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準備了?”


    醫生帶著藍色無菌口罩,問道。


    “嗯。”唐小念點頭,一滴眼淚悄然滑落。


    她緩緩閉上了眼睛。接下來就是打麻藥,做手術……


    頭頂上明晃晃的手術燈照的她有些困倦,再加上這幾天整個人就像是一根繃緊了的弦,躺在手術台上,她竟昏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後,手術已經做完了。


    她在護士的幫助下,穿好了衣服,撐著虛弱的身子從手術台上走了下來。


    隻是,剛下床,一名小護士端著的一盆血肉模糊的物體深深的刺痛了她的眼睛。


    “這……這是我的孩子?”


    唐小念極力控製著情緒,紅腫著眼睛顫抖著聲音問著。


    初來乍到的小護士剛工作沒多久,並不了解事情的原委,一臉惋惜道:“嗯,是個男嬰,兩個月大了已經初步具備嬰兒的形態,打掉實在是可惜了。”


    聽言,唐小念的淚刷的一下掉落下來,猶如斷了線的珠子,怎麽收都收不住。


    她一開始隻是很壓抑的低聲抽泣,隨後聲音越來越大,演變成嚎啕大哭,纖弱的肩膀劇烈的抖動著,剛做完手術後的身體很虛弱,她情緒一激動,眼前一黑,暈倒在地。


    小護士一看這一幕,嚇得臉無血色,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裏。


    幾個護士連忙將唐小念扶起來,放在病床上。


    這一幕恰好被剛洗完手趕來的醫生看到,她瞪了早就嚇破膽的小護士一眼,大喊道:“趕緊輸液!葡萄糖,營養液……”


    ……


    唐小念緩緩睜開雙眼,入目是一片幹淨無瑕的白色天花板,鼻腔中充斥著的消毒水味道很是刺鼻,她忍不住伸手碰了碰鼻子。


    隻是,剛抬起手的瞬間,便看到了蒼白右手上插著的輸液管。


    這時,眼睛紅腫的陳若楠端著一盤剛洗好的水果跑了進來。


    一看唐小念的動作,連忙製止住她。


    “小念!別亂動!萬一回血了怎麽辦?!”


    唐小念唇角無力的扯出一抹弧度,茫然的看著天花板,眼神空洞,呆滯,就像是一個被人摧殘過的破布娃娃。


    陳若楠看著這樣的唐小念心疼不已,想哭,卻還是壓抑住了;:“小念,先吃點東西吧,我給你買的都是補血益氣的水果,賊貴賊貴的,花了老娘半個月的零花錢呢!你可別給我浪費啊!”


    “我沒有胃口。”


    半響,唐小念唇齒間擠出這幾個字。


    她的臉上,悲痛而木訥。


    完全的自暴自棄。


    陳若楠被她這幅半死不活的樣子給激怒了,她“砰”的一聲將水果盤砸在桌子上,怒道:“唐小念!你就不能有點出息?!人這一輩子,誰沒點磕磕絆絆啊!比你慘的人多了去了,人家還不一樣是得該怎麽過日子就怎麽過日子?!要是都跟你似的,我看全人類都不用活了!”


    陳若楠歇了口氣,覺得剛才的話說的有點重了,聲調降了下來:“與其這樣沉浸在悲傷中不吃不喝糟蹋身體,倒還不如好好想想怎麽才能養好身體,畢竟,你隻是流產,而不是絕育!”


    聽她說這話,唐小念渙散的眼睛裏總算有了點光彩。


    是啊,她罵的對……


    如果她再繼續這樣,季安城那麽精明,他肯定會知道自己墮胎的事。


    隻有把身體養好了,趕快再懷上孩子,才能彌補對安城的虧欠。


    見她看向桌上那盤水果,陳若楠知道自己剛才的話奏效了,欣慰的將果盤重新端起來,一手扶著她半靠在床上,拿著小叉子,一點點的喂給她。


    唐小念小口小口的吃著,雖然沒什麽胃口,卻還是吃掉了大半水果。


    兩個小時後,護士為她過來拔針。


    拔掉針後,唐小念穿上鞋子,收拾著自己的包包,準備要走,卻被陳若楠攔住了。


    “小念!你要幹嘛?”


    “出院啊。”唐小念淡然道。


    “出院?我沒聽錯吧!”陳若楠聲音提高了一個分貝:“你看看你身體這麽虛弱,你卻跟我說出院!唐小念,拜托你認清現實好不好?!你現在是剛做完手術,需要好好調養!”


    “可如果我繼續住院,季安城遲早會知道我私下墮胎這件事的,那我之前自己忍受的痛苦就白費了!我不想讓他難過,不想讓他知道孩子的事。”


    聞言,陳若楠一下子火了:“唐小念!你這個女人有沒有腦子?!我現在才發現,原來你是一個唯季安城主義者!你看看你,還是之前我認識的那個唐小念麽?!”


    “你整天左一個季安城,右一個季安城的,為了他,你連自己的身體都不要了是不是?!”


    “你活的還有自我麽?!你是為了季安城而活著麽?!”


    她真的是心疼唐小念這個傻姑娘啊!


