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的無聲的壓力下,侯氏終於安靜下來,她的婆家人也漸漸熄了聲音,沒敢上躥下跳鬧著討公道。


    桑葉的目光掠過他們落在了其他人身上,淡笑著問道:“你們也覺得三嬸子的處置有問題嗎?”


    其他人摸不準桑葉的意思,一時間麵麵相覷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發表自己的看法。


    這些人大多抱著事不關己的態度,又本能的同情侯氏這個痛哭流涕的“弱者”,覺得鄉裏鄉親的又供著一個祖宗,且侯氏知道錯了,不該責怪太過。


    雖然侯氏的做法很不地道,但是到底沒有造成嚴重的損失,之前三嬸子說的兩條懲罰就有些嚴重了。隻是對上桑葉的目光,他們下意識的不願說出真正的想法,不想開罪任何一方。


    有這種想法的不是一個人,覺得抬頭不見低頭見鬧得太僵了不好,對侯氏小懲大誡就好,不讓侯氏做鞋斷了她的工錢就過了。隻有少數幾個人讚同殺一儆百,免得以後又有人生出這種混賬心思。


    原本惴惴不安的侯氏暗暗鬆了口氣,她示威似的的看了三嬸子一眼,仿佛在說,看吧,沒有人站在你的那一邊,別以為找人來撐腰就了不起!


    三嬸子扭過頭,當作沒有看到,在心裏罵了一聲“蠢貨”!


    早就料到會是這麽一個結果,桑葉倒也沒有失望,隻是看著這些人問出了第二個問題:“如果是你們在經營虎頭鞋的生意,有人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就把最時新最賺錢的花樣賣給敵手,讓你們得罪過來拿貨的老板,徹底斷掉你們的財路,你們會怎麽做?”


    這話一出,不少人變了臉色,人群裏有人忍不住說出了真心話:“要真是這樣,就該由犯錯的人承擔所有的後果。”


    話音落下,這人就怔住了,旋即就明白了桑葉的意思,神情頓時變得尷尬無比,不敢抬頭去看侯氏等人的臉色,怕被他們記恨上。


    “說的對,就該由犯錯之人承擔所有的後果!”桑葉不給其他人反口的機會,大聲的把村民的話重複了一遍臉上也沒有了方才的笑容:“虎頭鞋的生意是我在經營,你們也是為我做工賺工錢,是不是覺得侯氏的算計要是成功了要倒黴的是我,跟你們沒有任何關係?”


    這番話可以說是把所有的心裏所想拿到台麵上來了,他們神情尷尬,目光躲閃不敢對上桑葉的眼睛,就怕讓她看穿自己內心所想。


    桑葉環視一周,忽而又笑道:“你們這麽想是人之常情,隻是你們想過沒有,一旦虎頭鞋的新花樣傳出去,就是我違反了與章家簽訂的契約,到時就要十倍償還章家的損失。這看似跟你們沒有關係,倒黴的隻是我一個人,實則我與章家鬧翻了,你們做的鞋子又能賣給誰?”


    不等他們回答,桑葉繼續說道:“或許你們會說,可以自己跟章家搭上線繼續把生意維持下去,但是外麵的人都學會了做虎頭鞋,你們又沒有新花樣讓章家滿意,到時候就隻能被人不斷的壓價,這一針一線做出來的鞋子還能像現在這麽值錢嗎?”


    所謂熟能生巧,做熟了虎頭鞋就定會有人做出其他更新式漂亮的鞋子來,到時候鄭氏虎頭鞋連最後一點資本也失去了,還談什麽賺錢?


    桑葉做虎頭鞋生意的依仗,就是藏在櫃子裏的那一張張早就畫好的花樣,她能在別人研究出新花樣之前,就把鞋子推到世麵上,不斷加深世人對鄭氏虎頭鞋的認可,哪天別人做出了她做不出的虎頭鞋也撼動不了鄭氏虎頭鞋的地位。


    這些話,隻有上一次要出新款虎頭鞋時,她同三嬸子鄭大成他們說起過,其他大多數人同樣想不到這一點,也想不到自己和她利益相連,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這一次,借著這個機會把話說的明明白白,若是以後再出現侯氏這等吃裏扒外之人,第一個饒不了她的就是這些人,不會再出現三嬸子懲治侯氏,有一大幫人是非不分拉偏架。


    接二連三的發問,讓村民們應接不暇。各自在心裏反複的琢磨後,意外的發現桑葉說的都是事實。一旦跟章家的合作崩了,先不說能不能找到比章家更大方的合作人,就算找到了他們也不敢保證掙的有現在多。


    想通了這些,村民們看向侯氏的目光就變得格外不善了。都說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侯氏這麽幹,是想斷他們所有人的財路,讓他們繼續過以前那樣連多吃口肉也要勒緊褲腰帶的日子啊!


