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凜給桑家的新房挖過地基,很清楚新房的大致結構。雖然房子建成後,模樣跟建成前有很大的區別,但是每處房屋的基本位置不會變,於是縱身翻過院牆後,他就尋著某個方位快步走了過去。


    此時,天將將亮,桑家的團圓飯又定在了下午,因此桑家沒有一個人早起,院子裏就顯得靜悄悄的,哪怕腳步盡量放輕了,發出的聲音也顯得響亮。


    桑葉睡在大院靠東北的一間屋子裏,兩扇窗戶皆拉上了厚厚的窗簾,室內比室外更加黑暗。尚在酣睡中的她,絲毫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丈夫回來了,而且十分聰明的找了過來,跟她隻有一牆之隔。


    倒是睡在外屋的胖團聽到了院子裏的腳步聲,黑暗中,兩隻圓溜溜的熊眼睛瞪的老大,隨著空氣中傳來的氣息越來越熟悉,它的眼睛也越瞪越亮,下一刻,猛地起身屁顛顛的跑去開門了。


    沒錯,作為一隻被人飼養大的熊,開門這種事對胖團來說完全不是問題。更何況,有它睡在外屋,兩道門根本不用上門閂,開門就更是一點難度也沒有了。


    隻見胖團伸出一根尖尖的爪子,將爪子向上勾在門底,微微一用力,門就被悄無聲息的打開了。


    鄭凜已經站在了門外,正準備抬手敲門呢,門就從裏麵被打開了。還沒等他回過神來,已經長到兩百多斤的胖團就一個人立站起來,兩爪搭在他的肩膀上,興奮的嗷嗷叫。


    “噓,小點聲兒!”鄭凜下意識的捂住胖團咧開的大嘴巴,不想它太吵把媳婦兒吵醒了。


    “嗷嗷嗚,嗷嗷嗚……”胖團並不懂,大嘴又是真大,愣怔了一瞬,叫的更歡快了,憑鄭凜的一隻手根本捂不住。


    幸好外屋和內室隔了一道門,桑葉睡的深沉沒有被吵醒。等鄭凜好不容易安撫住激動的胖團,終於把它打發回窩裏睡覺了,才終於推開了虛掩的房門悄悄地摸了進去。


    黑暗中,鄭凜看到了大床的輪廓,隱約看到床上凸起的輪廓。


    他小心翼翼地走過去,輕輕地坐在床頭,貪婪的注視著床上的人兒。哪怕看不清她的模樣,僅僅那一抹熟悉的氣息,就教他的心潮澎湃,恨不得立即把人擁進懷裏。


    鄭凜也確實這麽做了,他動作輕緩的褪去了外衣外褲,將鞋子也脫去後,就小心的掀開被子的一角鑽了進去。


    擔心身上攜帶的寒氣侵擾了睡夢中的女子,鄭凜不敢靠的太緊,直到手腳全部暖和了,他才敢湊近些,伸出手攬住了妻子的腰身,微閉著眼睛,發出滿足的喟歎。


    天知道這幾個月裏,他是怎麽過的,幾乎無時無刻不在想念著懷中的人兒,有時候想的整晚都睡不好覺!如今心心念念的人就睡在懷裏,盡管身體如何疲累的緊,卻沒有絲毫的睡意。


    毫無所覺的桑葉感覺到了熟悉的熱源,突然翻了個身滾進了男人的懷裏。她閉著眼睛沒有醒來,雙手也是下意識的動作,將男人抱住了,嘴裏發出依戀的囈語:“夫君~”


    這一聲“夫君”,險些把男人的眼淚叫出來,也隻有在私底下,才會有這樣親密的稱呼!男人雙臂不自覺的收緊,恨不得把懷裏的人兒揉進骨血裏。


    隻是這麽一動作,桑葉睡的再沉也有感覺了。她迷迷糊糊的醒過來,下一刻乍然發現床上多了一個人,當即嚇得叫出聲來:“啊——”


    突如其來的叫喊,也把沉浸在思緒裏的鄭凜嚇了一跳。等意識到自己把媳婦兒嚇到了,還被媳婦兒手腳並用的往外推,他急忙捉住媳婦兒撓到臉上來的手,出聲安撫道:“葉兒別怕,是為夫!”


