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要問她為何要穿這樣一身古怪的衣服時,她說話了,不管不顧地說。


    她說她小時候在我們村長大,常常一個人坐在院子裏等爺爺回來,那個下午,她看到了一個英俊的男人……不可思議的是,那個女人說她一直在尋找那個英俊的男人,讓他帶她走,問我知不知道那個英俊的男人到底在哪裏?


    我吃驚地看著她,問,“你是誰?你好像在講我的故事?”


    她笑了,說,“是你爺爺告訴我的,他讓我來接你。”說著,伸出手拉著我。


    她的手冰涼蝕骨,不像凡人之手。


    我說,“真的嗎?”


    她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但是你知道的,你爺爺早已死了,你不怕麽?”


    爺爺早已經死了?怎麽可能?


    我沒有害怕,笑著搖了搖頭。


    她牽著我,我們一直往西走。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跟她走,此前爺爺對我說過無數次,不能和陌生人說話,哪怕那個陌生人說家裏人就在前麵,也不能去,可是那個晚上,我卻出奇地聽話,仿佛受了什麽指引。


    我們就這樣走著,很快走到一個陌生的村莊,那裏的房子非常古怪,村莊的大路上站滿了站崗的人。


    這個村子我從來也沒有來過,我好奇地問他,“這是哪裏?”


    那個女人卻用手輕輕的晃了下,說,“別出聲。”


    我向村子裏張望,隻看到進村的人,卻沒有出村的人。


    “你知道我們為什麽要來這裏嗎?”那個女人問我。


    我搖搖頭。


    “你難道不想見你想見的人嗎?”


    我想見的人?她說的是我爺爺……還是那個我一直在尋找的英俊男人?


    “想,我想。”


    “實不相瞞,你想見的人就在這村子裏,你現在見不到他,但可以在一個特定的時間與他接通,把你的想法告訴他,而且隻需要一個小小的咒語就可以做到。六年後的今天夜裏,淩點時分,如果你願意,用這個小小的咒語你就能見到他!”


    我的眼前馬上浮現出數年前那個下著小雨的下午,我有太多的話想跟那個英俊的男人說,想問他到底是誰,為什麽說要我跟他走。


    “讓我們一起來等待這個時刻,我會一直陪著你。”說完,那個女人又緊緊地拉著我的手。


    夜霧上來了,到處都是一片迷朦而寂靜,漆黑的村裏有歡歌聲傳出來,似乎在迎接一個節日的到來,但也伴隨著一些呐喊聲和呼救聲,那裏的天空還隱隱透著一絲天光,微微的亮,虛無而飄渺,這天光給我一種陰冷的氣息,像臨死的人嘴裏呼出的氣流。


    我幾乎忘記了此刻爺爺很有可能在漆黑的夜裏打著火把呼喚我尋找我,我卻為了一個想法在深夜裏徘徊。


    零點時分終於來臨了,相繼有人被押解著出村了。


    我記住了她告訴我的咒語,並且像背古詩一樣,用心把我的想法集中在她給我的麵前的那張符上。


    符突然就燃起來了,我看到符燃燒之後,隨風吹進了村莊,紙絮在天際飄蕩了一會兒,就落到那兩個守村人手裏。


    儀式一結束,那個女人果然就走了。


    她臨走時對我說這個晚上發生的一切千萬別告訴任何人,否則那道神符上的意念就會轉化為另外一種意思傳進村子。


    她還說六年後的今天晚上,她會在村口的小路上等我,看我的許諾有沒有實現。


    但我違背了諾言,在高燒不退的那幾天,就把那天晚上的所發生的一切告訴了我爺爺。


    我一直覺得我之後的每走一步,與不守那晚的諾言一定有關,如果我信守諾言,也許,後來,我的人生之路絕對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找了一個晚上,爺爺喊破了嗓子都沒有找到我,後來爺爺突然打了個冷顫,想起了什麽,他去了一趟百裏奚。


    爺爺是在那裏找到我的,天已大亮,我躺在離墳地不遠的地方昏然入睡。


    爺爺吃驚我一個十二的女孩子一夜之間怎麽會跑到十裏之外的這個亂墳崗,回家之後,我就病倒了。


    我發著高燒,說著糊話,反複說著一句大家無法聽懂的語言,其實我心裏清楚我在記那句咒語,可等我七天之後醒來,早已記不清那個女人告訴我的那句非常簡單的語言。


    我高燒的第六天,家裏來了一個奇怪的客人,是一個獨眼老婆婆。


    迷迷糊糊中我聽到她跟爺爺在說我,“六爺,這女娃的魂早在四年前就被帶到百裏奚了,那天,你們家沒人,來了一個騎大棕馬的男人把她的魂帶走的。”


    爺爺歎了口氣,“沒錯。”


    獨眼老婆婆說,“她本來就是天煞孤星轉劫的,今年是劫口,還是隨她去吧,她不走,你們家會破的。”


    爺爺聲音有些嘶啞,“不行,不能讓她走,你救下她吧,她是我的命根!”


