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熊崽剛剛滿月,個頭比成年的土狗要小好幾圈,一碗排骨粥吃下去,肚子就圓滾滾,襯的小短腿更短了。


    不過小家夥兒太貪吃了,哪怕肚子滾圓了還在桑葉的腳下哼哼唧唧討吃的。桑葉不理會它,它就用露在外麵的小爪子摳她的鞋麵,一定要得到回應才罷休。


    桑葉被小熊崽纏的沒有辦法,打吧又舍不得,罵吧人家又聽不懂,隻好把自己碗裏的排骨粥分了它一半,打定主意不再給它吃的了。


    “你呀,別把這小東西慣壞了,不然以後就很難管教了。”到底是猛獸幼崽,木氏覺得小熊崽野性難馴,女兒這樣縱容它不是一件好事,忍不住說了一句。


    “等它大點了再慢慢教吧,現在我教訓它,它還以為我是在逗它玩兒,越發沒完沒了了。”桑葉也很無奈,總覺得抱回來的不是小熊崽,是一個棘手的祖宗。


    最重要的是,小熊崽長成大熊之日就是放歸山林之時,太過嚴苛會磨掉它的銳氣,這對於以後的野外生存十分不利,她就更不敢采取棍棒教育了。


    “說來說去,你就是不舍得。”木氏搖了搖頭一語道破了本質,隻盼著小熊崽能記得家裏對它的好,長大了不要禍害家裏還有村子裏的人和牲畜就好,別的她就不指望了。


    蹲在角落裏咂吧咂吧舔著排骨粥的小熊崽不知道自己被嫌棄了,半碗粥吃下肚後終於滿足了,腆著鼓鼓的小肚子搖搖晃晃的來到桑葉的腳下趴住不動。


    桑家人吃過早飯,就做了一下簡單的分工。誰到誰家去幫忙,需要做些什麽,又要注意些什麽,桑老頭和木氏也都細細的交代了一遍,


    昨晚從山上抬回來的四個人,俱是李氏一族的後輩,桑樹桑林跟他們都是一起玩到大,老一輩的關係也由此親近一些,如今人沒了肯定要去送一送。


    桑老實和木氏是長輩,去各家探望勸慰老一輩的就好了,桑樹桑林則是能出力的就出力,在人抬上山安葬之前,就忙活安葬前的一些事宜。


    於氏的胳膊斷了,昨晚叫李七爺接好後至少三個月內不能幹活,待會兒她就留在家裏不用幫忙,桑葉和劉氏就要去那幾戶人家的廚房幫忙。畢竟在下葬之前肯定有客人來奔喪,茶水飯食之類的肯定要有人做。


    月娘是桑家的義女,又是未出嫁的大姑娘,那種場合就不合適去了,便留在家裏照看著院子裏的豬牛雞。


    桑葉回房換了身素淨的舊衣裳,把兒子招到跟前叮囑道:“待會兒你跟小哥哥他們就留在家裏,哪裏也不要去,娘忙完了就會回來,你別去村子裏找,知道了嗎?”


    都說孩子火焰低,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東西。雖然她的心裏對這個說法抱有懷疑,但是她自己死了都能從別人的身上活過來,誰能保證這種說法就一定是錯的?而且那樣悲切的場合也不適合孩子們去,要是口無遮攔說錯了話就更難堪了。


    桓兒用腳尖拂著啃咬娘親的褲腿的小熊崽,乖乖的點了點頭:“知道了娘,剛剛外婆已經交代過我們了。”


    “乖~”桑葉欣慰的摸了摸兒子的頭,無比慶幸自己平安的回來了,不然這麽乖的兒子她就是重新投胎也不一定能再遇到一個。


    桑家六個人一起出門,除了桑老實和木氏,桑葉四個人分別去了一戶人家。


    桑林跟剛子的關係最好,就直接去了剛子家,桑樹跟亮子的關係相對親近,就去亮子家幫忙了。剩下的黑娃和山娃是一對堂兄弟,也是鄰居,桑葉和劉氏就一起去了這兩戶人家。


    還沒有走進,遠遠的就聽到了兩家傳出來的悲切的哭聲。姑嫂倆對視一眼,看到了彼此眼裏的同情。


    “唉,作孽啊,黑娃和山娃都是獨子,如今沒了他們這兩個頂梁柱,日後家裏的日子怕是難捱了。”劉氏歎了口氣,給桑葉細細的說了這兩家的情況。


    黑娃是堂哥,年齡比桑樹要大一歲,山娃媳婦隻生下一兒一女,原來的相對來說日子要過的好一點,隻是黑娃去了,一家子老弱婦孺這往後的日子照樣艱難,在黑娃兒子長大前要過好幾年的苦日子。


    山娃的年齡跟桑樹差不多大,他家的媳婦兒要能生一些,已經生了五個孩子了。最大的那一個今年十歲,卻是個女娃不大能頂用,過不了幾年就要出門子,剩下的三個中間的跟前一個分別隔了兩歲,至於最小的那一個是兒子,還在山娃媳婦兒懷裏吃奶,這往後的日子就更要艱難的多。


    桑葉對村子裏各家各戶的情況不熟悉,聽完二嫂的話卻能想象出往後這兩家尤其是山娃家的日子會是多麽艱難。她想了想說道:“這種情況村長不大可能放手不管,興許已經想出法子了。”


    劉氏知道小姑子的意思,她搖了搖頭說道:“村長想出來的法子,不過是讓村裏的各家各戶幫襯著些,隻是這種事情短時間內還好說,時間久了誰家不過日子了?”