    “好你個侯氏,淨幹這種缺德事,要是大家夥兒真被你害的掙不到錢,你就是咱們鄭氏一族的禍害!”


    “別跟她廢話了,還是讓她先把髒銀交出來,不能讓她的算計得逞!”


    “對,把髒銀交出來,那本來就不是你該得的。”


    “……”


    村民們一個個憤怒的聲討著侯氏,現在怎麽看她怎麽覺得討厭。有些人更是把以前侯氏做過的奇葩事扯出來,就差把她去年在別人家菜園子裏偷黃瓜的事,定性為入室搶劫了。


    剛剛還得意洋洋的侯氏,臉色難看的像是吞了活蒼蠅,衝那些村民大聲的叫嚷道:“沒有,老娘沒有髒銀,一個字兒都沒有,你們再敢亂說老娘就死給你們看!”


    說著,她一個箭步躥到牆角,扶著牆作出要把頭往上撞的架勢,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桑葉,顯然是想用自己的性命逼桑葉妥協。


    桑葉被侯氏的無恥氣笑了,她冷笑道:“你要是一頭撞死了,這事就算了結,你要是沒撞死,明兒個我就去一趟官府,問問縣官大人怎麽判你這種人!”


    這下子,不止侯氏和侯氏的家人勃然色變,就連村民們也啞了聲音,震驚的看著桑葉,猜測她是故意激侯氏,還是真打算去告官,讓官府介入進來治侯氏的罪。


    被這麽多人齊刷刷的看著,桑葉的臉色變都沒變,讓人看不出她究竟是怎麽打算的。


    侯氏抱著牆壁,撞也不是,不撞也不是,僵持了約莫半刻,她就裝不下去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拍著大腿嚎道:“老天爺啊,要逼死人了,不給人活路了……”


    侯氏的家人見狀,也紛紛一屁股坐在地上,拐著調子嚎,不知道的還以為家裏人沒了,在哭喪呢!


    桑葉雙手抱胸,就這麽站在原地冷眼看著,擺明了這件事情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原本有心想勸一勸桑葉的人,打消了勸說的念頭,心裏明白侯氏這是真正踩到她的底線了,也是在給在場所有人提個醒。


    最終,哭鬧無用的侯氏老老實實的認錯了,把得到的二十兩銀子的好處費拿了出來。


    “就這麽二十兩銀子,就讓你把良心賣了禍害咱們所有人,你可真行!”桑葉接過銀子掂了掂,說出來的話讓人無地自容。當然,這不包括被逼著交出銀子的侯氏等人。


    這樣還不算沒完,桑葉親自捉了混進來買通侯氏的那個人,讓三嬸子等人拿繩子捆了準備交給章家,讓章家收拾那位幕後老板。


    可以預見,這個混進來的“細作”不會有好下場!至於侯氏和侯氏的婆家娘家,自此以後被排除在外,不許他們再做虎頭鞋,算是徹徹底底斷掉了他們的財路。


    到了這裏,侯氏等人才真正的後悔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求桑葉饒了他們。


    桑葉就是借這個機會,把這事高高拿起重重放下,好敲打其他人,哪裏是侯氏等人哭求就能改變心意的?她直接把話撂下,就帶著尋過來的胖團回家了。


    侯氏等人不肯死心,又跑去求三嬸子等跟桑葉關係親近的人家,讓他們做說客說情。三嬸子等人自然是站在桑葉那邊,不等他們把話說完,就把人“請”出去了。


    最後,他們又鬧到了族長族老們的家裏,結果在人家家裏賴了一整天,連族長族老們的人都沒有見到,隻能灰溜溜的跑回來,今後也隻能像以前一樣,一家人繼續在地裏刨食,看老天爺的臉色吃飯了。