    “送子娘娘送她來人間的時候就說了,她是天煞孤星下界,懲罰她十二年年,日子一到,就要召她回去,這就是她前世喜好看那些敬奉送子娘娘的男香客的後果。”


    “你到底救還是不救?別廢話了!”爺爺的話聽出來有點狠,帶著殺氣,我從來就沒聽爺爺用這樣語氣跟其他人說過話。


    過了一會兒,那獨眼婆婆似乎也不耐煩了,說,“逆天改命,終究是要還的。既然你自己不親自動手,那我也隻能親自去送子娘娘那裏走一趟了……”


    後來也不知道那個獨眼婆婆用了什麽辦法,反正我活過來了,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她。


    問爺爺,爺爺說根本就沒這回事,說我是不是又做夢了。


    那個獨眼婆婆仿佛一縷煙塵一樣從這個世界消失掉了,但我敢肯定我不是在做夢,而是爺爺在掩飾著什麽東西。


    我的前世難道真的是天煞孤星?現在的一切真是因為我在前世的某一天,看了一個男香客,動了思凡之心?一個仙人邊上的天煞女孤星,為什麽要看那些來敬奉主子的香客呢?


    而後來發生的一切,我隻能說獨眼婆婆真的有一雙神眼,能洞察一切……


    逆天改命,終究是要還的,這事在我十六歲那年應驗了。


    一轉眼的時間,我滿了十六歲。


    在這六年的時間裏,我雖然沒再遇見過什麽奇奇怪怪的事,也忘記了六年前那個女人給我說的什麽咒語,但有兩件事情我始終沒有忘記過。


    一件是六年前的那個晚上零點,我在百裏奚那奇怪的小村子前許下想在六年後見到那個英俊男人的諾言。第二件是那個女人說她會一直陪著我,六年後會在村口的小路上等我。


    那個女人到底是誰?為什麽我總感覺像是我自己?而且,那女人說的都是真的嗎?


    我有些害怕,卻又莫名其妙的有些興奮。


    六年的時間裏,爺爺並沒有改變他早出晚歸的習慣,依然留我一個人在家中。但隨著我年齡的增長,爺爺對我要求似乎也沒那麽嚴厲了,沒有不再不準我一個人獨自離開院門,隻是整個人變得沉默,偶爾能聽到他一邊喝酒,一邊歎氣的聲音。


    我不知道爺爺在擔心什麽,也不敢問,隻是一個人暗地裏焦急。


    我記得很清楚,那是農曆的七月十四早晨,爺爺起得很早,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看著我,顯然是一夜沒睡的樣子。


    “暮禾,你把家裏收拾收拾做飯吧。我出去一會兒。”


    “爺爺,你要去哪?”爺爺就算每天很早出去,也是要陪我吃過早飯才走的,我忙問。


    “你別問了,就出去一會兒,你把家裏收拾收拾。”說完他就走了,我呆了一會兒,隻得開始收拾,心裏卻暗暗打鼓,隱隱覺得有什麽事要發生一樣。


    直到我把早餐弄好,爺爺一直沒有回來,我焦急的等著等著居然睡著了,等我醒來已經是中午,可爺爺依舊沒有回來。


    就在我焦急的準備出門去挨家挨戶去找的時候,爺爺回來了,一臉的倦容。一個上午沒見,就好像老了十來歲似的。


    我的眼前驀然出現多年前在青石鎮上爺爺那晚滿身是血歸來然後帶著我倉促逃離的場景來。


    “爺爺,你怎麽了?”我快步上前扶住了爺爺。


    “暮禾,這個地方不能呆了,你走吧,離開這裏,越遠越好。”爺爺看著我,雙眼依然是紅紅的血絲。


    “走?為什麽?我走了,你怎麽辦啊爺爺?”我莫名的慌張和害怕。


    “不要管我,爺爺已經老了,這把骨頭已經經不起折騰了,你還年輕……”爺爺背過頭去的瞬間,我分明看到兩行渾濁的淚水從他的眼角流了出來。


    “到底出了什麽事?爺爺,你告訴我啊。”


    我急死了,莫名其妙叫我走,為什麽要走?


    爺爺沒有回頭,也沒有當年那樣的雲淡風輕,“暮禾,聽爺爺的話,趕緊離開牛家村,走得遠遠地,再也不要回來!”


    “六爺,遲了!當年你讓我給這女娃逆天改命,終究是要還的,你就認命吧!”一個陰冷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


    這一聲六爺喊得我好耳熟,似乎在哪裏聽過?


    我和爺爺渾身一顫,慢慢的回過頭去,就看到一個拄著拐杖的老婆婆摸索著走進了我家的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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