    桑葉知道二嫂說道都是事實,確實沒有人會心甘情願的幫別人一輩子,更何況村裏絕大多數人家勉強混個溫飽,再去幫襯別人自己家就要過不好了。


    她歎了口氣:“能幫一點是一點吧,先把最艱難的日子捱過去。要是兩家的大人能立起來,日子也不是一定過不下去了。”


    “能立起來當然好,怕就怕黑娃和山娃媳婦撇下孩子回娘家改嫁,不然這兩個家就真要垮了。”劉氏對黑娃媳婦和山娃媳婦很了解,也了解她們的娘家,改嫁這事真有可能。


    如今不比以往,上麵鼓勵生育,提倡寡婦改嫁,婆家一般不敢把守寡的兒媳婦扣住不放,不然鬧大了是要上衙門挨板子的。


    姑嫂倆小聲說著話,等走到兩家的院子外麵,就閉緊了嘴巴。兩人是婦道人家,跟這兩家又不是親戚關係,就不能跑到靈堂前給逝者上香,也不好擠進去安慰哀傷的生者,便徑直去後廚幫忙了。


    桑葉給黑娃家幫忙,劉氏就去了隔壁的山娃家。


    說是後廚,其實就是在廚房旁邊搭了個簡單的草棚子,下麵壘了個土灶用來生火燒飯燒水。旁邊擺了幾張大桌子,用來切菜擺菜。


    草棚是昨晚村民們過來連夜搭的,土灶也是連夜砌的,就連院子裏的積雪也被清理的幹幹淨淨。隻是這幾天都不是下葬的好日子,需要停靈三天等到正月二十三那天抬上山去。


    來後廚幫忙的人有好幾個,都是跟黑娃家交好的婦人,看到桑葉過來了倒也不意外,衝她點了點頭就忙各自的事情了。


    桑葉是大人不需要別人吩咐她做事,見桌案上的大白菜沾著泥水,就找到洗菜的盆子清洗起來。


    水是從井裏剛拎上來的倒是不冷,就是大白菜冰涼冰涼的上麵還帶著冰雪,桑葉洗完大白菜,手就凍的通紅,不像之前那樣靈便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更何況是婦人聚集的後廚,幾個婦人一邊洗洗切切一邊小聲的議論起來,還時不時的留心門口,擔心被主人家聽見又惹一場傷心。


    有個婦人說話不過腦子,張嘴就道:“這一下子沒了四個人,都是跟黑娃山娃他們一道進山的那些人都沒有做到位,以後這兩家的生計就該由剩下的二十一個人擔著。”


    在場之人除了桑葉外,還有其他參與捕獵的人的媳婦兒,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你這話啥意思啊?黑娃山娃是可憐,我心裏頭也為他們兩家難受,可兩人是自己要進山又不是我當家的他們硬綁進去的,讓我們擔著這幾家的生計合適麽?”


    前頭那婦人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卻抹不開臉跟反駁她的婦人道歉,竟是嘴硬道:“那不是你當家的活著回來了麽,給這孤兒寡母的出點力又咋了?”


    另一個婦人險些氣死,啪的一下菜刀砍在砧板上,惡狠狠的說道:“你有種把那話再給老娘說一遍?”


    前頭那婦人嚇得一哆嗦,不自覺的後退了兩步:“說、說啥,你讓我說我就說,你當你是誰呀?”


    眼見火藥味越來越濃就要打起來了,立即有人衝上去勸阻:“哎呀,別忘了今兒個是都是來幹啥的,可千萬千萬別打起來!要說黑娃他們沒了要找誰,當然是找鷂子那貪心的玩意兒,要不是他進深山追野鹿,其他人能在山裏迷路?沒有迷路,就不會進在山洞裏過夜,不在山洞裏過夜就沒有後麵的事兒了……”


    一口氣說了這麽多,勸說的人停下來歇了口氣,然後就有人站出來總結道:“說到底,鷂子才是最大的罪人,就算要找人擔這幾家今後的生計,那也該由他來擔,不能扯上無辜的人。”


    話音一落,不少人就附和起來:“對對,冤有頭債有主,鷂子才是禍首,找他準錯不了。”


    “錯是錯不了,可這鷂子家窮的叮當響,不然也不會想著進山博一把了。聽說他的胳膊被熊咬廢了,丟再多銀錢也治不好,鷂子娘可是哭了整整一宿呢!”說話之人許是太心善,語氣裏不自覺的流露出對鷂子母子的同情來。


    有人聽不下去了,立馬出聲反駁:“哭哭哭,哭有啥用?每次有人進山,誰家不是千叮嚀萬囑咐的,就他鷂子特殊自個兒進山就算了,還扯上這麽多條人命,現在知道哭,早幹嗎去了。”


    “就是就是,鷂子的胳膊被熊廢了那是他自己倒黴,他把別人禍害死了,沒讓他償命就不錯了,還敢把事推到別人頭上不成?”