    聽著陳若楠那馬景濤似的咆哮,唐小念有些哀戚的閉上了眼睛,哽咽著:“若楠,我知道,你說的都對,可我還是要堅持我現在的做法。我愛季安城,我願意為了他忍受著一切。”


    就像是飛蛾,明知道會焚燒自己,卻還是奮不顧身的撲火一樣。


    更何況,現在的她隻是墮胎而已,也沒有那麽飛蛾那麽慘壯。


    她自我安慰著。


    緩緩睜開眼睛,她給了陳若楠一個大大的擁抱,“若楠,謝謝你一切都為了我著想,有你這麽朋友,我真的感覺很滿足。至於我自己的身體我會好好珍惜保護的,畢竟,以後我還要生個小季,小唐呢,你就放心吧。”


    說完,她離開陳若楠的懷抱,拎著包包,轉身就要走。


    陳若楠楞了一下,看著唐小念走了幾步,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嘴裏,還是忍不住不爭氣的罵罵咧咧道:“你這個女人!太固執了,不過……我還是尊重你的決定了……”


    回到家中後,陳若楠給唐小念熬了一碗大補的雞湯,陪她一起窩在沙發上看韓劇。


    盡管裏麵的內容很搞笑,可唐小念臉上卻沒有一絲笑意。


    曾經是她每晚必追的劇,現在看起來卻很是乏味枯燥。


    陳若楠看唐小念這幅模樣,隻好關了電視機。


    正琢磨著要跟唐小念說些什麽,唐小念放置在茶幾上的手機卻“嗡嗡”的震動起來。


    來電顯示上“季安城”三個大字,讓唐小念心中一緊。


    她手指微顫的摸向手機,拿在手心中,手機的不停的震動讓她險些有些握不穩。


    好一陣子,她才摁了接聽鍵。


    電話剛一被接通,季安城略微不悅的聲音通過話筒傳入她耳畔:“怎麽那麽久才接電話?”


    唐小念心中一個哆嗦,不安的看向陳若楠。


    她堅定的目光給予了她幾分鼓勵,唐小念勉強定了定心神,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鬆點:“哦,我剛才去上廁所來著,沒拿手機。”


    季安城輕“嗯”一聲,聲音帶著慣有的溫柔:“你下樓等我,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去哪?”


    她的聲音帶著幾絲顫音。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我很快就到了,乖乖在樓下等我。”說完,他在聽筒那旁印下一個吻,然後掛斷了電話。


    掛斷電話後,唐小念看向陳若楠,臉上帶著歉意:“若楠,我得先走了。”


    “喝完這碗雞湯再走。”


    陳若楠一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樣子。


    唐小念無奈,隻好端起碗來,將熱騰騰的雞湯全部喝掉,由於她喝的比較急,滾燙的雞湯有些燙嘴,一碗見底,她整個嘴巴都有些紅腫。


    “哎……唐小念,你就不能吹吹再喝?!我看著都覺得燙!”


    陳若楠很是無語。


    “額……”


    唐小念拿起餐巾紙草草的擦了下嘴巴:“安城快要到了,我得下去了。”


    說著,唐小念一邊換鞋子一邊道:“別忘了幫我把門關上,還有,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我墮胎的事,尤其是季安城。”


    “知道了!”


    陳若楠無語的看著她,也跟著收拾自己的包包,準備回家了。


    唐小念下樓後,發現季安城那輛黑色勞斯萊斯已經停在門口了。


    見她下來,車窗緩緩搖下,他那張高冷矜貴的麵容便一點一點的出現在唐小念視線中。


    她唇角不自覺的揚起一抹淺笑,小跑著朝他跑去。


    車門被季安城從裏麵打開,唐小念坐了上去。


    她剛一坐上去,便被季安城圈入懷中,薄唇覆了上來。


    “唔……”


    唐小念正要說話,卻被他深吻住。


    他雄渾的男子氣息縈繞在她身旁,讓她不自覺的紅了半邊麵頰。


    溫柔繾綣的一個長吻結束後,季安城這才不舍的鬆開她。


    滿是磁性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語氣輕快:“臉紅了。”


    他磁性的聲音帶著說不出的性感。


    唐小念聽言,臉頰上更加發燙,然後,慢慢的燒到了耳朵根。


    季安城看她臉蛋紅撲撲的樣子,墨眸中化成點點柔情。


    他懲罰性的咬了下她的耳朵,身子又要靠了過來。


    見狀,唐小念連忙用胳膊抵住他的胸膛,轉移他的注意力,“你不是說要帶我去一個地方嗎?”


    “嗯。”


    季安城輕嗯一聲,不舍的鬆開她,給她係上安全帶,動作優雅而高貴。


    係好安全帶後,他修長如玉的手握住方向盤,一踩油門,性能良好的車子箭一般的朝前衝去。


    車子在高速公路上飛速行駛著。


    季安城不時的含笑看著她,而唐小念有些不好意思,側過頭去看著外麵飛速後退的風景。


    大約行駛了十分鍾的路程,車子便在一山腳下停住了。


    “小乖,下車了。”


    說著,季安城已傾過身子,給她打開了車門。


    唐小念下車後,環顧著這裏。


    這裏樹木蓊鬱,入目便是一片綠色的海洋,各種不知名的鳥兒盤旋著翅膀在歡快的歌唱,地上是一片人工精心修剪過的草坪。


    不遠處有一片紫羅蘭花編織成的藤條,就在那藤條下是一處白色宮廷風格的長廊,小小的花兒如火如荼的盛開著,看上去風景唯美如畫。


    青草混合著泥土的氣息鑽入她鼻腔中,讓她整個人心情莫名的舒暢起來。


    在這裏,沒有了城市鋼筋水泥的束縛感,多的是與自然接觸的放鬆,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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