    經此一事後,眾人重新認識了桑葉,知道她不是永遠笑眯眯的,也有果決鐵血的一麵。要是真做了觸犯她底線的事,就是把腸子悔青了都沒有用。


    桑葉趁熱打鐵,製定了一套完善的“員工守則”,一是防止將來再有人犯類似的錯誤,二是讓三嬸子有據可依,管理起來更有底氣,不用擔心出現第二個對著幹的“侯氏”。


    對於這個“員工守則”,大多數人沒有意見,隻有一些心底有小九九的人私下裏抱怨了幾句,到底也不敢拿到明麵上來說,怕被人看穿了那點小心思。


    解決掉這件糟心事,桑葉的事業心也被激發了,趁著靈感來了又畫了好幾張新花樣。這幾張新花樣做了很大的改動,看起來還是一個虎頭,隻是她把整隻老虎融入花樣中。


    等到實際樣品做出來,首尾相連就是一頭完整的老虎,看起來威風凜凜似乎更具辟邪的功效。


    不過,這樣的虎頭鞋做起來比較費時費針線,相應的成本也會加大不少。桑葉計劃提高成品的價格,把這幾款虎頭鞋作為限量版推出,還準備設計一個防偽標誌,讓這幾款虎頭鞋成為鄭氏虎頭鞋的一張名片。


    推出後,如果市場反應良好,就作為經典款每年推出一批;如果不賺錢,用來打響名頭穩固鄭氏虎頭鞋的地位,也是極好的,總之不虧就是。


    就在桑葉興致勃勃的忙著事業之際,古槐樹那邊也傳來了好消息。


    “你的意思是說,那個惡心的變態不是普通人,極有可能是城裏某個有權勢的家夥暗地裏幹的?”桑葉皺緊了眉頭,心裏閃過不好的預感,隱隱覺得這件事繼續挖下去,似乎會脫離她的掌控。


    “不是我的意思,是那個老家夥這麽對我說的,我隻是代它傳達給你,你要是想知道個明白,就親自去問它。”大樹有些不耐煩的糾正桑葉的話,它口中的老家夥正是城裏的古槐樹。


    桑葉像是沒有聽見,又說道:“你給古槐樹捎句話,讓它務必幫忙把幕後黑手找出來,到時候我會準備厚禮上門道謝。”


    大樹一聽,立即問道:“你要準備什麽厚禮?我們這些樹靠的就是陽光和雨水,要是有點肥料也極好,那個老家夥有一大幫人伺候,你能準備什麽好東西給它?”


    桑葉笑道:“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就是一種防蟲劑,能讓古槐樹免受害蟲的啃噬。”


    不止莊稼,樹木也容易遭受病蟲害,偏偏這個時代技術落後,無法生產出前世各種各樣的殺蟲劑。桑葉口中所說的防蟲劑,是她前不久無意中發現的,對樹木來說簡直就是救星。


    “好啊,你這個偏心的家夥,竟然有這麽好的東西!”大樹不滿的大喊大叫:“虧我對你掏心掏肺,大冬天的不睡覺替你忙活,你倒好,有好東西還藏著掖著不讓我知道,要拿去給那個老家夥,你這麽做對得起我嘛你!”


    聽著大樹似嗔非嗔的話,桑葉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下意識的搓了搓胳膊,解釋道:“我發現的這種防蟲劑,隻對槐樹有效果,你是泡桐樹,對你不僅沒有,還會讓你中毒。”


    她沒有騙大樹,那款防蟲劑好歸好,美中不足的是隻對古槐樹有效。她打算多多試驗,看能不能找到給泡桐以及莊稼防蟲害的藥劑,要是能大範圍使用,對靠天吃飯的莊戶人家來說,絕對是件大好事。


    大樹聽罷,心裏的不滿消減了些,卻依然喋喋不休的耍賴:“我不管我不管,你既然給老家夥這麽好的東西,那也得給我一份兒一樣的!”


    桑葉沒有法子,隻好說道:“會的會的,隻要有對你有效用的防蟲劑,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一定給你弄到。”


    見桑葉如此,大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佯裝大度的說道:“記住你今天說的話,上刀山下火海就算了,不然你真有個好歹,我找誰鬥嘴去!”


    ------題外話------


    補上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周,要上班啊~如果哪天失業了,你們覺得我全職寫文,會不會餓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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