    “……”


    幾個婦人議論的熱火朝天,有人發現桑葉一句話也沒有說,就埋頭在那裏洗菜,便把她也拉了進來:“葉妹子,你的兩個哥哥也進山了,你就沒啥話說?”


    桑葉想說的話已經有人說了,她還真沒有什麽要說的。不過這種話不能直接說出來,便說出了自己的猜測:“真追究起來鷂子確實有大錯,村裏應該會讓他給個說法。”


    這話算是說到了點子上,幾個婦人紛紛點頭表示讚同,有個婦人更是言之鑿鑿的說道:“村長肯定會追究鷂子的錯兒,就等黑娃他們安葬了就算賬呢!”


    這個婦人跟村長的兒媳婦交好,她敢說的這麽肯定,就是從村長的兒媳婦那裏得來的消息。


    “哼,黑娃他們的死跟鷂子脫不開幹係,村長要找鷂子算賬那是應該的。”其他人沒有懷疑那婦人的話,對鷂子會受懲罰一事卻是樂見其成。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之際,突然前院傳來一聲尖銳的哭喊:“天殺的東西,老娘要讓他給我兒填命!”


    這一聲突兀的哭喊打斷了幾個婦人的話,有個婦人細耳聽了一會兒,扭頭對其他人說道:“是隔壁的山娃娘呢,她這是要讓誰填命呐?”


    有人興衝衝的往外走準備去看熱鬧,聞言丟回一個大白眼:“肯定是找鷂子啊,這還用問?”


    一聽這話,剩下的人待不住了一個個往前院跑:“走走走,咱們也去看看,這分明是要提前鬧起來了。”


    桑葉還在思索村長會如何懲罰鷂子,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後廚就隻剩下她一個人了。這時,前院的哭喊聲越來越大,她想了想到底放下了菜刀,跟著前麵幾個婦人一道去了前院。


    隻是誰也沒有想到山娃娘的動作這麽快,一邊大哭一邊指揮著十好幾個年輕人把黑娃和山娃的棺木抬了起來,不是抬到山上去安葬,而是抬去鷂子家。


    山娃娘親自扶著棺木,交代那些年輕人:“你們把山娃和黑娃抬好了,不要把他們顛著了。”


    “姑,您老放心,不會驚擾了山娃表弟和黑娃表弟。”為首的年輕人低聲交代了身後的人幾句,紅著眼睛對山娃老娘保證道。


    這十幾個年輕人全是山娃娘的娘家侄子,有親的有隔輩的。山娃娘打定主要要大鬧一場,她信不過村裏人就把所有的侄子全部叫來了。


    這一次無論她怎麽鬧,娘家侄子總會聽她的話,她也沒有別的想法,隻想把兒子的屍首抬到鷂子家,逼鷂子給自己家一個交代。


    黑娃和山娃是堂兄弟,兩家的關係又親如一家,山娃娘要去找罪魁禍首討說法,自然不會撇下大嫂一家。


    黑娃爹和黑娃娘沒什麽主見,唯一的兒子去了他們除了傷心哭泣,就沒有別的想頭了。這會兒弟妹要去鷂子家討說法,哪怕他們不想攪的兒子不得安寧,他們也沒有明言反對。


    他們想著兒子已經沒了,至少留下了孫子孫女,總要把孫子孫女撫養長大,才能對得起死去的兒子。隻是他們老的老小的小,指不定能活幾年,總要把孫子孫女的後路安排好,萬一哪天蹬腿去了也有臉麵去見兒子。


    就這樣,山娃娘指揮著兩家的十幾個侄子抬著親兒子和親侄子的棺木直接奔去了鷂子家,前來奔喪的客人也都去壯勢了,剩下的本村的幫忙的也跑過去了,想知道這件事到底會怎樣收場。


    桑葉沒有像其他人那樣一個勁兒的往前擠,她慢慢的跟在人群的後麵,琢磨著黑娃和山娃兩家此番舉動能否得到滿意的結果,然後就在一陣喧嘩聲中,看到另一個岔路口出現了兩口棺材和一群披麻戴孝的人,卻是剛子和亮子兩家也來了。


    剛子的棺木走在前麵,抬棺木打頭的正是一臉寒霜的桑林;亮子的棺木在後頭,桑樹是六個抬棺人之一。如今兩家一前一後,就連哭喪的人也混在了一起,顯然是商量過後跟黑娃山娃兩家一樣,去找鷂子討說法。


    ------題外話------


    七夕啦,祝大家七夕幸福,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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