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上,失而複得的喜悅,緊緊地縈繞在桑家三兄妹的心底。桑葉緊緊地抱著桓兒不放,桓兒也依戀的環著娘親的脖子,任憑兩個舅舅如何哄他就是不肯下來給他們抱。


    過了好一會兒,桑葉內心的激動徹底平息下來,開始細細的追問桓兒被拐之後所發生的事情。


    這一次,桓兒著實吃了大苦頭。


    先不說被拐的那天被於有才虐待,險些被他掐死過去,之後的幾天日日被他恐嚇,還填不飽肚子。不到六天,小家夥的肉肉的臉頰就瘦下去了一大圈,抱著他小小的身子,明顯能感覺到變輕了。


    白天趕路時,但凡經過有人的地方,桓兒就被嚇迷藥。次數多了,小家夥的精神大不如以往,看起來蔫頭耷腦的像是生病了一般。


    桓兒太懂事了,知道實話實說會讓娘親心疼難過,就撿著不太淒慘的事情說了兩件,諸如每天吃不飽肚子,想念娘親做的雞蛋餅;晚上想娘親想的睡不著,他會默默的抹眼淚等等。


    這兩件事情看似不算嚴重,卻依然教桑葉心疼的直掉眼淚:“桓兒,是娘對不起你,娘應該早點找到你的,幸好你沒事,不然,不然……”


    說到這裏,桑葉說不下去了,隻是再一次緊緊地抱住了兒子,有點慶幸兒子隻是瘦了點沒有遭到虐待。


    外麵漆黑一片,馬車裏就隻有車壁上燃著一盞昏黃的油燈,加上桓兒穿著長衣長褲,桑葉不好為桓兒的檢查身體,就沒有發現桓兒腳踝上的傷痕,不然就不會這麽想了。


    倒是坐在母子倆對麵的鄭凜,在救下桓兒後,第一時間檢查了他的身體,知道他的腳踝受傷了。回到住處後又扒光了他,親手給他洗澡換衣裳,還請大夫來看過,就怕還有別的傷勢。


    好在身上沒有別的傷,就是殘存的迷藥多少有點影響,其他方麵沒有任何問題。


    原本想提醒未婚妻,發現小家夥乞求的看著自己,鄭凜想了想到底沒有揭穿小家夥的“謊言”。


    “阿凜,你是咋知道桓兒被拐,把他救了回來還知道我們要來府城的?”桑林逗了一會兒外甥,見他的注意力全在妹妹身上不怎麽搭理自己,便覺得沒意思了轉而向準妹夫問起了救人的事。


    鄭凜收回了落在母子倆身上的目光,向大舅子大致說了一下前因後果。


    原來,桑家三兄妹追著人販子前來府城的消息,同樣是方家那邊傳過來的。鄭凜救下桓兒把他弄醒後,就帶著他在城門口等候了。


    “原來是方老爺啊!這一次真該好好謝謝方老爺,要不是他肯幫忙,還不知道桓兒會流落到哪裏,又得受多少罪。”桑林唏噓不已,對方老爺大義出手充滿了感激。


    “是該好好謝謝他。”鄭凜附和了一聲,下意識的看了未婚妻一眼,臉色變得有些晦暗。


    這一次,雖然是方家及時傳來了消息,但是出力救人的卻是那人。那人的行事一向捉摸不透,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絕非爛好人。


    一個不算壞人,亦稱不上好人的人,竟然肯出手搭救一個未曾謀麵的孩子,個中的緣由他不想深想,隻希望那人不要借這件事又把她扯進一些是是非非中。


    桑林沒有發現準妹夫的神情不太對,又問起了那幾個拍花子的事:“那些畜生全部被抓住了,官府會咋判他們?該不會像那些小偷小摸的關幾年就又放出來吧?”


    鄭凜剛要搖頭,說官府會重判這些人,趴在娘親的懷裏昏昏欲睡的桓兒一下子驚醒過來,下一刻說出的話石破驚天,震得桑家三兄妹久久沒有回神:


    “抓我的壞蛋是小哥哥的舅舅!”


    對於虐打自己的於有才,桓兒可沒想過放過他。雖然這個人是小哥哥的舅舅,是很親的親戚,但是小哥哥說過他很討厭那個好吃懶做的舅舅,巴不得他不要再來家裏惹大舅母傷心。


    現在他把壞蛋抓他的事情說出來,娘親肯定不會放過那個壞蛋,最好把壞蛋關進大牢裏一輩子不能出來,小哥哥不用再擔心壞蛋再惹大舅母傷心,他也為自己報仇了,以後還不用擔心壞蛋又把小哥哥拐走。


    桑家三兄妹哪裏知道桓兒肚子裏的彎彎繞繞,一個個不敢置信的看著彼此,從未想過對桓兒下手的會是親戚。


    尤其是桑樹,萬萬沒想到對外甥下手的會是自己的小舅子,臉色驀地變得難看至極,放在腿上的手攥的死死的。


    毫無疑問,如果於有才現在在這裏,他一定會把於有才按在地上暴打。


    擔心桓兒弄錯了,徒惹一場誤會,桑葉看著桓兒仔細的問道:“你確定是小哥哥的舅舅?就是咱們家蓋作坊前來的那個人?”


