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灣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些什麽,世界上沒有感同身受這回事,針不紮在自己身上,就不會明白有多痛,安慰的話最是蒼白空洞,說多少都沒有用。


    回到主臥的時候,慕瑾桓不在臥室裏。


    外麵突然下起了雨,雨滴打在玻璃上『啪啪』作響。


    南灣在床上躺了十分鍾左右他才回來,白色的襯衣帶著濕意,深眸一片晦暗。


    看著她的時候,臉色緩和了許多,「你先睡,我去洗澡。」


    南灣應了一聲,「嗯。」


    浴室裏淅淅瀝瀝的水聲,和窗外的雨聲交融在一起,本來應該是寧靜舒服的,南灣卻隻覺得煩躁。


    半個小時後,慕瑾桓從浴室裏出來,關了燈之後,躺進被褥,習慣性的把旁邊的女人攬進懷裏。


    溫熱的掌心慢慢撫摸著她攏起的肚子,「在想什麽?」


    南灣任由他抱著,暗黑的環境下,耳邊雨滴打在窗戶上的聲音便更加清晰。


    開口說道,「白若書的弟弟去世了,她早產,和孩子都在重症監護室裏。」


    南懷煜最後說的那幾句話,像是魔咒一般,一直在腦子裏重複著。


    【灣灣,你可要好好保住這個孩子,餘清露可不是一盞省油的燈,你慢慢等著看吧。】


    沒有什麽可以失去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慕瑾桓深邃的五官融在黑暗裏,隻是攬著女人肩頭的手臂緊了緊,淡淡道,「我知道。」


    他留在醫院的人,第一時間就給他消息。


    頓了半分鍾後,緩緩的問,「灣灣,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怕?」


    察覺到男人的情緒,南灣主動往他懷抱深處依偎過去,低聲喃喃,「我沒有,我沒有這樣想,隻是覺得抱歉,如果沒有我,你根本不用做這些。」


    他身上背負著人命,本就孤寂淡漠,如今為了她和南家,不得已用了這樣的手段,壓在心髒上的內疚和負擔便越來越沉重。


    忽然想起,那天,她去白水村義診的那天晚上,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好像就有些不對勁。


    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用菸酒作伴,承受著良心的折磨。


    慕瑾桓尋到女人的唇瓣,輕柔輾轉,嗓音又低有沉,「我們是夫妻。」


    ————


    一個星期後,紀晚夏離開了北岸別墅,隻留下一封信。


    信的內容很短:哥,嫂子,這些天給你們添麻煩了,原諒我的不辭而別,別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


    慕瑾桓派人找了兩天都沒有任何消息,緊皺的眉頭沒有一刻鬆懈過。


    南灣泡了杯茶,走進書房,「你找不到,顧邵之應該也找不到,晚晚可能隻是想一個人找個地方靜一靜,你別太擔心。」


    她肚子裏已經有了小生命,就肯定不會做傻事。


    在南灣推開門的時候,慕瑾桓就已經掐滅了指間的香菸,桌麵上的菸灰缸裏橫橫豎豎躺著六七個菸蒂,空氣裏都是菸草味道。


    起身,攬著女人的腰往書房外走,「嗯,不擔心,也不找了。」


    南灣停下腳步,昂起腦袋,嗓音輕輕淺淺,「我要去一趟醫院,你不忙的話,送我去唄?」


    說話的同時,還捏著男人襯衣的下擺捏著男人晃了晃。


    很小女人的動作。


    慕瑾桓冷峻堅毅的五官多了幾分柔和,但嗓音卻有些不悅,「你在休假,去醫院幹什麽?」


    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身體是個什麽情況?


    南灣很無辜的眨了眨眼,「不知道啊,醫院給我打電話,說有些事要了解。」


    「我陪你……」慕瑾桓的話剛出口,就聽到樓下周姨的聲音。


    「這位先生,您找哪位?」


    顧邵之沒有回答周姨的話,抬腳踹開了大門,大步走進,黑眸像是浸了寒冰,從南灣臉上掃過,最後停在慕瑾桓身上。


    他臉上的表情森冷地嚇人,眼睛裏黑色如翻江倒海一般洶湧,一字一頓的問,「晚、晚、在、什、麽、地、方?」


    慕瑾桓俊臉無波無瀾,淡淡的說了三個字,「不知道。」


    一人站在樓梯上,一人立在客廳中央,形成了對峙的姿態。


    顧邵之冷笑了一聲,周身都散發著蝕骨的戾氣,濃烈的化不開,「我的耐心有限,別逼我端了你的家。」


    「顧總真是好大的口氣,」慕瑾桓眉目沉靜,不緊不慢的說,「我沒記錯的話,你們已經離婚了,晚晚去哪兒裏都是她的自由,你找不到人,那是你沒本事,有什麽理由來我家裏鬧事?」


    空氣裏有無形的刀光劍影,似乎下一秒就會捲起狂風暴雨。


    顧邵之似乎根本沒有把他的話放在眼裏,肅殺的氣息越積越重,「我再問一遍,晚晚在哪兒?」


    慕瑾桓淡淡的掃了他一眼,沒有理會,扶著南灣下樓,走到客廳的沙發上坐著。


    周姨把從書房裏拿到信封遞到南灣麵前,低聲問,「太太,您要的是這個嗎?」


    她在書桌上隻看到這一個信封。


    南灣點了點頭,「給顧先生看看吧。」


    周姨應著,轉身,走到顧邵之麵前,小心翼翼的遞過去,「顧先生……」


    顧邵之豪無耐心的拿過信封,打開,白紙黑字進入視線,眸底最深的地方開始捲起暗色。


    清秀的字體,太過熟悉,他隻需要看一眼就知道是誰的筆跡。


    南灣看到顧邵之捏著紙張的手指已經開始泛著白色,淡淡的開口,「我們都不知道晚晚去哪兒了,你在這裏是浪費時間,沒有任何作用。」


    顧邵之離開的時候,帶走了那封信。


    關上門,周姨提著的心髒才落了地。


    他肅殺的氣息,似乎還留在客廳,南灣忍不住去想:他真的,沒有愛過紀晚夏嗎?


    ……


    「走吧,我送你去醫院,」慕瑾桓的嗓音無波無瀾,仿佛發生的事情都無關緊要。


    南灣醒過神,低低的應了一聲,「嗯。」


    路上,兩人沒怎麽說話,車內很安靜。


    四十分鍾後,車在醫院門口停下,慕瑾桓公司裏有急事,把南灣送上樓就離開了。


    敲門聲響起,慕瑾謙合上正在看的病例,「請進。」


    南灣推開門,走到他辦工作前,禮貌的開口,「主任,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不管私底下是什麽關係,這裏是醫院,是工作場合,要公司分明。


    慕瑾謙讓她在會客椅上坐下,然後把桌麵上的病例遞給她,臉上的表情是少有的嚴肅。


    看了她一會兒,才開口說,「南灣,有人匿名舉報,你在過去幾年的工作期間,患有嚴重的抑鬱症。」


    他沒有問是否屬實。


    這份病例,是南灣去看心理醫生的記錄,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


    時間,地點,症狀,用藥。


    南灣眉眼清淡,目光落在病例上,看不出有什麽異樣的情緒,低聲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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