個人,還有師憶和老頭、周牧臣,以及一口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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