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揮了揮手,看似瀟灑的回到了墳塋當中,但是我看他的背影充滿了落寞。


    我們站在田邊看了他兩眼,就轉身離開了。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們也有我們的苦惱。可以表示同情,但是我們沒有那麽多時間同情。


    師憶又附身到了降頭娃娃身上,時間不長,天就亮了。


    我是忘記了來時候的路,還好李長庚記得。我們倆跋山涉水,翻過了兩個山坡,才回到了孤馬鎮。


    一進紙紮店的大門,樊姨就一臉無奈的看著我。


    她似乎被我們倆打敗了,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變成了類似於抱怨的嘮叨:“你們兩個死剁頭的,店裏也不留個人,敞著大門就跑出去了。幸好我開的是紙紮店,這裏的東西沒人偷,要是小賣部,還不得讓人搬空了?”


    我和李長庚一言不發,眼睛都瞄著桌上的剩飯剩菜。好容易等樊姨抱怨完了,我們倆就灰溜溜的坐在凳子上吃飯。


    誰知道樊姨指著我說:“這是去哪個泥地裏滾了一圈回來了?你看看這猴髒的手,還上飯桌,去洗洗去。”


    我心裏委屈的要命:還不是李長庚讓我挖墳挖的?


    但是我不敢說,要是樊姨知道我身上這是墳土,也許下一頓也不讓我上桌了。


    我急匆匆跑到水龍頭那裏,先是洗了洗手,又洗了洗頭,把自己收拾整齊了,換了件幹淨衣服。


    等我回到飯桌上的時候,看見飯菜一點不剩。李長庚滿足的摸著肚子離開了……


    我苦著臉進了廚房,找了幾個冷饅頭,混著熱水吃下去了。勉強湊合了一個半飽,然後躺在了床上。


    我太困了,困到顧不上餓,然後我就睡著了。


    我感覺自己睡了很久,在睡夢中,我饑腸轆轆,到處找吃的。我聞到了飯香,可是等我尋著味走過去的時候,發現李長庚把酒肉收起來,迅速的溜走了……


    我憤怒的在他身後追趕,可是怎麽也追不上……然後我一著急,就醒過來了。


    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了,我嗅了嗅鼻子,穿上衣服走出來,發現樊姨他們正在吃午飯。


    我沒有去叫李長庚,並且努力地吃飯,打算把飯菜是吃光。可惜今天中午的飯格外的多,最後我撐得直翻白眼,還是沒有達成心願。


    吃過午飯,我在凳子上緩了一會,等李長庚也吃完了,然後和我一塊坐在門口發呆。


    過了一會,我想起來一件事,回頭問店裏的樊姨:“你知不知道周牧臣是誰?”


    樊姨很幹脆的說:“不知道。”


    李長庚笑嘻嘻的說:“小風,這得問孔家人啊,孔方不是巴結過周牧臣嗎?孔家人就算不了解詳細的情況,應該也知道這個人是誰。”


    我嗯了一聲:“有道理。咱們現在去問問?”


    李長庚擺了擺手:“等會再去,讓我緩緩,我今天吃的也有點撐……”


    兩小時後,我們倆站在孔家門口。


    孔方的母親看見我們倆之後,咣當一聲,就把大門關上了。


    李長庚問我:“這是什麽意思?”


    我看了看他:“她大概是怕你再要錢吧。”


    李長庚撓了撓頭:“我長得很像無賴嗎?”


    我點了點頭。


    李長庚哦了一聲:“那我就幹點無賴的事好了。”


    然後他開始拍門。


    孔方的母親終於還是頂不住壓力,把門打開了。瞪著眼睛對我們說:“你們還纏上我了是不是?”


    然後她從兜裏掏出二十塊錢來:“趕緊走,趕緊走。”


    李長庚把錢接過來,揣進兜裏,笑嘻嘻的說:“我們今天不是來要錢的,是跟你打聽個人。”


    孔方的母親奇怪的看著我們:“打聽誰?”