    桓兒狠狠地點了點頭,擔心娘親還是不信,指著娘親的眼睛下麵一點說道:“他這裏有顆大黑痣。”


    於有才的這個地方確實有顆大黑痣,有小指甲蓋那麽大。桓兒記得這麽清楚,又不可能胡亂指認,就不可能再有假了。


    桑葉的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隻是眼角瞥見大哥的臉色,她忍了又忍才沒有爆發。斂去心底的恨意,她小聲的問桓兒:“那個壞蛋肯定認識你,他有沒有說為什麽會拐你?”


    有些被大舅舅嚇到的桓兒點了點頭,稍稍遲疑了一下,就把於有才那天說的話大致重複了一遍,末了緊緊的靠著娘親說道:“他就是個大壞蛋,還說把我賣掉後就把小哥哥也抓來跟我作伴。娘,你不要放過那個壞蛋,不然他又會回來抓小哥哥了!”


    說到最後,桓兒的小臉兒上滿是驚懼。在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於有才就是他的心頭上揮之不去的陰影。


    聽完這一切,桑葉的肺都氣炸了。她第一次在現實中遇到於有才這等狼心狗肺,連親外甥也想謀害的人。這種人渣不死,以後隻會害了更多無辜的人。


    察覺到桓兒的恐懼,桑葉強壓著心底湧起的滔天的殺意,急忙安撫道:“桓兒別怕,惡人有惡報,那個壞蛋被你鄭叔叔抓住了,以後不會再出來害人了!”


    在娘親的安撫下,桓兒漸漸放鬆下來。他的頭靠在娘親的肩窩裏,再一次昏昏欲睡。


    桑葉瞧著心疼極了,讓二哥坐到對麵去,小心翼翼的把桓兒放下來讓他睡的更舒服一些。


    靠在娘親的臂彎裏,嗅著熟悉的氣息,桓兒安心的閉上了眼睛,不一會兒就陷入了沉睡,發出悠長的呼吸聲。


    桑葉低下頭貼了貼桓兒的臉,確定他睡熟了才抬起頭,看著鄭凜沉聲問道:“那些拍花子現在在哪裏?”


    桑樹桑林兩兄弟也緊緊的盯著鄭凜,這一刻,他們才不管於有才是誰,隻恨不得在他的身上狠狠地戳幾十到,讓他立即死去不要再禍害人好。


    鄭凜見狀,就明白未婚妻和兩個大舅子的意思了,略微思索了一下,說道:“眼下人販子就在我的手裏,你們想怎麽處置都行。”


    桑林恨極的說道:“連拐賣孩子這種缺德事都幹,直接把那群人剁了喂狗才好。”


    桑葉沒有附和二哥的話,看著鄭凜說道:“我記得拐賣孩子是重罪,要是報官的話,官府會按照罪責的輕重來判,若是手上有人命,逃不過一死,若是沒有,光是拐賣孩子這一點,至少會判二十年。”


    鄭凜點了點頭,補充道:“通常是這麽判,不過牢房裏不養閑人,被判斬刑的不用說,那些被判十年以上的犯人通常會被押送到別處開礦,一個不慎很容易發生意外,輕則受傷,重則喪命。”


    他沒有說的是,年後去縣城那次,在辦完事情後特意去了一趟縣衙,把那些傷害過她的人全部送到了北邊的一處礦上。那些人能不能活下來他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他們沒有再回來的可能。


    自從把李寶貴等人送去大牢後,桑葉就沒有再關注那些人了,自然不知道未婚夫還未她做了這件事。聽說於有才等人會被送去開礦,心裏便有了主意:“那就報官,讓官府處理吧,咱們隻是普通百姓,私下裏殺人總歸不好。”


    一旦被人發現,哪怕那些人罪該萬死,私底下把人殺了依然會受到官府的懲罰,這太不值得了。不過在報官前,得做點什麽討回一點利息才就能解她心頭隻恨。


    對於妹妹的決定,自認為思慮不周的桑樹桑林兩兄弟一向支持,這一次也不意外。隻是桑樹悶悶的向妹妹懇求道:“這件事情能不能瞞著你大嫂?我怕她知道後會做傻事。”


    雖然他埋怨媳婦兒弄丟了外甥,還狠狠地給她一巴掌,但是不代表他恨媳婦兒恨不得她去死。這件事情,最該死的是狼心狗肺的於有才,不該由媳婦兒來為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受過。


    桑葉明白大哥說的是桓兒被於有才惡意拐走這件事,原本她沒有想過要瞞著家裏,也不怕讓大嫂知道了替於有才求情,隻是現在仔細想想,依大嫂的性子,她不可能會替於有才求情,卻會對桓兒、對自己產生濃濃的愧疚,確實不讓她知道會更好。