    聽見熟悉的、日思夜想的聲音,桑葉整個人都傻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連踹人的腳也像是被卡住了,停在那裏半晌沒有踹出去。


    得不到媳婦兒的回應,鄭凜以為媳婦兒被自己嚇壞了,直接拉過媳婦兒的手,把人緊緊地抱在懷裏,不住的撫著她僵直的背,細細密密的吻如雨點似的輕柔的落在她的臉上:“媳婦兒,是為夫,為夫回來了!”


    桑葉恍恍惚惚的回過神來,察覺到噴灑在臉上的熱氣,她微微抬頭,張嘴就咬在了男人的臉上,想用這個法子來確定究竟是不是自己在做夢。


    “嘶——”鄭凜抱著媳婦兒正親的來勁兒,冷不防被媳婦兒狠咬了一口,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氣——疼的!


    他以為媳婦兒氣自己嚇到她,於是很沒出息的開始求饒:“媳婦兒,為夫錯了,為夫再也不會嚇你了,你快鬆口好不好?為夫的臉很疼!”最重要的是,媳婦兒再不鬆開,他就真沒臉見人了。


    一聽到疼,桑葉終於確定這不是在做夢了,夢裏是不知道疼的,也不會喊疼。


    “凜哥,真的是你?你真的回來了?”桑葉還是不敢相信,伸出發顫的手摸索著那張近在咫尺的臉。


    鄭凜伸出一隻手,覆在媳婦兒的的手上任她摸,另一手也摸到了媳婦兒的臉上。夫妻倆摸索著彼此的臉,良久未語,默默地享受著這份來之不易的喜悅。


    隻是下一刻,鄭凜蹦出一句大煞風景的話來:“媳婦兒,你是不是胖了?”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回應鄭凜的,又是一記狠咬!


    ……


    自從確診懷孕後,桑葉的飯量就一日大過一日。肚子裏的孩子又乖巧的很,一點也不折騰,桑葉吃的就更多了。尤其是回到娘家後,每天就是湯湯水水的喝,哪能不胖?至少這臉盤子是圓了兩圈兒,白裏透紅看著就想捏一捏。


    這時,鄭凜也終於明白媳婦兒會胖的原因,整個人就跟個二傻子似的連話也不會說了,兩隻手就在媳婦兒的肚子上稀罕的撫摸著,好像多摸一會兒,孩子就能早一天從這裏蹦出來,開口喊他“爹”一樣!


    “媳婦兒,為夫真要當爹了?”


    鄭凜傻兮兮的第八次問同樣一個問題,他就覺得自己跟做夢似的。明明太想念媳婦兒,就急著趕回來想給媳婦兒一個驚喜,沒想到是媳婦兒給了他一個天大的驚喜!


    桑葉已經懶得再回答這個問題了,她不耐煩的拍開男人的手,嗔怪道:“孩子還不到三個月,不能多摸。”


    沒滿三個月的胎兒十分脆弱,經常撫摸肚子,會引起子宮收縮,影響孩子的發育,甚至會造成小產。就是桑葉自己,每天也就碰兩下,不敢反複的摸。


    “好,好,不摸了,為夫不摸。”第一次要當爹了,鄭凜還真沒有這方麵的常識。一聽摸多了對孩子不好,嚇得連忙收回手不敢再伸出來,隻敢握住媳婦兒的手,咧開嘴傻樂。


    桑葉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靠在丈夫的懷裏說道:“這孩子能保住,多虧了二弟和弟妹,你抽個空去義莊找你那朋友說一聲,允許二弟和弟妹每個月回來一趟,讓他們能經常看望花花幾個,我覺著他們是真心改過了。”


    接著,她就把臘八節那天,發生的讓她至今都後怕的一幕,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言語間對鄭山青和馬氏有諸多的感激。


    “媳婦兒——”


    鄭凜聽得渾身發冷,將桑葉整個人緊緊地抱在懷裏!隻要一想到懷中的人兒從高高的梯子上摔下來,險些摔的小產,他就止不住的後怕,更是恨自己在她最絕望無助的時候,沒有在她的身邊陪著她!


    知道男人在害怕什麽,桑葉抽出一隻手,輕拍著他的肩膀安撫道:“沒事了,放心吧,這孩子福大命大,一定能平平安安的從肚子裏出來喊你爹。”


    鄭凜沒有說話,隻是雙臂又收緊了些。


    桑葉暗自歎了口氣,開始轉移話題:“還有件事,我得跟你提個醒兒,免得你從旁人嘴裏聽到,真懷疑我這揣的是別人的孩子!”


    鄭凜一聽,本來就不大好看的臉色,徹底陰沉下來:“怎麽回事?”