    “打聽周牧臣。”李長庚笑著說。


    孔方的母親不耐煩的說:“他是縣裏的一把手。”


    李長庚還要再問,孔方的母親已經把手伸進了李長庚衣兜裏,把二十塊錢拿出來了:“既然不是來要錢的,就把錢給我吧。”


    然後咣當一聲,大門又關上了。


    我和李長庚站在街上,都有點尷尬。


    李長庚撓了撓頭:“怎麽孔家人都這麽愛錢呢,二十塊錢也要回去,小氣巴拉的。”


    我說:“你也好不到哪去。”


    後來我們倆找了幾個和孔家相熟的,總算把孔方的事梳理出來了。


    據說他是單親家庭,從小被老母親拉扯長大,過了很多年苦日子,平時一分錢掰成兩半花。


    後來大概是老天爺可憐窮苦人,讓他機緣巧合,做了周牧臣的司機。


    我們這個小縣城,天高皇帝遠,有些事就不是那麽透明。周牧臣不好出麵,往往就由孔方來辦。


    那些事,大多都不是什麽好事。孔方畢竟是山裏出來的孩子,有時候也會自責一下,但是跟著周牧臣,有權有錢,他也舍不得辭掉工作,所以就昧著良心做下去了。


    不過向我們透露消息的人又強調,孔方雖然幹了點壞事,但是他的心還是好的。都沒有做的太過分。這孩子,本質上不壞。


    我和李長庚打聽完了這些事,就大概了解了周牧臣這個人。也隱約明白了,周牧臣給自家老爺子冥婚,自己不好出麵,就由孔方代辦,所以才出現了我之前看到的那一幕。


    我們閑聊了一下午,晃晃悠悠朝紙紮店走去。


    走到半路上的時候,李長庚一拍腦門:“壞了。”


    我問他:“怎麽了?”


    李長庚說:“今天晚上老頭不是要給周牧臣托夢嗎?我之前沒弄清楚周牧臣身份,就想當甩手掌櫃,讓老頭自己托夢,回頭讓周牧臣把屍體送回去,咱們就不插手了。”


    我奇怪的說:“這不是挺好的嗎?”


    李長庚搖了搖頭:“周牧臣是有官職在身的,而且級別不低。老頭可能見不到他。”


    我聽李長庚這麽說,也明白過來了。


    掌握權力的人,一個決定就會影響到很多人的利益。再加上長期身在高位,所以自然而然的有一種氣場。普通的鬼魂是不敢靠近他們的。


    鬼怕惡人,鬼也怕貴人。無論承不承認,周牧臣對於平頭老百姓、對於鬼魂來說,都算是貴人了。


    我對李長庚說:“那咱們怎麽辦?現在天馬上就要黑了。”


    李長庚看了看西墜的紅日:“咱們現在就去墳地,希望還來得及找到老頭。”


    我們兩個急匆匆回到紙紮店,連晚飯都來不及吃,就向姨夫借了摩托車,向墳地趕去。


    李長庚自詡開車比較快,希望由他騎著。但是後來我發現,他的速度確實快,但是轉彎有點不太靈,我就不敢讓他騎了。


    速度誠可貴,生命價更高啊。


    好在我的速度也不慢,等我們趕到墳地的時候,天不過剛剛完全黑下來而已。


    “老頭,周老頭。”李長庚在墳地裏扯著嗓子大叫。


    老頭並沒有出來,但是墳地中起了一陣陣陰風。我看到很多個墳頭上的紙錢都嘩啦啦的響,好像對李長庚很不滿似得。


    李長庚看到這幅景象,就幹笑了一聲,不再大喊了,而是放低了聲音說:“周老頭,我們有事找你。”


    我正在東張西望,聽見身後傳來一個蒼老而嘶啞的聲音:“你們怎麽又來了?”


    我一扭頭,看見滿臉憔悴的周秦。


    我鬆了口氣,對他說:“你還沒走啊?”


    老頭點了點頭:“怎麽?又有什麽變故嗎?”


    李長庚把之前的顧慮說了一遍。


    老頭聽了之後,也陷入了沉默,良久之後,有點黯然的說:“九品芝麻官,當了之後連親人都不能見了,唉。”


    李長庚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是不能見,不過你得先跟著我去一趟城隍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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