    想到這一點,桑葉毫不猶豫的說道:“我不會告訴大嫂,等桓兒醒過來,我會交代他不讓他說漏嘴。”


    “葉兒,對不起……”桑樹感激又愧疚的看著妹妹,側過身悄悄的抹了一把臉,不讓人看到自己的眼淚。


    他很清楚,如果妹妹遷怒到媳婦兒身上,甚至是小兒子身上,他們這個小家絕對不會再有好日子過。妹妹肯答應這件事,全然是她心善,顧念著兄妹之情,他卻仗著這一點,不要臉的為難妹妹。


    見大哥這樣,桑葉心裏也酸澀的很。她假裝沒有看到,對麵露不滿的二哥提醒道:“你回去了也不要亂說,最好連二嫂也瞞著,不然哪天傳出去了,傳到了於家的耳朵裏,還以為是咱們家謀害了他們的寶貝兒子,上門找咱們家的麻煩。”


    桑林撇了撇嘴,又不得不承認妹妹說的有道理,遂不情不願的說道:“知道了知道了,除了爹娘我保證誰也不告訴。”


    看著二哥這副神情,桑葉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如果你忍得住,最好連爹娘也別說,就讓他們以為是不相幹的人拐了桓兒最好。”


    桑林直接翻了個白眼,扭過頭不肯再搭理他。他心裏很清楚,如果這件事情是自己媳婦兒的娘家人幹的,為了一家人的和樂安寧,妹妹也會這麽做。


    一旁的鄭凜看著神色淡然,沒有半分勉強的未婚妻,心裏略微好受了些。如果她為照顧家人的感受勉強自己,那就是個十足十的傻瓜,沒人心疼,他疼!


    察覺到未婚夫異樣的目光,桑葉抬起頭疑惑道:“你這是什麽眼神,做什麽這樣看著我?”


    鄭凜不顧兩個大舅子在場,脫口而出道:“看你好看。”


    桑葉唇角微抽,暗地裏把腳伸過去踹了男人一腳,又狠狠的瞪著他:瞎說什麽大實話,也不看看場合?


    小腿被襲的鄭凜麵不改色,依然含笑的看著未婚妻,仿佛在他眼裏,無論未婚妻做什麽樣的表情,在他的眼裏都是傾城絕色。


    如此,倒是讓桑葉不好意思了,默默的吐槽一句“厚臉皮”後,索性扭頭靠在車壁上閉著眼睛假寐。


    這幾天趕路,又擔心桓兒的安危,她都沒有睡過一個好覺,這會兒懷裏就抱著桓兒小小軟軟的身子,她的心就安定了下來,倒是真有些困倦了。


    鄭凜不以為意,瞥了眼身側偷看自己的大舅子,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大大方方的坐到對麵的未婚妻身側,讓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希望能讓她靠的舒服些。


    困意來襲,桑葉確實覺得舒服了不少,當下管不得車裏還有兩位兄長在,頭在男人的肩上蹭了蹭,下一刻就去見周公了。


    鄭凜微微一笑,在桑林殺人的目光中伸出手攬住了未婚妻的肩膀,防止的身子滑落下去。


    平複了情緒的桑樹回過神來,就看到準妹夫把妹妹摟在了懷裏,身側的弟弟一雙眼睛瞪得死死的幾乎要脫出眶來,他卻覺得妹妹、外甥、準妹夫相依在一起就像真正的一家三口,教人舍不得破壞。


    ……


    鄭凜暫居在方家的別院,別院位於府城城東最為繁華的地段,即便是夜晚,街道兩旁的商鋪也是敞開大門做生意,街上來來往往的有不少人。


    待馬車穿過一條長長的街道,又拐了兩道彎,就在一座高門大宅前停了下來。坐在最外麵的桑樹第一個下了馬車,從桑林的手裏小心翼翼的接過外甥,站在一旁等著。


    下一刻,出來的不是桑林,而是橫抱著桑葉非常穩當的走下來的鄭凜。


    桑樹覺得這樣很不好,下意識的想接住妹妹,就發現懷裏抱著熟睡的外甥,根本做不到,隻好糾結的退到了一邊,一個勁兒的給最後下來的弟弟使眼色。


    桑林沒有注意到自家大哥的眼色,隻是恨恨的瞪著前麵搶了自己活兒的鄭凜,暗暗決定等妹妹睡醒後,他一定要告這個不要臉的一狀,提醒妹妹不要被這個不要臉的占了便宜。


    在得到桑家兄妹要來府城的消息後,方和就命別院的下人準備好了三間客房。鄭凜抱著桑葉直接去了給她安排的客房裏將人放在了床上,桓兒也被桑樹放了上去。


    確定母子倆暫時不會醒來,鄭凜才帶著桑樹桑林兩兄弟去前院見方和,卻在庭院裏遇到了一個下人,並被帶到了招待貴客的前堂,看到了一個不該在這裏出現的人……


    ------題外話------


    好了,於有才要領盒飯了,他最大的使命也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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