    桑葉自然不會替不懷好意的人隱瞞,當即把上鄭村和李家村尚未拿到台麵上說的謠言,前前後後的說了一遍,然後把懷疑散播謠言的人也說了出來:“我懷疑是牛氏幹的,除了她跟咱家有過節,我想不出誰會幹出這種缺德事來。”


    興許是有人嫉妒鄭家,或者說嫉妒她,但是這種能逼死人的謠言太過歹毒,僅僅出於嫉妒的話,不大可能有人惡毒到這個地步。


    從泡桐樹那裏知曉這個謠言後,她就發動所有有過交集的植物,讓它們追蹤謠言的來源。盡管是冬季,大多數植物在冬眠的緣故,她並未找出真正的造謠者,但是牛氏最有動機,直覺也直指是她。


    鄭凜聽完,周身的寒意不住的往外冒。好歹知道不是發火的時候,他強忍著怒意安撫妻子:“葉兒,這件事情為夫來處理,你隻管安心養胎,不要再為此事費神!”


    桑葉確實不想為這種事費神,有人給她撐腰來解決問題,她樂得輕鬆:“行,這件事情你全權做主就好,到時候把你處理的結果跟我說一聲就成。”


    “嗯。”鄭凜點了點頭,伸手想摸摸妻子的肚子,又一下子記起了妻子的提醒,隻好怏怏的的放下來。


    桑葉不曾察覺男人的舉動,見他情緒不大好,故意調侃道:“怎麽,你就一點兒沒有懷疑這孩子是不是自己的種?”


    鄭凜一聽,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桑葉的屁股上,沒好氣道:“難道在你心裏,為夫就如此糊塗?連自己的妻子孩子也懷疑?”


    “哼,誰知道你心裏是不是沒有懷疑!”孕婦大多善變,桑葉被男人的一巴掌打出了火氣,不甘示弱道:“左右孩子也就兩個多月,你又不能確定孩子具體是哪天懷上的,說不定就是在你走後,我就找了個野男人給你戴綠帽子呢?”


    鄭凜被妻子突如其來的火氣弄的摸不著頭腦,隻是在他心裏,天大地大媳婦兒最大,更何況還是揣了崽兒的媳婦兒,就更要捧在手心裏,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還要小心翼翼的哄著,不能教她受半點委屈:


    “媳婦兒,為夫沒有懷疑,真沒有!這十裏八鄉,別說找不出比為夫更出色的男人,就算能找出來,媳婦兒最愛的還是為夫,絕不可能做出對不起為夫的事來,這點自信,為夫還是有的!”


    桑葉被男人的厚臉皮驚呆了,她伸出兩隻手,一邊一隻捏了捏男人的臉,笑罵道:“以前單知道你會耍流氓,沒想到出一次門臉皮也變厚了,說這些自賣自誇的話,你還要不要臉了?”


    鄭凜捉住媳婦兒的手,放在唇邊親了又親:“臉算什麽,隻要媳婦兒不懷疑為夫對你的一片真心,為夫的臉媳婦兒隨時可以拿去。”


    桑葉被哄的沒了脾氣,心裏也很滿意男人的表現。她無意識的戳著男人的胸口,有些怏怏的說道:“嫁給你之前,外麵對我的非議就沒有少過,那些我可以不在意,可如今嫁給你了,還是有人編排我,真不知道是不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她可以不在乎外界的非議,隻是這些亂七八糟的流言蜚語就跟癩蛤蟆似的,毒不死她卻能惡心到她。如今肚子裏有了孩子,偏偏就有人拿孩子說事。


    誰知道日後會不會有人拿這個謠言說事,來嘲笑她好不容易保住的孩子?孩子小不懂事,要是聽信了對它又會是一種怎樣的傷害?


    總之,怎麽說她都無所謂,唯獨肚子裏的孩子,絕對不行。這,是她的底線,根本不能忍!


    鄭凜哪裏聽不出妻子的意思,他心裏也惱恨敢拿孩子造謠的人,如今見妻子被這件事困擾,心裏更是恨極,沉聲道:“葉兒,最遲後天,為夫就給咱們的孩子一個交代,絕不讓它受到任何委屈!”


    “嗯,我相信你。”桑葉反手抱緊了男人,心裏湧起一股莫大的安全感。至於那個即將倒黴的人,她隻恨懷著孩子,不能親自把人揪出來,在人前徹底揭穿她的真麵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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